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名叫哈立德的小男生五官着实长的很漂亮,要是稍微保养一下,变白那么一点,再换身好看的衣服,绝对是那种会令少女们尖叫的花样美少年。这样的颜值倘若是在华夏,拾掇拾掇一定是星探们的宠儿,稍加培养就能成为摇钱树的那种。
但在叙力亚,他不仅没机会成为明星,连读书吃饭都成问题。
不同的出生地,造就了截然不同的命运。
然而,成默的内心只是感叹了一下,小男孩的不幸人生和可爱外表并不能让他怜悯,他一直以来都理性到冷血,这个时候他的心里考虑得更多的是“自身的安全”,因此他势必不可能答应小男生的三千美金的条件。
毫无疑问,“三千美金”这个数字对方能脱口而出,要么就是有人指使,要么就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于是成默立刻摇头,语气坚决的说:“不可能,你知道三千美金是多大一笔数目吗?”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先生,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哈立德双手合十摇晃着低声哀求。
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几乎等于让出了议价权,成默有些意外小男孩滑跪的如此之快,不过他可没什么怜悯之心,语气严肃到几近谴责,“那不关我的事,我只知道这个报价非常不合理。更何况我也没有这么多钱。”
哈立德还是年纪太小,没能力也没有办法判断自己和成默谁处在强势地位,轻而易举的就被成默吓到了,愁眉苦脸的问:“那您能出多少?”
“一百美金。”成默残忍的一刀,把价格砍到了三十分之一。
“一百美金?”哈立德惊呼,“这可实在有点少,相信我,这个镇上除了我,真没有人懂英语!更何况你们也找不到黑市在哪里!”
“我也是懂沙乌地语的。”成默用沙乌地语说,“也许懂英文的却是只有你一个,但懂得沙乌地语的肯定还有别人.....”
哈立德愣住了,他微微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站在原地瞪着成默。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镇上的酒店看看。”
“镇上没有提供住宿的酒店。”
“总会有人愿意提供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市正府问问。”成默不给哈立德过多的思考机会,也没有给大富婆雅典娜插嘴的机会,拉着雅典娜转身继续向前走。
他也不是在乎三千美金,而是深刻的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另外这也是他试探哈立德的方式,如果对方立刻答应他的离谱的还价,说明肯定有别的算计他的方式,他必须加倍警惕。在叙力亚这样的战乱之地没有规则可言,作为一个“白人”谁都可能是敌人,他不能阴沟里翻船。成默正思虑要不要跟雅典娜解释一下,让她千万不要爱心泛滥,以至于成为肥羊,转头看向雅典娜,却发现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哈立德,一脸的漠不关心。
“这个小男生有问题?”成默轻声问。
“有问题?”雅典娜扭头看向了成默,“我不知道,我都没有看他一眼。我不喜欢小孩子.....”
“我也不喜欢小孩子。”顿了一下,成默又道,“尤其是顽皮的小孩。”
“嗯。”雅典娜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随后说,“我们去哪里?那个小孩不是说镇上没有酒店吗?”
“稍微等等。”成默笃定的说,“他肯定会追上来。”
成默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了哈立德推着自行车“哐当哐当”的跑动声,成默没有回头,不过他也没有加快脚步,依旧按照原速和雅典娜沿着街道向前走。
本来两个人也没走多远,于是很快哈立德就推着那辆破旧自行车再次追了上来,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走在成默和雅典娜身后一点点。
成默利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哈立德一眼,他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表情有点胆怯,有点失落,还有点不知所措。他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推着自行车跟在成默和雅典娜身旁走,也不继续和成默讨价还价。
走了一会,成默主动的问:“考虑好了吗?”
哈立德抬起头,扬着可怜兮兮的脸央求道:“先生,求求您再加一点,再加一点,我知道您是个好人,稍微加上一点就够了!”
“这和我是不是好人无关,哈立德。”成默耸了耸肩膀说,“我只出得起一百美金。”
哈立德一边迈着碎步跟上成默和雅典娜的脚步,一边吞咽着唾液滋润干涩的嘴唇,“怎么会,我知道您是有钱人。”
“哦?你怎么知道的?”成默假装好奇的问。
“您卖给穆巴耶德老爹的衣服很贵,我知道那个牌子,古琦,很贵很贵.....”
“你还知道古琦?”成默故作惊讶。
“当然。”哈立德一脸的骄傲,“我爸爸以前出国的时候在这家店门口照过相!那个店门很大很高,跟寺庙的大门一般高,也很气派,只是橱窗里的模特太丑了!她们都不知道多穿几件衣服.....”
哈立德“骄傲”的情绪一闪即逝,说着说着,他的脸色渐渐沉郁,头也再次低垂,紧紧呡着的嘴唇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难过。
成默却对哈立德的表现还算满意,基本排除了他是受人指使或者说是安排了什么陷阱的可能性,笑了下说道:“可我那件古琦只是仿品,我要真那么有钱,也不会来这里了。”听到成默的话,哈立德又抬起头看了眼成默,不过这时瞳孔里已经没了那种期冀的光芒,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刚才还挺拔的姿势也像是霜打的茄子般有些萎靡。
成默见状立刻扔了颗甜枣,“我再给你加五十美金,一百五十美金,这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了,你愿意干吗?”
“一百五十美金,一百五十美金。”哈立德哭丧着脸回答道:“也行吧。”
成默停住了脚步,转身注视着一脸颓废忧心忡忡的哈立德低声问:“能问下为什么你急需三千美金?”
哈立德有气无力的说道:“因为要三千美金才能去德意志.......”
成默点了点头,“如果你表现的让我满意的话,我会考虑再多给你五十美金。”
哈立德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好的,先生。”
“那现在你直接带我们去黑市?”
哈立德摇了摇头说“先去我家里,黑市我爷爷比较熟悉,要换钱得他去才行。”
“行,你带路。尽量走人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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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立德轻车熟路的带着成默和雅典娜绕过了城市的主干道,走到了城镇的边缘。原来这里也有大片的房屋,只是此刻这里已经成了废墟,大风吹过就会刮起一阵尘土。道路也被掩埋在碎砖块里,砖块的缝隙里密密麻麻的混杂着各种口径的子弹壳以及尖利的弹片,三个人走过,全是噼里啪啦的响声。
通过哈立德断断续续的叙述,成默知道了拉塔基亚在战争之前是个宜人的海港城镇,不仅航运发达,旅游业也很发达,人口有六十万,历史可以追溯到古西腊和古罗马时代,虽然之前也没有多少遗迹保存下来,但多多少少还剩一点。
但在战争之后,人口锐减到了二十多万,那些仅存的古迹大都受损严重。哈立德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包说道:“那里原本有座十字军城堡,但因为反正府武装曾经占领过那里,架起了机枪和火炮,所以被炸的只剩下几段城墙了。如果它还在真的很适合拍照片......”
成默举目望去,小山包上果然只剩下几截零落城墙,屹立了几百年的坚固堡垒,如今只消一发炮弹就能完全摧毁,也不知道是历史的进步还是倒退。
但其实山包上的残垣断壁根本不足以描叙战争的残酷。环顾四周,完全就是完整无缺的战争遗迹,硕大的火箭弹、航空弹、自制炸弹遍地都是,还有各种军车的零部件随处散落,它们已经锈迹斑驳,掺杂在废墟里恍若一体。那些被烧到熔化变形又凝固的枪支,还有纸片一样被撕碎的悍马,只剩下龙骨的T55坦克,像是能够永恒屹立的钢铁雕像.....
即便成默没有亲身经历这里的战争,也能够想象当时的状况有多惨烈。而如今,停火协议已经签订了快两年了,这里的重建还遥遥无期。成默不由的想起了易垃克,他曾经在攻略“通天塔”的时候去过易垃克,相比之下,叙力亚的情况更复杂,因此更悲剧,距离真正的和平也遥遥无期。
成默颇多感怀,哈立德却没有太多情绪,遇到稍微完好一点的建筑,哈立德便会像是导游一样告诉成默和雅典娜那里如今被用来做什么。
成默听的很认真,偶尔还会开口问哈立德一些问题,只是成默问的问题,实在太深,涉及到了叙力亚内部复杂的教派和民族斗争。哈立德实在回答不上太多,不过言谈中成默倒是将哈立德的身份挖的一干二净。
作为港口城市的拉塔基亚有着叙力亚别的地方找不到的国际化色彩,因此对其他宗教比较包容。比如哈立德的父母身为孙礼派,就把哈立德送到了一家天主教私立学校读书。因此,哈立德的童年玩伴大都是天主教徒。他对《圣经》的了解甚至超过了《XXX》的了解,对此哈立德的父母也没有什么意见,他的父亲是一名工程师,有过短暂的海外学习经历,所以比较开明,想他早点接触英文,将来把他送出国学习,才让他进入了天主教私立学校。甚至就连他的母亲在公开场合也很少戴头巾,而他的父亲只有在参加葬礼时才去寺庙。
实际上在战争之前,被称为独裁者的哈菲兹·阿萨德一直在致力于世俗化的自由主义,其原因当然有他身为阿拉维派的宗教少数派的原因,但他的统治绝对是比较温和,比较现代化的。
不过讽刺的是,正是这种温和与现代化,让他在面对大国“自由和民主”的大棒时,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但有还手之力又能怎么样?
不远处力的比亚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在突尼斯爆发“沙乌地之春”时,力比亚在政治强人卡扎菲统治下,经济民生都弄的相当不错,在整个非洲地区乃至中东地区,力比亚人的生活条件算是最好的一批。普通力比亚人的住房、医疗、交通、通讯都不怎么花钱,公共设施也比绝大多数非洲以及中东国家要好很多。因为卡扎菲把被欧美控制的石油收归国有,然后将石油带来的收入建设军队,以及补贴民生和基础建设,所以力比亚完全不存在突尼斯或者也门那种日子过不下去,必须得揭竿而起的情况。
但是问题出在力比亚被卡扎菲实在弄的太好了一点,又有非洲第一的石油储量,这让卡扎菲有些膨胀,甚至想要成立非洲投资银行以及建立非洲自己的石油组织,以推动非洲国家成立某种联盟跟灯塔和欧罗巴讨价还价,这可就触碰了的灯塔和欧罗巴的逆鳞。
于是卡扎菲立刻就上了灯塔黑名单,被灯塔借助强大的舆论控制机器扣上了独裁的帽子,接着就是法兰西人开始捅刀子,别看法兰西是被剃了毛的投降鸡,一派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法兰西在殖民地犯下的罪行不会比日夲人差太多。
不过因为法兰西二战的时候位列战胜国,并没有遭到清算,才在国际上宛若白莲花一样有了“投降达人”的外号,真实的法兰西虽然比不上德意志那般凶残,却也没好上多少。高贵的白种人怎么能容忍昔日的殖民地跳反?为了重新获得力比亚的石油,法兰西人当然要把力比亚干碎。
灯塔倒是不稀罕利比亚那些石油,但它需要石油的控制权,力比亚这样的产油大国不受它的控制,随意产出石油影响石油价格是灯塔绝不能接受的,因此搞掉反美的卡扎菲,是灯塔必然的选项....
于是法兰西和灯塔一拍即合,作为前宗主国,法兰西人第一个派出飞机轰炸力比亚。
对于灯塔来说解决问题国家,把套路反复使用就行。首先利用强大的宣传机器,脸书、推特,各种电视台将敌对国家污名化,宣传自由和民主,同时利用金钱和武力策反敌国的少数民族、少数教派或者说是少数军阀,再挥舞自由和民主的棒子对敌国进行制裁,只要坐等敌国的经济和人性崩溃,最后派出实力强大的战机轰炸几下,一切都手到擒来。
说起来这样的套路确实很简单,然而非常实用。至于力比亚这样的小国,则能轻易颠覆,即使是卡扎菲这样的强人也只是挣扎了几下就被推翻在地。
一代枭雄死状极为凄惨,不幸的是他死后,力比亚人并没有看到他们想要的自由和民主,灯塔和欧罗巴只负责推翻卡扎菲,不负责给他们向往的美式生活。
成默也会很好奇现在的力比亚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当他们吃不起饭或者出门不安全的时候,会不会怀念卡扎菲这个他们曾经因为舆论而痛恨的独裁者。
成默缓步走过战场的遗迹,文字上的历史和真实的历史给人的感触截然不同,文字的力量不管多么强悍,都不如真正的现场给人震撼。
战争巨大的破坏性,展示给他的是一幅极其冷酷无情的画卷,此时此刻他心里对国家和民族产生了新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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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哈立德的带领下,成默和雅典娜沿着城市边缘绕了一大段路,又绕回了海边。靠着沿海公路有一条两侧都是小楼的长街,只不过长街两侧的石头小楼垮塌了不少,如今只剩下顽固的残骸。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建筑石材格外坚硬的缘故,大半都只是被削去了二楼或者屋顶,剩下了花岗岩堆砌成的墙体。
成默能够从那已经没了色泽的大理石和花岗岩中推测出这里的小楼有一定的年代,假设没有被摧毁,一定如圣托尼里一样漂亮。
哈立德指着位于大海一侧的一幢小楼开心的说道:“那里就是我家。”
成默顺着哈立德的手指望去,在众多被损坏的小楼中,有一幢处于基本完好无损的状态,平坦的屋顶牢牢的盖在上面,墙面也没有破洞和塌陷,除了木头板子钉成的窗户有点突兀之外,其他看上去都很正常。
在一堆破破烂烂的房屋中间,它简直像个奇迹。
“那幢没出事的房子是你家?”成默问。
“是的。”哈立德加快了脚步。
“为什么只有你家的房子是好的?”
“我也不知道,我母亲说是造物主庇佑,我爷爷说是运气,我也不知道他们谁说的对。”
哈立德加快了脚步,像是远处有这什么东西自然而然吸引着他。成默和雅典娜也快步跟上,这条狭窄长街和刚才废墟中的街道全然不同,已经被打扫干净,没有了砖块、弹壳和迫击炮弹片。并且那些还没有完全垮掉的房子里还生活着不少人,马路边还有店铺开着门,见到成默和雅典娜,无所事事的人们全都在探头探脑好奇的凝视,几个穿着破旧衣衫的小孩冲了出来,围着他们两个嘻嘻哈哈的转圈,丝毫没有惧意,还大声询问哈立德他们是谁。
哈立德挥舞起了拳头驱赶,那群孩子大笑着一哄而散,还躲在远处对成默和雅典娜做鬼脸。成默对此不以为意,左顾右盼的观察周围的环境,和孩子们没心没肺的快乐不一样,大人们的脸色是冷硬的,像是没有生机且粗制滥造的泥塑。
雅典娜则盯着那些卖包子和摊饼的店铺,看得很是专注。
快走到哈立德家门口时,他又指了指长街尽头面朝大海的建筑,在一片空旷的操场前面那栋白色的长方形楼宇均匀的跨掉了一半,变成了一个正方形,一面绿色的叙力亚国旗恰好伫立在裂痕边缘,像是一张对比照片的分界线,“那里就是我读书的天主教学校,原本国旗那个位置应该是十字架的,但是被炸掉了。”
“怎么连学校也炸?”成默有些震惊的问。
“因为那是天主教学校。”哈立德有些黯然,“我现在在外面都不敢说我曾经在那里读过书,甚至不敢说我会英文。”
成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沉默不语。
来到哈立德家门口时,他家隔壁的废墟里坐着一个胡子拉碴蓬头垢面如流浪汉的中年男子,他的那幢房子只剩下了左右两面墙壁,前后没有丝毫遮挡,楼上则是横七竖八的砖块与木梁,中间还能看见腐朽的木床和衣柜。他坐在前后通透的客厅沙发里,周围堆满了生活垃圾,一只瘦到可怜的老鼠在他的脚边爬来爬去,他全然不理会,只是盯着挂在墙壁上的照片。
哈立德低声说道:“那是阿什卡尔大叔,战争前是一家汽车公司的经理,战争以后负责城市里的清理尸体,每天就开着皮卡,在各个废墟里寻找尸体,搬上车运去集中地点掩埋。轮到清理学校废墟的时候,他从学校东楼的废墟里挖出了阿姆罗、赫里宾、马瓦斯还有小索玛的尸体,他的四个孩子都死了,一枚炸弹炸毁了半个学校,恰恰他的四个孩子全在被炸的东楼。在还没有清理学校时,他们多少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破灭以后,阿迪莱婶婶疯掉了,有天夜里不小心跌进了海里,尸体都没有能找到,于是阿什卡尔大叔就再也没出过门.....”停顿了一下哈立德又轻声说,“说是不小心,可能是因为教义不允许自杀吧!”
成默稍稍偏头看了一眼,挂在光秃秃墙壁上的是一幅布满灰尘的全家福,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小女孩和穿着洋服的女子并肩而立,三个同样穿着小西装的男孩子站在腿边,笑容十分灿烂。
“其实和宗教也没什么关系,谁家没死几个人呢?”哈立德的叙述和表情都很平静,他推开了酒红色的木门,示意成默和雅典娜先进去。
成默收回了视线,跨进了哈立德家的院子。院子的面积不大,里没有什么景观,水泥地面也不甚平整,围墙下堆着一些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金属零件和电器,有柜式电冰箱,还有汽车的方向盘,甚至一截坦克的履带。成默猜测是哈立德把觉得值钱的玩意都捡了回来。
哈立德关好门,用叙力亚阿语大声喊道:“妈妈,来客人了。”
成默和雅典娜停住了脚步,站在院子里等待。很快客厅里就走出来一个包着黑色头巾的中年妇女,她的眼睛很大,也很浮肿,脸上写满了疲惫,不过穿着很干净,一看就是注意形象的女人。当她看到院子里的成默和雅典娜时,直接愣住了,不解的瞟了眼哈立德,在哈立德走过去说了声什么以后,她强笑了一下,先请了成默和雅典娜进屋,随后才轻声又询问了哈立德几句。
哈立德快速的跟他母亲交谈了两句,安排成默和雅典娜在客厅破旧的皮革沙发上坐下,急匆匆的说:“你们等一会,我先去找我爷爷。”
成默点头,哈立德就一阵风式的跑了。而哈立德的母亲则端来了水和三碟吃食放在茶几上,她也不知道怎么和成默雅典娜沟通,一脸尴尬的示意成默和雅典娜吃东西,然后有些局促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雅典娜也不是客气的人,好奇的看着茶几上的三叠有些简陋的小吃,三个陈旧的木质托盘上放着一眼就能看清数量的吃食。一盘是不知名的绿色果子,和橄榄样子有点像,却肯定不是橄榄,比橄榄要大一些;一盘油炸面食,像是三角形的春卷;还有一盘是冰糖串.....
见雅典娜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那些小吃,哈立德的母亲立刻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叙力亚语,大概是叫成默和雅典娜不要客气。
成默完全没有吃东西的欲望,再加上这些吃食的卖相也算不上好,就更不想动手,他扭头对一旁跃跃欲试的雅典娜说道:“想吃就吃,不过对味道不要太指望......”
雅典娜伸手拿起了一颗绿色的橄榄形果实,直接就往嘴里递。哈立德的母亲很是吃惊了,快速的说了句什么,还不停的摇手。
成默猜测到大概是雅典娜的食用方式有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咬破绿色果实的雅典娜,脸已经皱在了一起,立刻就将嘴里的果实吐在了地上,黄黄绿绿的果肉和果瓤在白绿色的瓷砖上溅出了一朵花。
雅典娜低头想找纸巾却没有能看到,下意识的就问成默:“纸巾呢?”
这种问题成默也没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据他估计这屋子里大概率没有纸巾,不光是因为穷和物资贫乏的缘故,还有圣罗兰教擦PP也不用纸,都是用左手.....
哈立德的母亲赶紧站了起来,又说了些什么听不懂的话,就快步走出了客厅。
见雅典娜还扭头看着他,等待他递纸巾过来。成默只能拿起水杯,倒了点水在指尖,抬手轻盈的抹去雅典娜殷红唇角沾染的绿色汁液和微黄的籽。然而那些粘稠的果汁已经顺着下巴快要流到脖颈处了,成默只能仆人做到底,抬起她的下巴,用拇指沿着那一道浅浅的糖痕,慢慢的摩挲。
阳光从蒙着塑料的木板缝隙中漏了进来,一道淡金色的光如利刃般切在雅典娜白皙的脖子上,有种奇特的艺术感,像是一尊简洁的现代雕塑。这突如其来的画面和偶然发生的暧昧让成默的大脑一阵晕眩,气氛陡然间就进入了恍若酒后微茫的境地。
成默侧身注视着雅典娜高高耸起的身线,心想倘若把雅典娜比作酒的话,那她一定是最烈的伏特加,看上去如水般纯净清冽,实际上却如火焰般炽烈危险。尤其是在这死亡气息浓重的小城,他却下意识的渴望雅典娜的存在能将他从这个世界中抽离出来。
可那些在废墟间如幽灵般游弋着的破碎灵魂,发出了叮叮哐哐的金属脚步声,让他的大脑无法摆脱沉重如镣铐般的悲哀。
成默决心摆脱这些毫无价值的怜悯,他早就清楚了作为个人,他对一切都无能为力,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过好自己的生活也许是他唯一能够做的,除此之外,还能多给哈立德一点钱。他注视着雅典娜如白纸般洁净的肌肤,心中一动,滑动着指尖问:“看到了这些残酷的场面,你有什么感触?”
“没什么感触,只是更讨厌人类了。”雅典娜淡淡的说,“人类是个有缺陷的物种。”
“缺陷?是指欲望?”成默思考了一下,“可推动人类进步的正是欲望。”
雅典娜摇了摇头说:“我倒不是觉得欲望有什么错,只是觉得人类实在太虚伪。自然界没有善恶,物竞天择的自然规律也没有道德属性,但人类偏偏发明了道德这种评判体系,强者把握着话语权,随意的审判他人,还伪装成人类典范的模样,真是令人反胃。”
成默想对于雅典娜来说,“反胃”应该是个很严重的词汇了,他继续问:“那你同情弱者吗?比如这些身处战乱无能为力的人们?”
“不。蚂蚁被大象踩死有什么好同情的?”雅典娜语气淡然,“更何况他们需要的也不是同情。”
成默刚想反驳这个比喻不合适,人和动物不一样,涉及到一个主观能动性的问题,还没有开口,蓦然间,他就想起了另外一句差不多的话——“消灭你,与你何干?”,这句来自《三体》的话与“蚂蚁被大象踩死有什么好同情”有异曲同工之妙,它已经超脱了人类个体,揭示了人类世界前进和发展的基本规律。
虽说大部分人都将这句话运用到企业竞争的场景之上,例如智能手机与相机,例如电商与实体店铺,例如外卖和方便面.....
其实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竞争更是如此,法律多少能够对企业进行约束,但国与国之间根本没有法律和道德可言。
就好比叙力亚战争,不管宗教矛盾也好,族群矛盾也好,极权统治也好,都不是它被毁掉的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就是叙力亚脚下的位置和石油。
石油是人类世界的黑色血液,而全世界的运输通道就是血管,其中最重要的大动脉就是由中东经叙力亚前往欧罗巴的石油运输线。因此谁控制叙力亚,谁就控制中东乃至欧罗巴的“石油话语权”,而谁控制话语权谁就能参与制定石油的游戏规则。
制定游戏规则一直是全世界顶级国家追寻的东西。
这是灯塔和恩诺思都想要控制叙力亚的原因,也是叙力亚战争爆发的根源。两个大国角力,其实和叙力亚一点关系都没有,和叙力亚人也没有关系,就连决定叙力亚命运的联合国会议,叙力亚外长也只能坐在会议室外抱头痛哭。
弱小不是错误,也不是原罪。
然而,被动的接受一切,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利,是弱者必须承担的后果。假设弱者把希望全然寄望于强者的怜悯,结局如何,就只能看强者的心情。
叙力亚人只是被殃及的池鱼,身为大象的灯塔和恩诺思毫不关心叙力亚人死活。
那么这些可怜的叙力亚人值得同情吗?
毫无疑问,绝大多数普通人都会深切的表示同情。然而,真当需要其他国家的人们做些什么的时候,反对的也是绝大多数普通人。也许他们会象征性的捐赠一些钱物,来彰显自己的优越;也许他们会拍摄照片和电影,来宣传战争的可怕和叙力亚人的悲剧;也许他们会在社交网络上留言为悲惨的叙力亚人祈福;但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这些可怜的难民们涌入自己的国家,影响他们的生活。
人类的同情其实有限且廉价。蜀南文学
这样一想,雅典娜的那句“更何况他们需要的也不是同情”,就显得冰冷且意味深长了。
无休止的欲望和有限的资源是人类世界不可调和的矛盾,成默心中叹息。
就在成默沉思之际,客厅一侧的木门旁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有个十岁模样的小女孩扒着门檐张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偷偷的看着他们。成默立刻就想起了开始在二手衣服摊旁边,藏在人群中的小女孩,他敢肯定是同一个人。小女孩长的和哈立德有几分相似,毫无疑问是哈立德的妹妹,她扎着两根长长的羊角麻花辫,眼珠子像黑葡萄圆滚滚的,鼻子小巧又高挺,嘴唇呈现一种淡淡的粉色,和圆润又柔软的苹果肌相得益彰,就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雅典娜似乎感觉到了小女孩窥探的视线,回头望向了里间的门口。
成默收回了抬在虚空中的右手,胸中顿时有些空落落的,他假装若无其事的又从水杯里倒了点水,在掌心搓揉了两下,随后将那些水渍漫不经心的擦在了黑色的休闲裤上。
而雅典娜则偏着头与小女孩对视,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含羞,小女孩将头缩回了门后,不过马上又探了出来,发现雅典娜还在看着她,便又躲了回去。她就这样翻来覆去的重复偷窥的动作,也不嫌累,像是在和雅典娜cosplay“打地鼠”游戏。
小女孩幼稚的举动让雅典娜很是茫然,她不解的凝视着小女孩,似乎想看小女孩究竟要干什么。
大概是小女孩是被雅典娜直勾勾的眼神瞧得有些含羞了,她不再冒头,躲在了门后,直到哈立德的母亲从那扇门里走了进来,她才牵着母亲的衣角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哈立德母亲先是递给了雅典娜一条崭新的丝巾示意可以用来擦嘴,看到雅典娜接了过去,哈立德的母亲脸上流露出一丝肉疼的情绪,但她没有多看,半蹲了下去,开始用抹布擦地。
小女孩则小心翼翼的从母亲身侧走了出来,她看了看被雅典娜扔在地上的半截果实,咧嘴露出了缺了门牙的纯真笑容,她甩着羊角麻花辫辫跑到了茶几的一边,用木盘边的小刀麻利的给绿色果实去了顶,随后又轻车熟路的切了几刀,像是剥开芒果般给果实去了皮,哈密瓜一样黄色的果肉瞬间就出现在雅典娜的面前,小女孩举起白嫩的小手怯生生的递给了雅典娜。
雅典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小女孩手中的果实,先是谨慎的浅尝了一点,接着三下两下就解决了一颗果实。
“好吃吗?”成默问。
“第一次是不小心吃到了果实的皮,很苦涩,但刚才只吃果肉就好很多,稍微酸了一点,不过香味很清新,很止渴......”雅典娜低头看向了木盘子里的橄榄型果实,“应该是仙人掌果吧!”
成默也看了过去,有些惊讶的说:“叙力亚这边确实有食用仙人掌果的风俗,可这个果实未免也太小了,也有点太青了,按道理来说仙人掌果实一般是绛紫色和黄色的才对......”顿了一下他又自言自语的解释,“应该是还没有到仙人掌果实成熟的季节,它们就被摘了下来.....”
雅典娜点头表示认可。
看到雅典娜吃完,小女孩拿着刀子,又切了一个仙人掌果,再次递给了雅典娜。
雅典娜向来习惯了服侍,自然而然的接过了仙人掌果,淡然的食用了起来。小女孩马上又切了一个,递向了成默,脸上还浮动着浅浅的笑容,乖巧极了。
成默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并没有接过来。
小女孩略显失望,这时哈立德的声音再次在院子里响了起来,小女孩子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刀和仙人掌果,甩开两条小腿,张开手飞快的向着门口跑去。
银铃般的笑声在院子里响了起来,成默转头,从门里看见哈立德正抱着他的妹妹转圈,也许是留意到了成默的目光,哈立德很快就终止了和妹妹的游戏,牵着妹妹的手从院子里走进了客厅,他满眼宠爱的介绍:“我妹妹阿法芙,刚刚满十岁......”
阿法芙挣脱了哈立德的手,急匆匆的跑进了屋子。哈里他看了眼妹妹的背影继续说道:“我爷爷马上就回来,我还叫他买了些羊排,他和街口的易卜拉欣爷爷很熟,一定能拿到最肥的羊排.....”
说话间阿法芙又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毛巾迈着可爱的小碎步一摇一晃回到了客厅,她将水递给了哈立德,站到了椅子上,给哈立德擦去额头上的汗。
哈立德有些难为情的说了什么拒绝的话,阿法芙噘起了粉嘟嘟的小嘴,气呼呼的跳下了椅子,拿着毛巾跑回了屋子。
哈立德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先去帮你们收拾一下屋子,你们先休息休息。今天肯定是去不成大马士革了,只有明天再想办法!至于换钱的事情,吃过晚饭,把钱交给我爷爷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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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哈立德收拾好了房间,成默和雅典娜从客厅转移到了二楼,这里大概是哈立德的房间,墙上贴着蜘蛛侠、蝙蝠侠等一众灯塔国超级英雄的海报,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太多陈设。只有一杆高低床和两面书桌和两张椅子。
哈立德说床单和被套都是全新的,原本是给姐姐当嫁妆的东西,但是姐姐的男朋友上了战场,已经死掉了。整个镇上如今已经没几个年轻男性了,除了老人、女人就是小孩,想要找个合适的对象估计很难。
接着他又愁眉苦脸的说给姐姐和妹妹筹备嫁妆的任务就落在他肩膀上了,不管怎么样都得给姐姐妹妹准备一份足够丰厚的嫁妆。
成默和雅典娜都没有回应,哈立德自说自话也不觉得尴尬。等院子里进来一个拄着拐杖提着一大块羊肋排的光头老人,哈立德立刻停止了说话,说了句吃饭的时候叫他们,兴奋的跑下了楼。
很快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哈立德架起了火炉,他的母亲将羊排提进了屋子。等柴火在铁炉间燃起来的时候,他母亲也端出了一盆已经切整齐腌制好的羊排。
夕阳斜下去的时候,城市的晚风里飘起了袅袅的炊烟,烤羊排的香味在烟火间弥漫。两个缠着头巾的女子和阿法芙都来到了院子里,哈立德的母亲在揉面团,哈立德的爷爷支着拐杖,翻动着火炉上的羊排,哈立德则控制着火候。
阿法芙蹲在火炉边,乖乖的帮哈立德递柴火,她吞咽着口水紧盯着架子上滋滋做响的羊排,不停的询问着哈立德什么。由于离那些熏人的浓烟实在太近,很快阿法芙的眼角就泛起了泪花。哈立德将揉着眼睛的阿法芙赶到了远处,瓷娃娃般的小姑娘爬到墙边堆积着的机械零件堆上,大声的唱起了歌,这分明是首沙乌地民谣:天空的颜色
今天变成了灰色
大海的颜色
今天变成了红色
她的心被打碎了
眼泪抑制不住流下来
我们感受到了你的痛
.........
她的两个姐姐也跟着唱了起来,明明是一首歌词很悲伤的歌曲,她们却唱的很欢乐,一时间整个院子都是笑语盈盈。等羊排烤熟了,哈立德的爷爷第一时间递了根羊排给哈立德,然而哈立德握着铁签却没有吃,细心的吹凉了一点,举到了阿法芙的嘴边。
一直在旁边流口水的阿法芙,只是吃了一小口就让哈立德吃,两个人推来让去了半天,才将一根羊排吃完。接着是他的两个姐姐,两人分了一根羊排和两张薄饼,她们轮流将羊排上油脂在薄饼上抹了几下,再用剪刀将肉绞碎,配上了蔬菜卷在饼里坐在台阶上细嚼慢咽。
哈立德的母亲却只是卷了一些蔬菜在面饼里,将一根羊排推给了哈立德,而哈立德又把这根羊排上肉用刀剔了下来,分给了还意犹未尽的姐姐妹妹,自己则将光秃秃的肋骨细心的啃了好多遍。
阿法芙将自己手中卷着羊肉的卷饼递到了哈立德的唇边,哈立德只吃了一小口,就推会了卷饼,摸着阿法芙的头发微笑。
成默坐在二楼的房间的椅子上,透过窗户能远眺着灰蓝色的大海逐渐被霞光染成血一般的颜色,院子里则浮动着属于人间的点滴幸福。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坐在床边的雅典娜也走到了窗户边,她低头瞧着院子里的景象怔怔出神。
成默想起了关于奥纳西斯家族的传闻,只能对雅典娜视而不见一言不发。
没过多久,哈立德就上来叫成默和雅典娜吃饭,但院子里的餐桌边只有两张椅子。盘子里的烤羊排数量远比成默想象的多,毫无疑问绝大多数羊排都集中在了他们这里,也许刚才两个人一根羊排和一张饼就是他们一家的晚餐份额。
想到这些还不够雅典娜塞牙缝,成默心中略有些怜悯,于是他只吃了一张饼和一根羊排。出乎成默意料,向来饭量惊人的雅典娜,竟然也只吃了一张饼和一根羊排。
吃过饭,成默给了哈立德五百欧元让他的爷爷帮忙去换成叙力亚里拉。一个小时以后,他爷爷换来了一大塑料袋叙力亚里拉,成默数了数足有八十多万。成默给了哈立德三万叙力亚里拉,让他把明天的伙食安排好一些,还有赶紧去打听有没有包车去大马士革。
哈立德点头,离开了房间。
夜晚的小镇一片寂静,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除了港口那边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和柴油发电机的轰鸣,这里仿佛与世界隔绝的原始社会。
桌子上的油灯如豆,还不及窗外的月光明亮。
两个人实在无事可做,也只能早早的躺在了床上,成默睡下铺,雅典娜睡上铺。微凉的晚风从窗户里漏了进来,成默裹紧了被子,一轮弯月在老旧的书桌上撒下了一片银色,在这座几乎脱离现代生活的城市里,成默感受到了一种原始的清透。
这对成默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但他清楚这并不是叙力亚人所期待的。他闭上眼睛幻想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完全没有进入现代文明的生活,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清苦的生活,如果说身边有合适的人陪伴.....
他的脑海里再次回想起谢旻韫临走时对他说过的那些想象,成默闭上了眼睛,他想用柴火煮饭还是烟太大,到时候一定要告诉谢旻韫,放弃这样浪漫却幼稚的想法,也许用无烟炭会比较好。
在这样如水般静谧的时光中,雅典娜微微的呼吸和淡淡的风声像一首摇篮曲,成默感受到了一种清醒又舒适的睡意,它朦朦胧胧的并不似硬要入睡时那般恼人,成默沉浸其中,享受着片刻的安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突兀的响起了雅典娜的声音。
“你有兄弟姐妹吗?”
成默睁开了眼睛,长长的浅睡让他毫无困顿的感觉,反而清醒异常,他盯着床板低声说:“没有,我是独生子女,时常也会庆幸我是独生子女。”他将手伸到了被子外面,“不过我有一个堂姐和堂弟。”
雅典娜翻了个身,侧对着窗户的方向问:“你......你和他们关系怎么样?”
“啊!怎么说呢?”成默挠了挠头。
“不想说可以不说。”
“没想到你也会察言观色。”成默笑了一下,然而马上他就意识到雅典娜根本不需要察言观色,一是身份和实力的缘故,二是她能够窥探人心。成默隐约猜到了关于奥纳西斯家族的那些传言未必是空穴来风,甚至可以说也许正如媒体推测雅典娜兄弟姐妹的死与她肯定脱不了关系。他稍微了停顿一下,“没什么不能说的,关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不过我堂弟应该挺讨厌我的,我也不喜欢他。但我堂姐是个很有正义感还很善良的女孩,属于看见老人过马路都会主动下车去扶一把的那种。别人都会嫌弃我有心脏病,但我堂姐不会,我小时候回老家,她也不嫌弃带着我责任大又麻烦,带我去公园玩,我玩不了那些很刺激的项目,碰碰车啊,过山车啊,旋转飞机啊.....她就带我划船,为此我堂弟还很不爽......”
“这是你不喜欢你堂弟的原因吗?”
“不是,这是我嫉妒他的原因。”
“因为嫉妒所以不喜欢?”
成默对着床板点头,“有这方面的因素,也因为我父亲过世以后,他们一家侵入了我的生活。大概是因为我这个人很自私,所以向来喜欢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其他人,因此我叔叔、婶婶成为了我的监护人,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危险,让我丧失了安全感,因此我一度很反感他们一家人,就连堂姐我当时也觉得她没有原来那么可爱了。”
“那你没有想过杀死他们?”
“不至于,一来我觉得我没有杀死他们不被怀疑的本事;二来我觉得他们最多只是希望我心脏病发,死于意外而已,对我没有实质性的威胁。”成默撇嘴笑了一下,“后来发现他们其实也没那么糟糕,都是胆子很小的小市民,占点小便宜就是他们勇气的极限了,家庭内部的残忍倾轧,一般只发生在你们这样的豪族,我们这些小市民为了财产,最多只是打架打官司而已,上升不到杀人的阶段,所以说啊.......有些时候钱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我其实对钱没有兴趣。”雅典娜低声说。
“哦!这句话我也听一位人民资本家说过。”
“我没懂什么意思?”雅典娜很是迷茫的问。
“我的意思是当你处在一定的位置,就会身不由己,这和你本人的意愿已经没有关系了。”
“没有谁能左右我的意志。”
“那你又何必在意自己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姐妹这件事?”
雅典娜转了个身,像是重新平躺了下来。
缄默如期而至。
成默也转了个身,他侧躺在坚硬的木床上,遥望着窗户外面一片银亮的大海,深沉的夜晚让海港一侧那微弱的灯火显眼起来,像是沿着海岸生长的一片虚荣花朵,黝黑海面飘荡着粼粼的波光,如同黏在黑色海面飞不起来的蝴蝶,它们努力的挥舞着翅膀,却怎么也到达不了彼岸的虚假花园,只能焦灼的等待阳光升起的一刻,焚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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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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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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