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惠子听着女儿的解释,终于意识到,今天携手而来的两个年轻人,是怀着怎样的一份心情。
正如千惠子接到债主的电话,担心明菜会受到影响那样。明菜和岩桥慎一,也在担心千惠子因为中森明男的事受到波及。不仅如此,在知道今天过来会听到这件事的情况下,还选择一起跟来的岩桥慎一,是做好了要与这对母女分担一切的准备。
当意识到了这一点,千惠子在心里,忽然觉得中森明男的事不足为道。
在厨房里说完了悄悄话的母女,一起张罗招待岩桥慎一的饭后茶。被忘在起居室的岩桥慎一,打量着房间,耳边隐约听到母女两个谈笑的声音,之后,那声音的音量落了下去。
他扭过头去,漫不经心看着不大的庭院。盛夏午后,窗外的一切看着都无精打采的。
“久等了~”
中森明菜的声音听上去劲头儿十足。
她抱着个大得夸张的托盘——像是会出现在家族聚会上的物件。岩桥慎一看到这個托盘,似乎看到了中森一家的过往。千惠子在旁边帮腔,笑道:“把慎一君冷落在一旁了。”
“毕竟是什么都没做的人。”岩桥慎一回应千惠子的玩笑。
中森明菜坐回岩桥慎一身边,千惠子把她这份理所当然看在眼里,切实体会到,女儿已经成了别人家的人。
她和两个年轻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前两天,有电话打来了家里。”
千惠子将电话里的内容大概一说,岩桥慎一仔细听完。她话头一转,跟他道谢,“还要谢谢你,慎一君。”
岩桥慎一微微低头,“这是我分内的事。”
“替我这个老太婆考虑,可不是你分内的事。”千惠子有点固执。
中森明菜在旁边想说什么。岩桥慎一先不假思索,“今天过来,就觉得也是分内的事。”要是不替千惠子考虑,中森明菜也不会安心。
“我可不常见到把麻烦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的人。”千惠子笑了。
“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也往自己身上揽的。”岩桥慎一又回应她的玩笑话。他说完了这句轻松的玩笑,神情郑重了一些,“千惠子桑,您是怎么考虑的?”
“我?”千惠子反问。
岩桥慎一点头,“关于明男桑的债务问题。”
“其实很想对电话那边大骂一气,‘关我什么事?!’,这么说来着。”千惠子说的这句话,比先前的每一句玩笑话都像是在开玩笑。
然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严肃认真。
“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的电话就打来,告诉我有一千五百万日元的债务要还。这种事,想想不是挺可怜的吗?”千惠子说。
岩桥慎一注视着她褪了色的发根,想起来,中森明菜的母亲,从来都不是个只会待在家里,对着麻烦事束手无策,黯然垂泪的柔弱主妇。正相反,富有气魄,身上充满干劲儿。
“明菜酱也很可怜。”
当母亲的说一通自己可怜,其实是为了说这一句。
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生身父亲在外面胡作非为,欠下债务之后,还要这当女儿的来承受成为周刊头条、被世人指指点点的结果。甚至,还有可能会被要求替父还债。对中森明菜来说,何尝不是“关我什么事?”
千惠子当着岩桥慎一的面说这些话,不在乎被他看到这个家族糟糕的那一面。
新闻虽然暂时压下去了,但只要债务存在,中森明男又无力偿还,那么,总有再被另一家杂志当成素材,再度成为报道专题的那一天。
到了那时候,还要继续往下压。直到它变得压不下去,成为头条吗?
“母亲。”中森明菜体会到来自千惠子的关爱。
继而,她想到,自己知道这件事之后,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轻易被大家族的事牵动情绪了。
是因为岩桥慎一挡在了她身前,是因为她有了自己的家。
可属于自己的家里,也不再有母亲千惠子了。
当中森明菜听母亲诉说着父亲的事的时候,才真切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她听着父亲的事无动于衷时,也下意识一并忽略了母亲。
今天回来,心中时不时产生的那一丝歉疚,或许是来自与此。
中森明菜想着这些,心里难受,想说,不是为了让她伤透心的父亲,而是为了会因为父亲受到伤害的母亲,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但要这么做,才刚刚看到的新生活的轮廓,忽然就又成了梦幻泡影。
中森明菜叫了一声“母亲”,便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在桌子下面,情不自禁,把手递过去,手指头放到岩桥慎一的手边。
当手指被轻轻攥住的时候,她心里一阵酸楚。而那一阵的酸楚,又在感受着他手指的力道时,慢慢被一份坚定取而代之。
可以忘记这个家族,去过自己的生活吗?
中森明菜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当她看着母亲的眼睛,尽管惭愧,却没有把自己的视线挪开。
她在桌子下面,紧紧抓住岩桥慎一的手,如同握住好不容易来到眼前的幸福。
……
无论是千惠子还是岩桥慎一,又或者是中森明菜本人,都在心里清楚,即使这一次替中森明男把债务还清,将事情化解,也不能保证中森明男此后就洗心革面,不再做出格的事。
正相反,更大的可能,是中森明男尝到甜头,更加无所顾忌。这就如同赌徒,只要赢上一局,就觉得自己自己把那张决胜的牌拿在了手里。
再说,对中森明菜这个当女儿的来说,也没有“父债女还”的义务。对千惠子来说,更不愿接受的,是这个女儿为了母亲、为了家族,再去承担起这个不该属于她的责任。
好不容易,才握住了通往幸福之路的门把手,有了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
这个念头,刺痛了千惠子。
当年,与中森明男结婚,是自己选择了自己的生活。尽可能多的生育孩子,也是自己选择的生活。是自己选择的生活,让明菜出生在了这个世界上。
养育孩子的时候,全部的人生都扑在了孩子的身上。说是把生活交给了家庭也不为过。然而,因为是自己的选择,所以这种“没有自己生活的生活”,也是自己的生活。
子女各自离家,有了他们的生活。
千惠子曾经那种“没有自己生活的生活”,也一去不复返。如今与丈夫分居,独自住在这栋房子里。这也是自己的生活。没有主动选择,却也已经是自然而然。
“我之前在想,将来有天死去了,也不要埋进中森家的墓地。”千惠子忽然开口,将曾经出现在自己脑海当中的念头,说给了女儿和岩桥慎一听。
中森明菜睁大了眼睛,说不清是为母亲突然提到死去的事意外,还是为母亲对自己身后事的想法感到吃惊。
“不过,既然改姓了中森,不进中森家的墓地,好像也无处可去。”
千惠子看着女儿,脑海中浮现出某个画面。
以瘦弱之躯养育了六个儿女的母亲,临终之际,被她所喂养大的儿女们包围。当她死去,家族的孩子们跟在灵柩之后,长长的一队人,好似是她生命的延续。
中森明菜听着母亲的话,手足无措,心里没个主意,下意识去看岩桥慎一。
岩桥慎一觉得这话由自己来说或许不合适,但又似乎除了他,由谁来说也不合适。他回答千惠子——
是“回答”没错。
千惠子的话,不仅是陈述一个“事实”,同样也是抛出了一个“问题”。他说道,“与其说是无处可去,不如说是自己选择自己到哪儿去。”
“真会说话。”千惠子笑得厉害。
千惠子先前觉得,是选择了“没有自己生活的生活”,才通向了“不进中森家的墓地就无处可去”的结果。
可岩桥慎一却说,“不进中森家的墓地”,通向了“自己拥有自己的选择”的结果。
母亲和男朋友之间,围绕着死去这件事聊天。中森明菜在旁边听着,插不上话。不论是赞同还是反对,由她来说,都不合适。
但尽管她不够精明,但毕竟内心纤细敏感,多少体会到,母亲为何突然提到这件事。
中森明菜心中若有所觉,另一边,母亲和男朋友之间的对话,越来越夸张离谱。千惠子笑着问岩桥慎一,“去哪儿都行吗?”
岩桥慎一给她肯定的回答,“那当然了。”
他们两个,大大方方的谈论着关于“死去”的话题。
岩桥慎一对着千惠子说,“您要是愿意,进我家的墓地都可以。”
这话逗得千惠子直笑。明明被逗笑了,却又板起脸孔,责备他,“真是又失礼,又不切实际。”
岩桥慎一回答她,“失礼是有可能,但只要您愿意,就没有不切实际的事。”
他好像是在对着千惠子做什么承诺,又像是在回应千惠子的什么想法。
中森明菜在旁边,听得说不出话来。千惠子看向不知所措的女儿,笑了笑,“明菜酱就放心好了。”
她跟中森明菜保证,“这点事,稍微想想办法,就能漂亮的解决。所以,用不着担心。”
千惠子不是在安慰她,“相比起辛苦的过去,现在这些都不算事什么。”
确实,对自少女时代起,就吃过许多苦,不知多少次面临弹尽粮绝处境的千惠子来说,丈夫在外胡作非为带来的债务问题,也不算什么。
当千惠子做出如此保证的时候,中森明菜就像小的时候,只要得到了母亲的保证就会感到安心那样,情不自禁相信她、依赖她。但岩桥慎一看着千惠子,却联想起中森明菜这个商店街孩子展示肱二头肌时的神态。
不得不去想,这对母女之间,果真有血缘一脉传承。
……
道别之前,千惠子想起两个人说过的,接下来要搬家的事,提议道:“那个新式的电饭锅,就由我买给明菜酱,作为搬家的礼物,怎么样?”
作答的人是岩桥慎一,“那可再好不过了。”
千惠子嘴上不饶他,和他开玩笑,“慎一君回答的真快。”
“毕竟,切切实实能吃到好吃的饭。”岩桥慎一又一次回应千惠子的玩笑,不厌其烦。
中森明菜瞄了一眼得意忘形的男朋友,“有新式的电饭锅,就能吃到好吃的饭……要是这样的话,慎一你来煮,不是也会很好吃吗?”
岩桥慎一接招,“我之所以确定用新式的电饭锅能吃到好吃的饭,是因为今天的饭是千惠子桑煮的。”
中森明菜的厨艺,还不是从千惠子那里继承来的?
他轻轻巧巧一句话,把这母女两个都奉承了。中森明菜嫌弃他,“真滑头。”
千惠子倒是挺受用的,“会说话也没什么不好的。”
母亲的反应,又让中森明菜体会到“岳母对女婿格外疼爱关怀”确有其事。她收起这个不是发现的发现,也和千惠子说:“等搬了家,欢迎您去玩。”
“收到搬家的明信片以后,我就带着电饭锅上门。”千惠子心情不错,连连开玩笑。
……
到最后,也没有弄清楚,关于中森明男在外的欠债应该如何应对这件事的标准答案。三个人坐在一起,岩桥慎一和千惠子说了些有的没的,又打住了这个话题。
但中森明菜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站在玄关前,看着送她和岩桥慎一离开的母亲,中森明菜试图从母亲的脸上看出什么。但千惠子高高兴兴,送他们两个离开。
看着若无其事的母亲,倒让中森明菜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今天,比起自己,反而是岩桥慎一和母亲大聊特聊,似乎比起自己,反而是岩桥慎一更加关心。
中森明菜这份插不上话的无措,未必不是受到了那份歉疚感的影响。
返程的路上,她忽然对岩桥慎一说:“谢谢你。”
岩桥慎一分出神看了她一眼——回去的路,又换他来开车。
他反应了一下,想了想,反问她,“怎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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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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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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