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们六个生死与共的伙伴,又再齐聚在一起了。这已足够。
天大地大,却是罗网处处。“六剑客”经过一轮来往浪游,最后决定南下。
正如从前被江西官府通缉时一样,“六剑客”在旅途上一直避开官道与大城镇,沿途野宿或只寄居在小村落。各大城府重镇人多繁杂,厂卫耳目线眼亦必多,以他们的气质外表,不管如何装扮,在城里也异常显眼,甚难逃避,故有此方式。
六人花了数月,取道衡州府南下,再往西入永州,到达九嶷山。
“六剑客”进了山区立时松了一口气,只因这地带聚居的南方异族部落甚众,气质不同中原汉人,“六剑客”混在当中,半点也不起眼。
看来南下的决定是对的。
“不如我们索性换换衣服吧!”圆性提议时,抓起身边一个山地獞族孩子的斑斓头巾,戴到自己短发乱生的头上,顿时再也不像和尚。那孩子红着脸一拳拳擂在圆性肚子上,圆性却只大笑按着孩子的头顶。伙伴也都笑了。
六人于是向獞族人买了衣服换穿,又购买些布帛货品,扮作一支獞人商旅,果然半点也再看不出是中土武侠。川岛玲兰的不纯汉话甚至成了伪装。
六人经龙虎关出了湖广省界,进入广西。
此后一年,六剑客都在广西生活,游走于北部桂林、柳州等地。
广西近接南蛮疆域,可谓偏远之穷山恶水,自古是罪犯流放之地,当地汉人又与异族獞人杂处,养成民风强悍,但凡被贬谪该地的汉人官员,皆视为畏途。
偏偏对六剑客来说,南入桂地却是如鱼进水,甚是适应喜欢,且有重获自山之感。广西既与中原朝廷距离遥远,境内亦无什么名门大派,京师下达的“御武令”根本从未传达至此,当地布政使只对朝廷这举动略有所闻。由于路途艰困,厂卫势力亦不愿意追捕到这里,更何况这种地方本来处处满是刁悍之士,要缉捕也缉捕不来。六剑客身在广西山区,再无官府或敌对门派制肘威胁,一下子解除了过去沉重的拘束。
同时六剑客也喜欢上了这里的风土人物。当地人特别是撞族人性情强悍率直,与武人颇是相近,邢猎等人所到之处结交了不少朋友;当地人见这六个形貌奇特、身戴各种兵刃的外来者,亦未大惊小怪,彼此坦诚相交。
当地村镇和獞人部落,偶有不和争执,轻易即演变成武斗,时因小故可酿成百人血战;加上桂地山水森林幽深曲折,容易为土匪流贼匿藏,匪患甚为频繁。六剑客在修行途中曾多次出手,镇压排解武斗,并且十数次助村民剿灭匪盗。
六剑客武艺非凡,生死战斗经验也丰富,即连勇悍的当地人也大为敬服。山区獞人更以土语称呼他们为“六匹虎”。
广西的险恶山水在六剑客眼中,亦成为了与人战斗之外的另一种磨练。对他们六人而言,这地方简直就是个天赐的大修练场。
然而离开中原之后,闫胜却渐渐感到迷惘。
我的剑道,好像迷失了方向。
他当然很清楚真正的原因:巫丹派已经不在了。
自从踏上修行复仇之旅,闫胜朝思暮想都是与巫丹较量。每一次练剑,他都在心里估量,自己的实力到底跟当日上青冥山的巫丹“兵鸦道”高手距离多远。
可是在他连一个巫丹高手也没有击败过之前,巫丹就消失了。
这股空虚,再多的锻炼和战斗也难以填补。
他甚至渐渐感觉,这一年来自己的“龙虎剑法”退步了;那双一长一短的剑锋,似乎不知道该再刺向哪里。
他想了很久,决定去问邢大哥。六剑客中以他与邢猎对巫丹的仇恨和执念最深,邢大哥会明白的。
可是邢猎失笑摇头。
“怎么会?你的剑没有退步啊!至少我跟你练习时感觉不出来。”
可是闫胜听出来,邢猎的话中有些保留。邢大哥只是说“没有退步”,而不是“很大进步”。对闫胜来说,自己如此献身剑术,假如没有大进,那其实就等于落后。
要是巫丹派的人没有死的话,他们必然没有闲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邢猎又说:“你在想巫丹。闫胜点点头。”
“姚连洲、葉辰、习小岩……”邢猎说着时远望瓦屋窗外的群山:
“他们确实是生是死,我也不敢说。我自己在南海蛮国,就曾经亲身见识过火器的威力。不管武功多么厉害的家伙,面对那些铳管炮口,还是得讲究时运……”
闫胜听时,想起邢大哥曾向他展示腰间那道被佛朗机人火器打过的伤。
“但是我拒绝接受他们就这样死了。像他们这样的稀世高手,不该在这么一场没有意义的仗里消磨掉。我选择相信他们仍然活着。”
闫胜听了邢大哥这话,情绪不禁激动起来。
“而且别忘了,还有黑莲术王那家伙……加上他的师兄……”邢猎说时双拳握得紧紧。
根据川岛玲兰的描述,加上她记忆黑莲术王和习小岩的对话,众人推敲得出,那个在巫丹山出现的奇特男人,应该就是巫丹派第三名副掌门无疑;此人能够如此压制川岛玲兰,邢猎估计其武功修为有可能超越葉辰,到达姚连洲的级数。
“还有这样的高手在前头,我们怎么可以停下来?”邢猎拍拍闫胜的肩头说。
受到邢猎的激励,闫胜心里困闷稍解。但这始终消除不了他剑术陷入瓶颈的感觉。
于是他尝试走到山间散步。明媚的阳光照射得正开始收成的梯田一片金黄。干活的农民在田间休息,间话家常。
闫胜走过时,却无意中听见其中一名村民说:
“海阳山之北有老虎。听说已经吃掉好几个走山路的人。”
“老虎”两字在闫胜脑海里回响不止。忽然之间好像有些什么在他心里豁然打通了。
他再度回想当天师父赫圣与葉辰之战。这次顶尖剑斗的景象,他早就仔细回忆研究过几千次。
其中一幕:赫圣祭起“龙虎剑”招式时,内心“借相”之强烈,竟然能够影响旁观者,令他们也隐隐感受。
“借相”一直是闫胜锻炼“龙虎剑”时遇上较大困难的一环。他在青冥派已经修习过“火烧身”等最基础的“借相”法门,可是这些年尝试应用在“龙虎剑”上,总是感觉未如理想。
他细心回忆许多次,知道师尊当时所“借”的,乃是“龙虎之相”。
要“借相”,就是要想象;想象要真,最好就来自体验。
我不可能看见龙;但能够去看老虎。
下一刻,闫胜心意已决。
闫胜最近发现了一件事情:山洞里的火光,只要你凝视得够久,就能够从里面看见任何东西。
与佟晶分别的回忆一旦袭上闫胜心头,就像利爪般紧紧扣着他的心。眼前的火光里,渐渐浮现出佟晶的姿态。
来回晃动的火舌,彷佛化为佟晶挥舞“迅蜂剑”的优雅动作。从四川初遇时那故作气势、浮夸不实的剑招,到今日削去了各种多余动作、朴实凝聚的功力……佟晶只花了这么短的日子,脱胎换骨,闫胜实在以她为荣。
可是还不止。佟晶的剑里,蕴藏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特质,虽然仍未真正发挥,却已令她的动作多了一股奇特的美这美态,只有像闫胜这样的剑道狂热者才看得见。
静,你很漂亮……
心念一动之下,火里的佟晶变得更近了。闫胜只觉得好像触手可及。hτTΡδ://WωW.sndswx.com/
她的发香;她透红的脸;她温软的小手;还有嘴唇……
对佟晶的思念,令闫胜浑身发烫,一股无可名状的苦闷从体内涨溢,令他像快要发疯。
下山……下山去找她吧……她在等我……
闫胜断然拒绝心里的声音,发出一记狂兽似的吼叫,叫声于洞内回荡。
他紧抓着头发,挣扎着站起来,把上身的衣袍大力脱去。
相比两年前在湘潭时,闫胜的身材健壮了许多,剑客特有的两颗壮硕肩头圆浑地挺起两侧,横壮的肩背肌块像翅膀张开。虽然比刚进山修行时瘦削了,但这更令他身上肌肉收紧,加上火光掩映,肌理的阴影更显得深刻,此刻闫胜赤裸的上身,就像许多条粗壮的蟒蛇盘结成团。
闫胜的五官轮廓也被火光映得深刻似鬼。他咬着牙,仍然一副辛苦得要发狂的模样,猛地捡起搁在洞里的长短树枝,在火光前打起他的“龙虎剑”来。
此际闫胜的剑法失却平日的沉着,刚猛气息暴放,每一招都是十足力量刺劈而出,杀气充满山洞,一双粗钝的树枝前端彷佛带有锐利的杀人刃锋。
这是发泄,多于锻炼。
闫胜就是这样不断以长短树枝在身周交错挥舞,不知已经击出了多少剑,直至胸口开始喘息,手臂和指掌开始酸麻,“龙虎剑”招式才渐渐慢下来。先前心灵的痛苦已然消退,闫胜站住软垂双臂,树枝在指间滑落掉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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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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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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