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都市小说>国潮1980镶黄旗著>第九百七十三章 行家里手
  总共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才算腾挪完了虹光阁买下的瓷器。

  罗广亮和小陶整整跑了十四趟,合计为宁卫民拉回来二十八车的东西。

  可就这将近一千件儿瓷器全都挪进了马家花园假山下的冰窖里,看着也仅仅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还不到总面积的二十分之一呢。

  说真的,哪怕宁卫民就是把自己所有就家当都运过来。

  包括存在糕点厂地道里的玩意,存在重文门旅馆里的那近万件字画,大概也是塞不满这冰窖的。

  别忘了,这个冰窖层高四米呢,箱子摞箱子那得搁多少去啊?

  要真想把这冰窖变得跟个藏宝库一样的满满腾腾,恐怕宁卫民还得继续努力个十年八年的才行哪。

  当然,由此也足可见马家当年的豪阔。

  要知道,官办的冰窖多是半地下的,能在假山之下修建出纯地下的,这样大面积的私家冰窖,人力、物力、财力,还有专业的建筑知识与施工经验缺一不可。

  大概全京城只有马家才有这个能力实现。

  所以不得不说,宁卫民这个当今的京城首富,和过去的京城首富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的。

  而这种差距,绝不是单纯靠钱多,就能轻易追平的。

  哪怕宁卫民肯花再多的钱,他也造不出像马家花园这样高水平的私家花园了。

  至于和虹光阁一样对内开放的敦化阁,由于有文物局领导的推荐,宁卫民也是要去逛一逛的。

  不过,毕竟太意气风发了容易惹祸上身。

  所以不想太惹眼的宁卫民,就没好意思不遗余力地再扫荡人家的精品库存。

  也就点到为止地花了六万块,又买了三百来件儿吧。

  好在后面的事儿还能交给康术德,让老爷子当个日常消遣,没事慢慢淘换着。

  只要有钱,蚂蚁搬家仍旧是一种有效的搬家策略。

  归了包堆儿,两家店里的好东西多数还得落在这师徒俩的手里。

  这就是宁卫民遥遥领先的资本碾压了。

  真不是得瑟,他琢磨这事儿,自己有时候也挺不好意思的。

  尤其是想到那位马都都,他这明显算是劫了人家的胡了,不会再给这位爷留下多少蹲地上挑碗的机会了。

  那么如果那位马先生的个人收藏因为他受到了严重影响,那几十年后还会有观复博物馆出现吗?

  哎呀,这种感觉其实还挺操蛋的。

  别人一个不算远大的梦想,却因为他被困在了原地……

  爱慕骚锐啊!

  …………

  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好捐赠文物的事儿,顺带还收获了文物局的人情和上千件儿的官窑瓷器。

  接下来,宁卫民原本是打算赶紧去看看坛宫饭庄和天坛的新春游园会的。

  毕竟那才是老巢啊。

  何况出国人选的事儿也得尽快确定,好去为这些人办理签证和护照呢。

  但是,罗广亮和小陶却又猴子献宝似的,想让宁卫民跟他们走,去看看和他们合股的小生意鼓捣的怎么样了

  说是他们听了宁卫民的话,已经找着了一个手艺高明的老铜匠,做出了两辆非常漂亮的三轮车了。

  就是不知道那车子的样式,符合不符合宁卫民的要求。

  只要宁卫民点头,他们回头就能招揽人手了,估摸四月份就能开始运营了。

  于是,鉴于罗广亮和小陶辛苦了好几天了,宁卫民也不好驳他们面子。

  就只能先私后公,把去坛宫和天坛的事儿再延迟一天了。

  不过还别说啊,这一趟跑的可不亏。

  让宁卫民没想到的是,罗广亮和小陶一点没夸大其词,他们把这事儿办得还真是漂亮。

  他们请来造车的师傅姓孙,叫孙世英。

  别看今年已经六十一岁了,但要论铜活儿的装潢手艺,可是个真正的行家里手。

  要问他们怎么认识的,那也够巧的。

  原本这老爷子退休在家没事儿干,在菜市口摆了个便民修车摊儿,挣几个小钱。

  有一天罗广亮他们车坏半道儿上了,纯粹在修自行车的时候,这么闲聊天,话赶话聊到一起去的。

  这不能不说是他们的运道,也是宁卫民的运道。

  至于说到老师傅做的三轮车有多么讲究,那还得先从洋车演变的历史开始捋。

  否则就难免会有思维上的误区,就难以明白这三轮车和铜活儿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洋车之所以叫“洋车”是因为从东洋传过来而得名。

  沪海叫黄包车,津门又叫胶皮,花城可就叫车仔了。

  这种车最初是硬胶皮的车轮,刷黑漆,轮子高,车把短。

  很可能是小日本儿个子小,又穿木沓拉板跑不快的关系。

  就跟头两年在大陆播放过的日本电视剧《姿三四郎》里演得差不多,反正人坐在上面不太舒服。

  后来有了充气轮胎,京城人又进行了结构上的改造。

  特意将车把加长,车轮放低,车厢加高,这才变成了电影《骆驼祥子》里的那种洋车样式。

  从此就拉着省力,跑得轻快,坐着也舒服多了。

  像京城有句土话儿——“美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如果追本朔源,其实就是为了描述坐洋车的感觉而光荣诞生的。

  实际上在1937年之前,靠人在前面拉着跑的洋车一直都是京城的主要交通工具。

  但从北平沦陷,日本人送给“北平治安维持会会长”江朝宗第一辆人力三轮车开始。んτΤΡS://Www.sndswx.com/

  京城的洋车就逐渐的,一步一步的,又被这种新兴的交通工具所取代了。

  一个是因为三轮车比洋车更快捷,更舒适,更省力气。

  另外一个,也有日本人有意推行的原因。

  因为这东西是日本人在洋车和自行车的基础上改造而来。

  小鬼子多坏啊,你看他前脚儿给你来个军事侵略吧,后脚儿就又给你一个经济占领。

  抖机灵抖得多是地方!

  就是吃相难看得很,永远改不了一股子下作的市侩气。

  至于说到当年京城最知名的造车厂。

  一个是在东华门大街路南的“懋顺车厂”,另一个就是西交民巷的“起顺车行”。

  很可惜的是,虽说是造车厂,但这两家,实质上都是由木匠、铁匠组成的攒车作坊。

  并没有什么现金的设备和原料。

  除了木料、油漆坐垫、靠垫、车篷子是造车厂自己弄以外。

  连打铜活什件的铜,也得向日本洋行去采购。

  像内胎、外带、车条、滚珠、轴承、弓子、手铃、脚铃、喇叭等重要零件更是如此。

  北平沦陷前,这两家车行是从英国人、德国人那里定购的。

  “七七事变”后,他们全得向日本人购买。

  所以呀,别看就这么一辆洋车,售价可要一百多大洋,贵的时候小二百。

  而造车厂赚的却不过是七块八块的而已,最好的时候也就十块二十的。

  这就是当时咱们民族工业水平啊,那真是太寒碜啦。

  不过也得说,咱们的人更懂得享受,过去的手艺人活儿也好。

  攒出来的洋车和三轮车,经过几度改进,无论舒适度还是外观,都比洋人自己造的要好。

  像当时的车厢,里头讲究的是软包带靠垫,而且带仰角,这才能靠着舒服。

  箱体得是软木料,外边还得封铁皮。

  由车厢周边起,卡三道白铜线,一直到车簸箕为止。

  这样的车配上邓禄普的车胎才稳固防震啊。

  人坐在里面,即使路况再不好也不会颠得受不了。

  另外车厢后还安有铜扶手,备车夫及专门“搡车的”手握之用。

  真遇着陡坡,一人蹬一人推,一样能让你舒舒服服上去,安安全全的下来。

  最后,还有些附件的添置,对各种天气的考虑简直周到极了。

  像车篷的条愣一样要包铜活,而且是带胳臂肘的(即支子)。

  上铺水笼布的车篷子,前带大帘一块。

  这样可随时收放,以供遮风挡雨。

  车左右挡泥板和扶手,也都要包白铜活儿。

  还要安车灯各一,可供夜晚照明。

  车垫、车靠,讲究的是白布镶红布边,车脚垫得是长方形织花小地毯。

  最方便的是,还得有东洋脚铃一个,踩一脚,就能随时招呼车夫停车。

  那想想看吧?

  这种手工业与工业化结合的产物,是一般人能攒出来的东西嘛。

  你就是去永久、凤凰、飞鸽这些自行车厂,把这些大厂的高级工程师都给提搂来。

  凑在一块堆儿,他们也照样做不出这样的车子来。

  这种拉客的人力三轮车呀,要是讲究美观,讲究舒适,讲究历史的原汁原味。

  那还就得找过去造车厂的老人儿才行。

  这样的玩意除了当年的人,可没人懂得怎么弄。

  可偏巧呢,罗广亮和小陶找到的孙师傅,就是当年“懋顺车厂”的铜匠。

  老师傅从十四岁学徒到出师,在“懋顺车厂”干了有小二十年。

  而且当年教他手艺的师傅,还是以前安定门“永成”的师傅。

  说到这,再额外提上几句。

  京城的铜活儿那可是金工艺术里的一个分支,在历史上相当出名。

  元明两代,京城的铜匠有两件最露脸的话儿,一个京西卧佛寺的卧佛,一个是明朝的宣德炉。

  当然,这两样,开办于清中期的“永成”是没赶上。可“永成”也不孬啊。

  这家山西人办的“铜作”,可是专接宫里的活儿。

  像近代故宫的铜门狮,颐和园的宝云阁铜亭,都有“永成”的充分参与。

  因此孙师傅也算是师从名门。

  无论铸制和打制两“功”,还是镶嵌、焊接、镀金、錾凋、花丝、着色、打磨这些技法,他学得都是京城铜作里较高的水准。

  到了解放后,因为手艺出色,孙师傅作为从造车厂少数直接被选拔进“金属工艺厂”的匠人。

  甚至他本人还有幸参与了京城五十年代的“十大建筑”之一——军事博物馆楼顶军徽的打造。

  】

  这可是当年不得了的壮举。

  因为别看从地面上看那军徽不大,但如果把那玩意“搬”下来看,那就大得不像话了。

  实际上这个军徽加上插座儿的尺寸有八米高,直径是六米。

  整个是用四毫米厚的铜板,分段打制成的。

  军徽上有许多麦粒和麦芒,得靠铜匠们用铁锤和钢錾一点一点儿敲,然后鎏金,再组装在铁架上。

  孙师傅他们总共几十个工匠,就凭着几十双手,把那军徽打造的精细入微,看上去如同浮凋。

  这在世界范围都堪称首屈一指的绝技。

  想想看,就这水平,孙师傅要再捡起当年造车厂的那点小活儿还算事儿嘛。

  这就跟张大勺想要随意做俩小凉菜儿下酒差不多一个意思。

  所以说,孙师傅挑头,拉着自己过去车行同事的几个老哥们,一起做出来几辆三轮车可太精致了,太讲究了。

  几乎完全复原了当年“懋顺车厂”最高档的车子,是一点不带走样的。

  尽管做这种车,费工、费时、费力。

  制作周期长,铜作、木匠、漆工、机械工都得用上,得好几个人合作才行。

  最后因为还得添置买料,买不少现成附件来组装。

  这样造价就高了,一辆车恐怕得耗两辆车办的价钱才够。

  也就是说差不多八九百块。

  可实打实的,真没有花钱的不是。

  宁卫民一看见这车的外观,俩眼珠子立马转不动了。

  而再等到亲身体验了一把,让小陶蹬车拉着自己转了一小圈儿回来,他就更是心花怒放了。

  说白了,“屁颠儿屁颠儿”这句话可太形象了。

  在宽阔的马路上,他人仰靠在车上,一熘烟儿似的平稳向前。

  车蓬子一支,就能遮着老阳儿,再被小风儿一吹,看着繁盛的街景儿,那滋味美透了。

  这一路更是赚足了回头率啊。

  尤其是到了闹市地区,不但老外碰见这车都“卡卡”拍照,就连好多老百姓还以为这是拍电影的道具呢。

  老有人过来搭话,问他们是哪个电影厂的,一会儿要拍什么电影。

  嘿,这就足以证明三轮车的吸引力啊。

  所以试车回来之后,宁卫民当即决定,就这么地了,就照这样做吧,先做个五十辆车再说。

  不是为别的,他主要考虑像孙师傅这帮老手艺人可都到岁数了。

  真哪天干不动了,或是不想干了,他还能到哪儿找这样的好手艺啊?

  说白了,过了这村儿也许就没这店儿了。

  要想以后不抓瞎,那现时就得多做几辆,以备不时之需啊。

  至于车多了,一时用不了也没事。

  万一哪辆车有了毛病,不也好有个替补吗?

  可反过来,连罗广亮带小陶,还有造车的孙师傅却无疑是被这阵势给吓着了。

  听宁卫民报出来要的数目,这几位下巴差点没掉地上。

  尤其是老师傅,他还一直以为罗广亮他们几个就是要造几辆拉拉客人,挣几个小钱呢。

  压根没想到他们会出手这么大,完全是铺天盖地的气势。

  当然了,也没人会嫌钱烫手的。

  老实说,这位孙师傅虽然是六级工匠,可退休的日子并不富裕。

  不为别的,生养的孩子忒多了。

  饶是老爷子上班的时候能挣八九十,可子女们的好几张嘴就把当老子的给吃穷了,这么多年就没存下钱来。

  退了休也一样。

  工资变成了百分之七十,孩子们尽管都成家了,可还得给孙子、孙女贴补,而且还不能厚此薄彼。

  也就是干这行的手艺人筋骨都好,老爷子的身体挺硬朗,还能外头摆个修车摊挣几个补贴家用。

  否则,孙师傅的健康要有点毛病,这日子就更难过了。

  那不妨再想想看,这样的家境。

  如今听宁卫民要买这么一大批车,提前先给一万块的定金,做十辆结一次账。

  价钱上不计较,也不强求一味的快,只要保质保量。

  那孙师傅是个什么心气儿?

  一辆车他们老哥儿几个能挣小二百呢,一个月弄十辆车就是两千啊,不比摆摊修车可强多了。

  而且宁卫民说日后还要长期聘请孙师傅他们,负责维修。

  那必然是给老师傅高兴坏了。

  于是孙师傅也没多犹豫,看在大团结的份儿上,就是爽快的一拍胸脯。

  “得嘞,你这活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一定加倍精心,把每辆车都给你做漂亮了。”

  跟着还额外提醒了宁卫民一句。

  “哎,对了,小伙子。你这光花钱造车还不行,你要真想开车厂子啊,还得让人给我找块地方。我这儿啊,两辆车放着就到头了,给你做车不难,可难的是没地儿存放啊。要依我看哪,你要不差钱,最好能买个大点的地方,得足够安置下这些车才是。说实在话,你也只有集中起来,才能统一调配,方便修缮和使用。否则要是保养不善,毁了你的车可就不值当了。”

  这话说得肯定有道理。

  宁卫民立刻点头,虚心接纳。

  “您说的是啊,老师傅。听您的,这事儿我一定尽快办好。”

  跟着就和罗广亮和小陶施加压力,再度催他们买房子置地。

  “看见没?早就让你们买房吧,都不当回事,不买啊。这回成急茬的了。我说咱赶紧打听找房吧。而且为日后方便,离着天坛越近越好啊。对了,得挑面积大的买啊。而且一个小院估摸不行,干脆就买俩,听见没有?大不了你们一人一个。”

  “宁哥,咱们不是能把车搁天坛里吗?那还用买房吗?”

  小陶还强词夺理呢,怕是心疼手里的钱。

  一点也不懂得宁卫民是在替他们考虑财产保值,有多么煞费苦心。

  所以宁卫民简直快被他气笑了,当场就甩出了片汤话来。

  “你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怎么方便怎么来是吧?真把天坛当自己家了?我都不敢这么想。那这样吧,以后你的那一份,我就划给天坛了,当成场地费。”

  这话一说,小陶才低头认怂。

  “别介啊,那我还是找房吧。”

  就这臭小子,还透着委屈和不情愿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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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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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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