谈话间他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
“莫愁姑娘近日大多数时间都在寺里,阿侯可一切都好?”
“啊!不妨事的。
觉法大师的女徒尼明练与妾身很是投缘。
她知晓了妾身的事情,这几日特意下山帮忙照看着阿侯呢。”
“觉法大师还收了女徒啊?
按道理比丘尼不是都应该住在后山?”
“明练还只是个沙弥尼呢,也就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平日里和沙弥也看不出有何区别,倒也不必刻意有什么回避。
虽说她年纪尚小,可是经觉法大师点拨,
那两膀子力气就算比之寻常庄稼汉子也不遑多让,足够照顾好阿侯啦!”
“听说觉法大师共收了六名弟子,明练也是其中之一?”
“不错。木白,慧可,道育,道副,昙林,明练,
六个孩子都是聪颖过人。
日后成就,定是不凡。”
“莫愁姑娘也通相术?”
莫愁面上绯红,忙辩解道,
“略懂,略懂而已。
妾身,本也出自梁国李氏。”
“哎,这倒是我多此一问了。
那日初见时曾听姑娘提起,
李氏一门,自幼熏陶,道家百说,多半还是有所浸染的。”
“祖公子客气了,浸染这个词可真谈不上。”
二人聊着聊着,莫愁姑娘终是神态自然了些,没有了方才的拘谨,
一颦一笑间,魅力自生。
其实莫愁的年纪并不比瓠,殷二女大多少,
只是已经人事,所蕴风情自然远非那些黄毛丫头所及。
那种只有真正的女人才能流露来的杀伤力,恐怕只有郁闷或者彭城公主那样的女子才堪相比……
哎,怎么就忽然想到了她们呢?
有时事情就是这么曹操,
你随便想想,就会招魂到。
暅之正要结束施针,外面忽然一阵哗声。
只听嘎吱一声,门被拉开一条缝隙,
一名女子被众人搡了进来,后面五颗脑袋跟着探入。
那女子近屋,望见暅之正和莫愁说笑,气得三尸暴跳,膺岭频摇。
她正欲发作,忽然看清他们是在为刘赢施针,动作终是缓了一缓。
来者正是郁姐儿,当日将刘赢迎回寺中,她也是在场之人,
自然很快明白过来状况,但是那股酸劲终归还是上了头,
“呦,究竟是敕勒的马儿先吃草,楼兰的羊羔有水喝。
(笔者案,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句,毕竟当时没有。草原上也有自己的说法,敕勒川在河套塞外最南之地,草青得早些。罗布泊原为大湖,支持着庞大水系滋养楼兰,鄯善,若羌之地,至北魏方渐枯竭。)
看来要看住鱼儿不偷腥,只能结庐在湖边。”
“姐姐,我们房间就在隔壁。
只住了两人,冷清的紧。
要不你和莫愁姑娘就一起住过来吧?”
殷色可从来不怕事儿大,嘴又长人一节,
这个套一下不打紧,怕得就是有人真敢接招。
果然那郁闷连想都没想,扭头便是应道,“好啊!”
天晓得,三个女人便能成一场戏,这一折出个番外还富裕。
这一天,几个汉子只能眼神发直,淹没在三女的阵阵聒噪与薄面皮的莫愁赧颜应声之中。
半日看似无事,不知远处早已乌云压城。
子夜,一匹骏马扬鞭疾驰,百里兼程直奔兰若。
凌晨,冯亮和小龙王便已被拍门声惊醒。
两封急报,
一是两名皇子的册封。
三皇子元愉封京兆王,四皇子元怿封清河王,唯独不封二皇子。
太子位虽然空置,此时也已毫无悬念。
被封王的王子,如果不通过极端手段,便等于在嗣争这场大戏中已经成为了局外人。
另一份急报的消息更具爆炸性。
梁国郡高飏染恙,贵人高照容获准探视。
为避嵩山多事,经豫北沿河而行。
于共县遇刺,薨。
是魏王的意思吗?
冯亮和小龙王听到后面一则消息,反应都是一般无二。
北魏祖制子贵母死,魏王既然废了大皇子,封了两位小皇子,那立二皇子的意思便是昭然若揭。
高贵人正是二皇子的生母,此时忽然暴毙,也许是魏王在为二皇子扫除最后障碍?
谁知那信使给出的答案更另他们吃惊,这次刺杀,并非魏王授意。
对高家动手,魏王还没有做好准备。
据闻,刺客是名女子,显然是经过训练的杀手,擅长潜匿,出手果决。
“看来我们两人里,有一人要暂时离开了。”
冯亮与小龙王对望一眼。
“便由孤家去吧。
孤自幼生活在宫中,
高贵人也曾对孤颇多照顾,
孤理应去见最后一面。”
冯亮也不与小龙王相争。
后者便自去准备,与诸兄弟匆匆别过。
小龙王前脚刚走,寺中警讯大震,竟然有人趁机袭寺!
暅之等人都是得过小龙王的吩咐,
警讯一起,立即全力赶去看护二皇子。
暅之,庆云,采亭,色可均是提剑便走,郁闷非要缠住暅之,自然同行。
便只留了莫愁照顾刘赢。
四名黑衣人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绕过了寺中高手,直接扑向“太子”住处。
此间外围守卫虽严,但那些所谓精卒,竟然没有发出任何警讯便都陪上了自己性命。
这里原本是道人大统所居禅院,自然较别处院落更为宽敞。
院中还打有一口自用井,无论何时都能保证供水。
一名灰衣中年僧人,似是生过什么大病,脊背微有些佝偻,正吃力的将水桶丢进深井,将那本来就已是弓形的腰背又埋下去几分。
那些黑衣人,就这样径直闯进院来,见那灰衣僧人的可笑模样,相视一笑。
其中一名黑一人喝了声,
“我来帮你!”
拔足便向那僧人后臀踢去。
当时金庸先生的小说还未出世,所以这些黑衣人无从知晓嵩山兰若的头条禁忌,那就是宁愿与方丈首座交恶,也千万莫去招惹挑水扫地的那些杂役僧。
这灰衣僧人也没有回头,只是似乎手中水桶太沉,一个踉跄,险些栽进了井中。
他身体前顷,后足向后带起,不经意的一蹬,便踹中了另一只空桶。
这桶径直滑出,向那冲来的黑衣人迎了上去。
黑衣人冲势极快,那桶飞得也不慢,两相叠加,这样的速度哪里是人力可以避开?
只听黑衣人哎呦一声,小腿一麻便翻倒在那桶里,随那桶一起滑回了原地。
这几名黑衣人都不是寻常人物,自然不会像小说家笔下那些为了衬托主人公而被雇来的“资深杀手”,轻信对手是误打误撞,一个个前去试探送死。
他们已然省得眼前是一名藏拙的高手,于是飞快地拉开了阵型,将那灰衣僧围在当中,自有一名同伴,将桶中黑衣人捞了起来。
“你们倒是很会挑时间啊。
小龙王刚刚离寺,
冯保义座下百变拔拔失踪,
觉法大师轮职后山,
空空空空在开早课。
倒是轻易被你们寻出一条路径直接摸到这里。”
那灰衣僧人非常吃力地挺了挺身子,但终究还是无法将脊背挺直,但他的目光却锐气不减,扫视全场,
“贺兰初真,贺拔度拔,贺赖豆叱斤,贺若统。
呵呵,好大的阵仗啊,好久没见到过保惠军的四大统领齐聚一堂了。”
四名黑衣人此时都是蒙面,竟然被那灰衣僧一个个叫破身份,对方的眼力该是何等毒辣?
为首的贺兰初真也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这名佝偻僧人,忽然相似想起了什么,惊呼道,
“西河王!你是西河王!
再世勃勃,拓跋太兴!”
“非也!非也!
奉今上圣谕,孤名,元太兴是也。”
百年前的统万城,诞生了一代天杀星——夏君赫连勃勃。
今日的统万城主,也是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人物,
因而被世人称作再世勃勃,便是眼前这位元太兴。
传说他前些年生了一场大病,秘密归洛,便再无声息。
眼下却如何出现在这里?
此人的战力,在皇族当中,那可是与小龙王的父亲拓跋钟馗,前安丰王拓跋猛齐名的。
难怪“太子”住所的防御如此松懈,原来是埋伏了如此重量级的一枚棋子。
有他守在这里,就算贺部四杰此时齐上,恐怕那河西王也能拖到寺中的支援赶到。
五人如此对峙,贺兰初真的手握在刀柄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始终做不了出手的决定。
元太兴以一敌四,自然也没有想过将对方统统撂倒,只是想守住此处院落,不使四人顺利突破,因此自然不会采取主动。
但是他打量贺兰初真此时神色,隐隐也觉得有些不妙,不由冷哼道,
“看起来你们也并不着急。
难道太子竟然不是你们的主要目标?
保惠军中赫赫有名的‘阴山四鹤’竟然不是你们此行主力?
看来倒是小看你们了。”
“西河王果然老辣。
今日我等自然是无法得手,不过我看此时时机也差不多了,寺中的高手应该都在向这里赶来。
我们再不走,怕是要错过下次与西河王再见的机会。
那我们,就此先行别过?”
元太兴一声冷哼,若是不留下一个活口,如何能知道对方究竟在受何人指使,又有什么意图?
于是他拳风一凝,一声暴喝,这一拳就击在了刚刚他用来打水的木桶之上。
方才他佯摔踢飞一桶,手里也不闲着,趁势便将井中水桶捞出倒扣在地上,便是做好了万一的准备。
砰地一声,水桶炸裂,
木条向四方飞溅,碎木如犬牙般狰狞,划出漫天剑意纵横。
元太兴对眼前的四位对手也是非常熟悉,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仅凭这碎桶一击就能留下其中任意一人。
他这一手无差别攻击,只是为了造势,逼迫对方做出防御动作。
而他的身形也在此时如闪电般发动,他的背部佝偻,冲出的一刻仿佛贴地而行,那身姿便如猎豹扑食一般,猛冲了出去,
目标正是方才被他一桶伤到的贺赖豆叱斤。
他对自己刚才的一击自是了然,这豆叱斤的膝下软骨此时必然已有些损伤,行动不能如前般灵敏。
如果想在四人中留下一个,他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但是阴山四鹤一直统一行动,彼此之间早有默契。
贺拔度拔在避让时便已选择了能够援护贺赖豆叱斤的方向,只见他敏捷地避开了几片碎屑,对着贺赖一脚飞了出去。
贺赖豆叱斤也是勉强让过了几道劲风,见贺拔一脚踹出,忙用臀迎了上去。
只听嘭地一声,贺赖巧妙地运用了最柔软的部位吸收了全部力道,然后借势飞掠出战圈。
元太兴手中抓过一截断木,瞬间迸发出磅礴剑意,劲风涌处,正是因那一脚略受阻滞的贺拔度拔。
后者亦非庸手,踢出去的那只脚直接一踏地面,身子横翻而起,借势拔出腰间短刀,借着翻滚之力将光弧舞得风雨不透,紧护周身。
哪知元太兴居然意不在此,忽然转身将那截断木脱手掷出。
那不规则的碎裂面与空气剧烈摩擦发出尖锐的厉啸,刺得人耳膜生疼。
贺兰初真见那一道乌光是向自己射来,一声冷哼,随手扯下一截衣袖,甩作匹练,兜住那道劲风,轻轻巧巧地化解开去。
贺若统此时已翻上了山墙,回首望向场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又急忙跃回场中,向对面墙头掠去。
原来元太兴前面那一套动作统统都是在掩人耳目,从头到尾他就没觉得用那一地木碎便能放倒四鹤这样的高手。
他将贺兰,贺拔缓了一缓,又放贺若自反方向逃走,最后仍是把杀招留给了贺赖。
此时贺赖正在攀爬山墙,他的小腿仍然有些胀痛,用力自然无法圆转,
胯下中了一脚,虽说是有意为之,但终究还是有些生疼。
因此在蹬上墙头的那一刻便有些乏力,略微迟滞了一下。
便就是这片刻功夫,一道寒光直掠,暴射贺赖背门。
贺若统转头望见这一幕,忙拼死来救。
关于元太兴的传说实在太多,但最神奇的,一定便是他的杀手“八隻夺”。
夺,是守节短剑,
是战斗到最后一刻,用来夺敌或夺己性命的武器,
是守志不屈,不愿受辱的精神象征。
这种武器在先秦石鼓文当中的写法,上八,下隻,与“夺”字它意不同。
古吴越祭祀为了弘扬此节,发明了一种礼器,
短刃,生六旁支,状如牛角,交替攀生。
六角,刃尖,刀柄,合八隻之数。
(笔者案:形如今日本七支之刀。其刀来历,铭文释义,在本系列后续作品有详述)
当然,将礼器做成这种奇特的形状,隐然间也有炫耀当时吴越之地金属锻造技术的外交意义。
元太兴的“八隻夺”凶名极盛,自然不会是聊供观瞻的祭祀礼器。
在他与高车作战的时候,曾经生擒高车国主,西域第一巧匠阿伏加德罗及其从弟桥至。
(笔者案:阿伏加德罗,《北史》作阿伏至罗。桥至《北史》作穷奇,既上古所谓蟜极。如前文所述,现代印欧人出高加索,其实与中华源昆仑相距不远,中西上古名源共通性,以及某些西文名一代目先祖故事由来,是本系列后续作品的内容。)
阿伏加德罗乞命请降,愿献奇宝求生。
哪知元太兴看过了前者的那些新奇发明,并不怎么感冒,不过却对那些用坚韧的天蚕丝为连接所制的成套装置非常感兴趣。
于是就让对方帮自己改制了一套“八隻夺”。
从表面上看,这只“八隻夺”与普通礼器无异,只是七个刃口均为精钢所制,锋利异常。
实际上呢,这七刃都是可以独立分开的,平时扣在一起,由天蚕丝拉紧。
在被元太兴以独门手法掷出的时候,空气会擦动夺柄内的气槽,冲击机关将蚕丝放松,
飞行一段距离后,七刃便会摆脱束缚,脱离刀柄,
而刀柄上还会留有一截藏锋,
此时一夺化八,在天蚕丝牵制下,拉出八道弧光,自八面夹击一点。
一夺既出,万难躲闪,西域不知多少名将,都折在这“八隻夺”下。
此时寒光一起,贺若统便知不妙。
可是那飞夺去势惊人,速度岂是人力可及?
只闻一声惨叫,八道青光倏分倏合,血光暴现。
贺赖豆叱斤硕大的身躯自墙头砸落,重重地摔在地上,抽搐作一团。
寺中钟声长鸣,人声鼎沸。
贺兰初真掂量了一下局势,知道已无法带走同伴,发出了一声恶狼般的嘶吼。
另外双贺听闻狼啸,也是一脸悲愤,但却立刻有了决断,毅然转身攀墙,齐齐退去。
道统,首座,朱僧生,庆云一行人纷纷到场,见这一地狼藉,便知方才必有一番恶战。
元太兴咧嘴一笑,
“他们志不在行刺,须得仔细盘问。好在抓了个活的。”
“西河王说的可是他?”
空空空空将那摔在地上的贺赖一把拎起,后者的身躯就如同软泥一般滩作一团,面上露出骇人的青紫之色,竟是已然气绝。
元太兴的脸色显然也不太好看,上前将那贺赖豆叱今的尸体一把抢过。
空空空空喝了声,“慢些!”,却是阻止不及。
元太兴一把拎过来,那尸体不知是何处受力,发出了一道轻微的破裂声,然后便有一股烟尘冲将出来。
元太兴以及近处的空空空空,宝念,婆罗门,庆云等人躲避不及,尽数被这股烟尘笼罩其中。
烟尘来势虽快,在场人亦非等闲,纷纷掩面挥袖,向后暴退。
一阵密集的咳嗽声后,庆云感觉烟尘已经散去,忙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深吸几口气,仿佛并无异状。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空空空空,宝念,婆罗门三僧也神色渐复,面面相觑间却也看不出有何不妥。
但是众人转眼再看元太兴时,只见他变色逐渐转白,冷汗直冒,似乎马上就站立不住。
庆云见状忙抢上前去一把扶住,贺赖的尸体便嘭得一声软落在地上。
元太兴十指佝偻,指甲已呈酱紫之色,紧紧地攥着庆云的上臂,
后者只觉得仿佛是被一双铁钳钳住,臂骨都要被捏碎了去。
虽然是痛彻心扉,但庆云依然不忍此时甩脱元太兴,只能向暅之求助。
“怎么不见佛贤过来?”
空空空空见状大急,忙向大统和宝念询问。
这佛贤是寺中医道最精之人,他若在此,怕是还有回天术。
宝念双掌合十应道,
“哎,自从上次尔朱新兴失踪,觉法与佛贤甚感愧疚。
这两位现在轮流外出,去镇上觅那尔朱的踪迹。
今日恰好轮到佛贤。”
就在那几位大师感叹间,暅之已是出手了。
他一抖手取出几根银针,随意几刺,先是让那元太兴的十指微松,然后一把将庆云手臂抽回,对后者吩咐道,
“帮我把他放平。”
庆云应了一声,将元太兴放倒,
随即自己也坐下,用大腿作枕,垫住了对方头颅。
暅之翻看了元太兴的十指和眼白,探过后者体温,心下已渐了然,
“眼球发黄,面色泛白,十指酱紫,这是血竭之相。
他血液内血元暴动,只有换血,方有生机。”
暅之俯下身去,在元太兴身上嗅了嗅,又凑到庆云身上闻了闻。
“做什么?”
庆云都被暅之眼前的举动弄得颇不自然。
“你们身上,好像只是沾了些草木灰,
虽然加了些其他配料,让阴气更重了些,但也不至于……”
暅之忽然像似想到了什么,望了一圈,对雄起大师说道,
“雄起大师,能否麻烦您帮忙查看一下元太兴房中是否有煎服汤药的迹象。”
随后暅之又询问寺中是否有老参。
巧在道人大统处倒确实留有两只,
暅之忙唤人取来,然后飞快地写下两个方子,令几名小沙弥先去煎制。
忙完这些,他又使人去水边摘取芦管,找知厨僧取了许多杯碗,用刀在元太兴指尖切了个小口。
后者血气已竭,放血颇为不易。
暅之舒筋导脉,好算是在每个杯碗中都滴了几滴鲜血,立即赶着与在场众人逐个相配。
还好,此间诸人中婆罗门大师的血似是与元太兴相融甚恰,良久不凝。
暅之的脸上也终于有了喜色,
“八成还是有救的。”
此时雄起大师也从元太兴房中捧出一只药缶,
缶中还有些残渣,似是每日都用来熬药,于是也懒得洗净了。
暅之捞了些药渣送到鼻子上闻了闻,那残渣已经冷去,发散不出味道。
于是他索性撮起药渣送入嘴中,仔细咀嚼了片刻,才从口中吐出,蹙起眉头,神色凝重。
宝念大师问道,
“亲,可是这药中藏有古怪?”
暅之摇了摇头,
“不,这药都是上好的选材,没有问题。”
“那为何我们中了这烟尘都安然无恙,唯独元居士他……”
暅之并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正色问道,
“西河王是何时入兰若的?”
宝念应道,
“元居士与太子同时入山,代太子落发,以示足戒。”
“那关于他之前的病史,以及日常用药情况,寺中可有人知晓?”
宝念被问得一怔,显然他也不甚清楚。
不过就在此时,另有一道声音响起,
“自然是有的,据贫道所知,元居士与我兰若可是姻缘匪浅呐。”
》》》》》敲黑板时间《《《《《
上一节笔者讲到了一些古汉语发音,也不自量力的说过要挑战一些“专家”观点。正写得兴起,干脆就把本来准备日后挑战的关卡提前了吧。
当然,在此之前,先补两则小贴士。
一是关于阿佛加德罗家族。在这里,并非是有意要和阿伏至罗建立联系。但是有几点可供参考。其一,高车阿伏至罗与前文提到得乞伏一族一脉相承,本就是是高加索人(白人)。其二,阿佛加德罗家族是在十三世纪才声名鹊起,Avogadro这个姓氏本出自Avogaro,意思是拥趸,后来引申为教廷律师。Avogadro是以职业为姓氏,而这个职业的出现远远晚于西方姓氏成型时代。一般以职业为姓氏的,都是铁匠,水手,屠夫,建筑工,渔夫之类的古老职业。因此这个氏族一定是一个晚兴移民氏族,所以才会引用中世纪的职业作为自己的姓氏。
第二点是关于阴山四鹤。贺兰部在北魏立国时期为拓跋氏提供了许多支持,四鹤的姓氏都是贺兰部派生姓氏,其中贺兰初真,贺拔度拔,贺若统都是孝文时期活跃的武将。只有一个贺赖,是贺兰部早期首领的姓氏,在孝文朝并没有出什么名人,于是就安排此人物先领盒饭了。其余三鹤自然还要登场,保义保惠军的来历依然尚待分说呢。
好,现在开始挑战“专家”时间。我们今天要分说的是后文情节将会推动到的“大食国”的发音。其实在前文讲到龙涎香的时候,就曾经带过多龙的大食西海。大食是唐代对阿拉伯帝国的称呼。有专家发声,其音“大益”,原因有二:
一,大食,是从拉丁对音Tayy(她益)音译过来的,因此食应读益。
二,食字古音本就读“益”,如郦食其的读法应为“丽益基”。
这么一听似乎有理有据,大多数人被这么一唬,就信了对不对?那我们就一条一条分析一下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首先,大食的地理位置比拉丁语族国家更靠近中国。中国对其地名认知应该来自他们自己的语言阿拉伯语,或者离中国更近的波斯语。拉丁语发音传入中国,那必然不是唐代的事儿了。大食这个地区,在波斯语中对音为Tazi,中古对音条支。又Tazig,与今塔吉克同源。其音塔孜。(今沙特地区,汉志,多志等地区,也是取古音译,ig结尾尾音译为志/支)
其次,大食是唐代中国对阿拉伯地区的称呼,取杜环《通典》音译,应循唐代发音,两版唐书均引之。食在唐代早就已经不读“益”了,正确读音为“是”,《唐韵》作乘力切。(前文有论,唐音如吴音ch/sh,ing/eng界限不明,乘字注音食陵切/shing;承字注音署陵切/shing,后同。)
横向比较魏晋至唐的文献中,大食,多氏,大寔混用。氏,在中古读“支”(与月氏同),唐(《唐韵》)时已读“是”(承旨切,承音从前。);寔,读音一直为是。
三本同声,可见唐代标准读法为“大是”。方才我们曾反复提到,唐前中古音近苏白,无论“大是”,“大寔”,“大食”在苏白中的发音与Tazi的本音已经非常接近了。
因此大食的读音按照正确度评分的话:
塔孜(满分),大是苏白(90),大是今普(80),大支(70/从中古条支,汉志译法),大石(60),但若读成“大益”一定是不及格,无典可循,望诸看官慎之。
这里可能一些读者会有反驳:
1.苏白大有/dou/的发音,难道大食要读“抖是”?不,dou是晚期俚语,不用作专有名词对字发音。专有名词的读法依然还原为/da/,参考“大观园”。
2.唐音近粤语,客家,亦有其说。前文我们已经从移民走向做过总结,后文我们有更多实例辨证。此节简言之,江南诸语,映射了不同时代、地方的口音变迁。我们应当根据不同时代的字书,韵书,稍作比较,就可以得出答案。
中国在汉字读音史方面的文献保留的相当完好,学习成本完全没有向我们想象中那么高不可攀,这些几乎都是唾手可得的知识点。只是,我们需要注意引用正确时代的韵书,对比语境和词语诞生的年代,就能按图索骥,找到正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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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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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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