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道:“真是的,吃东西也不会。”便俯身捡起那两块饼子,手指隔着皮囊将若雨穴道解了,又摸出另外两块面饼给她。若雨接过,见他将适才落地的两块面饼自个吃了,不禁想跟他道谢,一开口,却仍是一点声音也无,这才发现哑穴依旧未解。若雨心道:“他终究还是怕我嚷嚷。”看着手中两块饼子,心想:“他要杀我易如反掌,想是不会在里头下药。”便放心吃了起来。这时只见夕阳在马头的右首落下,想来这一路应是向南而行。
正吃之间,那汉子向若雨道:“小朋友,我带着你和两具尸体不方便投客店,你今晚就睡这罢。”说话间指着路旁一棵大树下的地面。若雨心道:“不料今晚竟要和此人露宿街头,这人带着我到底有何用意?又为甚么这人对我的态度有如此大的转变,竟会如此有礼的称我小朋友?”回思这人见着自己后的种种情状,心中实已料到了八九分。然而要真如此,倒不可不想法子逃走了!偷眼向那人看去,只见他将葫芦枕在头下,仰天高卧,竟是不再向自己看上一眼。
若雨心道:“这人竟是丝毫不提防我逃走,莫不是要有甚么诡计?”又想:“有诡计也好,没诡计也罢,不试试怎么知道?”将剩下一片面饼速速吃了,便轻手轻脚的站起。若雨看那人连一根手指头儿也没动作,心中大喜,越走越快,朝来路方向走去,再回头,依旧不见那人追来。
若雨心道:“险境未脱,还是跑快些的好。”举步便奔,同时不时转头向后望去,那人身影便渐渐化作一个红点,然后再也看不见。若雨又惊又喜,但仍不停步奔着。又奔出了数步,冷不防撞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事之上,她应变奇速,像往时撞着方一涛时一般,向后翻了个觔斗站起。才一站起,全身如堕入冰窖之中,凉了半截。
她撞着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杀了孔向儒的红衣汉子。他早在若雨站起时便已听到声响,只是故作不知。等若雨奔得远了,才运起轻功从前方拦截。若雨终究年幼,又不曾练过轻功,焉有不被赶上之理?
那汉子拦下若雨,得意笑道:“为何要逃跑啊?我冯牛不曾亏待你啊?要吃就有得吃,赶路时也让你乘马啊?”这汉子正是姓冯单名一个牛字。
若雨心中怒道:“你杀了我孔伯伯就已亏待我一百分,一万分了,谁稀罕吃你东西?我现在说不出话还不也拜你所赐?”她这时已经猜到自己不能出声是因穴道被点之故,而这时候自然也是无心计较这是甚么功夫。
冯牛见她满脸怒色,笑道:“你看,你都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往后你也别再想逃走啦,哈哈!走,我们回去吃饼子罢。”说话间又在她哑穴重重补了一下,提起她身子回栓马那处走去。若雨虽是恼怒,却也无法可施,心道:“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不多时,冯牛便已将若雨携回原处,将她放下,又塞了块面饼给她,自转头去了。
若雨坐在地下,嚼着面饼,心想:“哼,吃饱再和你一决高下。对了,如果爹爹妈妈寻来此处,我该留点记认给他们知道。”便将面饼撕成一条条的,想在地上书个“雨”字。然而正要将面饼条放落,转念又想:“我用这面饼作字,要是被鸟儿吃了怎么办?”心想此计不妥,转而将手中面饼条塞入口中。
复伸手向背囊摸去,只有一锭银子和杨少恒所赠的杯子,若雨既舍不得杯子,又担心银子会随便给人拾去,便不将此二物取出使用。又想到了背后旗子,心道:“如果是放了旗子,爹爹妈妈一看便知,可我怎能弃了兵刃?”正自没道理处,突地灵机一动,心道:“若是撕下旗布一角,爹爹妈妈未必会认得,不妨撕下衣角,他们必会识得。”于是撕下衣服一角,缚在树枝上。冯牛斜眼瞧见,却不阻挡。
若雨做了记号之后,见天色已暗,心道:“逃跑只怕是行不通了,只不知用旗子打他能不能赢,可现在已经天黑,瞧不清楚,要打也是十分困难,不如先练点内功,再瞧瞧该怎么办。”于是盘膝坐下,阖上双眼,凝神练功,渐渐心神合一,再顾不到冯牛是否有何动静。
过了约莫三个时辰,若雨只觉通体舒泰,神清气爽,缓缓睁开双眼。抬头朝天空望去,只见月儿正圆,在头顶正上方洒下一片银色。若雨心道:“月圆,人却不团圆。唉!差点忘了明天是姊姊大喜的日子呢!我竟然就在这个晚上被掳来此处……不过姊姊找不到我,定会将婚礼延期的,我怎么能没亲身经历这浪漫的一刻呢!”脑中浮现了姊姊身披大红礼服的样子,一家团圆共同为姊姊献上祝福,那画面是那么美好……想不多时,便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然而梦醒之后,父母姊兄却依然没有出现在眼前,只有冯牛一张令人生厌的脸对着自己。冯牛见她睁眼,咧嘴笑道:“你醒啦,我们这就上路罢。”说完便伸出右手要去扶她。若雨怔了一怔,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
冯牛一声嘻笑,将她高高举起,若雨大惊,“呀”的叫出声来。
冯牛道:“啊,是我忘了,隔这么久你的哑穴也该解了。”便又补了一指,并顺手点了她几个人身大穴。
若雨无计可施,心道:“点人穴道未免也太可怕,随便就要人无法动弹,怎生想个法儿破他才好。”一面思索一面瞧着身周景色,却见冯牛将自己提入一辆大车之中,若雨不觉大奇:“怎么这里有一辆大车?”原来冯牛早早便醒,已自运起轻功到前方市镇雇了辆大车回来。而若雨流连梦乡,竟是浑然不觉。
冯牛将若雨扶入大车坐好,说道:“饿了么?我适才又买了些饼子,你就随便吃些。”一面说话,一面从皮囊中取出饼子,塞在她手中。又取出一条麻绳,笑道:“穴道点太久,经血不畅,于身子有损,我叫你乖乖的别逃,给你解了穴道吃饼如何?”他情知若雨无法作声答话,便自将若雨双足缚住。若雨见他凑近,举脚便踢,但这一踢全无劲力,于冯牛自是无关痛痒。冯牛缚过,便将她穴道解了--除了哑穴,然后转身将两具尸体搬了进来。若雨见到两具尸体,不觉机伶伶打了个冷颤,随即在心中安慰自己:“不会的,孔伯伯不会伤害我的。”而冯牛径自坐上车夫的位置,驾车而行。
一路无话,这大车行了数日,途中还一度弃车乘船渡了长江,若雨见自己一路往南愈行愈远,对父母能成功寻至的希望也愈趋渺茫。这一日,冯牛探头进车里说道:“我们快到了,接下来就要改行水路了。劳你的驾,下车罢。”说着为她解开脚上麻绳。他一路上几乎没向若雨咯嗦,不仅自那次胡乱将其举起之后未再有轻薄之行,更复有恭谨之意,除了从不解开若雨哑穴及脚上绑缚外,倒也不曾限制若雨些甚么,而若雨渐渐习惯,也不以为意。蜀南文学
若雨听他说话,点点头,松了松脚踝,走下车来。这时大车已经停在河畔,河边停着一叶小舟,一个舟师手持长篙在那里等候。冯牛道:“你先上船,这人不会吃了你的,放心好了。”说着搬下两尸,也上了船。那舟师看见冯牛,恭谨的弯腰行礼,这才拔舟起行。
若雨一生不曾见过江南水乡风光,这时见这小河幽静,垂柳夹岸,耳闻莺啼雀鸣,大感神清气爽,心道:“武陵人见桃花源,那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我这番景致倒也差不了多少。只可惜他到得是美好新天地,我却是要被捉去这人那不知甚么教的大本营。”水道纵横,那小舟弯来转去,若雨一面欣赏景色,一面暗记路径,然而每条河道皆是大同小异,她虽是天资聪颖,却也只记了个十之六七。
这船徐徐而行,行了约莫一盏茶时分,只见河道渐渐开阔,却是到了一个大湖之中。这大湖除却方才进来的那条小河道,再无其它开口,四面周山环绕,这时虽已秋日时分,但江南水暖,仍是一片蓊郁。
若雨抬头上望,却见河道正对面山上,横亘着一个宫殿般的建物,虽是隔得尚远,仍能见它规模宏大、气势磅礡,尤其它金光闪闪,活似一条金龙盘在山腰。其下隐隐有条长蛇般弯弯曲曲的路径通至彼处,但密林重重遮掩,也瞧不甚清楚。
小舟缓缓荡去,就在离岸边尚有丈许遥时,那舟子忽然提气叫道:“赤铜使驾到!赤铜使驾到!”若雨蓦地给他吓了一跳,又听车声辚辚,岸上红光闪动,一辆大车从路边驶了出来。若雨见它散发红色金属光泽,心下思索:“刚刚这舟夫喊着赤铜使驾到,难道这人便是教中甚么赤铜使么?若是如此,这大车看来便是由赤铜打造而成。”
冯牛见大车停妥,小舟泊岸,道:“上车罢。”
若雨好奇心起,一跃上岸,当先上了大车,冯牛扛了尸身随后而至。若雨上车坐定,猛然发觉大车之前竟然没有牲畜,不觉大奇,往前探头外望,这才瞧见车前系着一条碗口般粗细的铜链,遥遥向山上通去。若雨心道:“想来动力就是在这铜链彼端,不知是甚么动物?这车既重,行的又是山路,那可辛苦的很啊!”只见冯牛扯了扯铜链,车子便向山上行去。
若雨虽知远处必有力量拉动,但第一次坐上这种没有牲畜在前的大车,当真是大开眼界。她倚着车前栏杆,向外东望望、西望望。向下看时,这才发觉车下竟有黄金铸成的两行轨道,这轨道虽只是陷在土里的小沟,然其宽度与车轮宽度相同,想大车就是依此在这蜿蜒的山道上转弯自如。
若雨看了一会轨道,又向两旁望望,只见树上有松鼠,林中有小鹿,花中有蝶,草中有雀,一片生机,不觉忘了自己是被擒至此处,开心的赏玩风景。这车行得不慢,不消半刻已爬至山腰,复不多时,又转到了一水塘之前。
只听水声隆隆,那水塘上有一大瀑布滂沱而下,哗啦啦地冲着一个二人高度的金色大水车,激得水车团团转动。此时时交申刻,阳光斜斜洒落,一道七彩虹桥绚丽地架在水车之上,只令若雨睁大了眼睛,喜得合不拢嘴。水塘或是另有出路,并不因这瀑布而有丝毫增高水位。
若雨瞧得亲切,突然恍然大悟:车上铜链乃是系在水车之上,这水车一面承受瀑布冲力,一面便收紧铜链,将大车牵了上来。若雨不禁大为叹服,只觉当初想到这法儿的人聪明无比,不费人力、不用牲畜,仅借用自然之力,就将这大车送上山腰。水塘岸边坐了一白发老翁,见大车到来,挥钓竿解下水车上铜链,那大车也就缓缓停下。若雨见那老人手边尚有青白黑黄四色金属链子,心道:“原来这里共有五种车子。”
冯牛见车已停妥,对若雨道:“走罢,跟我去参见教主。”顺手解了她哑穴,却没给若雨发觉。若雨这才猛地省起自己仍是身处重大危险之中,心中的好奇欣喜顿时消散一空,暗道:“这人千里迢迢携我到此,就是为了让我见这教主。好啊,现在时候终于到了!”眼见冯牛已自起行,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走不多时,二人已到了那宫殿般的建物之前。若雨发觉这大门也是由青赤黄白黑五色金属打造而成,且以黄金为主,四色为辅,五色混杂使用却全然不乱,只是更添气派雄伟。冯牛拿起门环“叩、叩、叩”地敲了三响,随即低声向若雨道:“一会门开以后,你先在此处等我,第二次门开时再进来。”若雨点点头。只听“喀喀”声响,那大门便缓缓的开了,冯牛理理衣襟,快步走入。
大厅上,教主高高的坐在椅子上,笑道:“赤铜使,辛苦了。那二个叛徒可拿到没有?”
冯牛跪在地上,叩头道:“属下参见教主。教主洪福齐天,属下已除了这二人,现有尸身在此,请教主查验。”说着站起身来,将孔向儒及茶博士的尸身高高举起。
教主斜眼看去,笑道:“不错,不错,确是那二人的样貌。”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颗指甲大小的白色圆形药丸,道:“赐你一颗七星丸,服了罢!”便以指将药丸遥遥弹了过去。
冯牛大喜,接过跪下道:“谢教主赐药。”
教主笑了笑,摇摇手道:“退下罢。”
冯牛道:“教主,属下另有一要事禀告。”
教主“哦”了一声,懒懒的道:“何事啊?”
冯牛微微一笑,指着孔向儒的尸身道:“属下在拿这家伙的时候,发觉有个小女孩守在他的身边,属下见这女孩相貌好看,便斗胆提了回来,想请教主发落。”
教主挑着左眉,笑道:“相貌好看?这女娃子呢?”
冯牛磕头道:“属下不敢擅作决定,暂请她在门外等侯。同时亦令几名部下在旁监视。”
教主笑道:“有意思,我这便来瞧瞧。”拨动手边一根金属杆子,那大门又缓缓开了。
且说若雨本来见冯牛进去那建物之内,第一个念头便是赶紧逃跑。然右脚一动,便闻一旁树丛中传出沙沙声响,显是有人窥伺在侧。想起日前尝试逃走却被冯牛毫不费力捉回的景状,若雨心想:“此际我已深入敌人重地,要再逃跑是难上加难了,还不如省省力气。只盼一会见了他们甚么教主之后,我能以言动之,要他不向我为难。”然而要说动一个素未谋面的教主,那是谈何容易?心知这也徒然是自我安慰罢了。
等了半晌,突见大门又开,听得冯牛声音说道:“小朋友,教主传你进来,这便请进。”他想若雨极可能成了日后的教主夫人,言辞中又特地加上了个“请”字。
若雨心道:“总算要进去了。”心想此际不可示弱,抬头昂然而入,心中却是害怕万分。
一入厅上,若雨眼前一亮,一片金光闪闪,竟耀得她一时睁不开眼来,适应了一会,才看见前方一人约莫二十出头岁,身披一袭金色长袍,脸庞俊美,双目凛凛有威,高高坐在一张黄金龙椅之中;而这金椅竟是一体生在一个五尺高的金台之上,金台两侧并有数级梯级以供上下,中间则大大刻着“人有完人金有足赤”八个大大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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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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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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