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还有未来吗?也没有。
燕王忽觉痛心疾首,悲恸竟一时无法遏止,他本想抬手召唤姬丹近前来,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不停地颤抖。
姬丹不是来征求允许,而是势在必行,燕王喜最后无奈作罢,只是说道:“刺秦之事,寡人允了。”
不修戈矛,与子同袍;不修矛戟,与子同泽;不修甲兵,与子同裳。
但愿同行,奈何有心而无力。
或许,有心便已足够了。
血浓于水,父子之情本应温馨亲密,然而一旦赋予家国存亡的意义,大概也就显得冷漠了。
过往那些时日里,他们父子二人不知有几多天伦之乐,或许更多时候是猜疑、忌惮,甚至于怨怼、记恨。
也许,只有在此时此刻,曾经父子二人之间的所有忌惮与猜疑,怨怼与记恨才真正开始消除。
姬丹郑重行大礼参拜,既是臣拜君,也是子拜父,隔着珠帘,隔着帷幔,这一拜,也许就是最后一拜。
“谢父王!”
……
姬丹需要一个人,一个懂他真正所想的人,想要找到这样的人,很不易。
姬丹豢养了许多门客,这些门客里,也有许多不畏死的人,只是怕与不怕,不是口中说出来的,姬丹信不过。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况且,既要事实确凿,又不弄巧成拙,这不仅需要不畏死,更需要非凡清醒。
既是非凡的清醒,便不是一般的清醒。
姬丹手下有一个门客,以前是一个有名的剑客,剑术高超为人慷慨仗义。
当年姬丹并非是看重他的慷慨仗义,而是看重深刻于他骨子里的自命不凡,自命不凡的人,虽大多桀骜不驯,但也有自尊自重者。
自尊、自重,可以正衣冠,可以知进退,可以明得失,可做谦谦君子,可以利用。
只是很遗憾,当年他寄予厚望的那个剑客,如今整日浪迹市井醉生梦死如行尸走肉,哪里还有尊严可言?
荆轲如此,姬丹难辞其咎。
姬丹少小离国鲜有归期,有主侍主,无主奉谁?有心者不愿庸碌度日,不愿前途渺茫,于是纷纷离散另投他处,唯有荆轲不走。
也许他的停留,并非出自于深情厚谊,或许只是因为已胸无大志,或许只是因为无处可去,具体是出于何种原因,荆轲选择这样留在燕国,姬丹不得而知,但这并不妨碍他重新审视他所看到的荆轲。
就如人天性里的喜新厌旧,姬丹已经不再喜欢自尊自重衣冠楚楚的谦谦君子。
因为君子可以是真君子,也可以是伪君子,姬丹分辨不清,索性便不去分辨。
正衣冠,知进退,明得失?他想要的恰恰相反。
所谓非凡的清醒,也许就是能正衣冠而衣冠不正,能知进退而不知进退,能明得失而不明得失,能听能看却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事实上,荆轲是绝望过的。
也许只有让一个人真正的绝望,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性。
如一只被主人丢弃的狗,如孤魂野鬼,荆轲在孤苦无依中绝望至斯,然而他却依然没有离开燕国,没有人阻拦他,他其实是自由的,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
并非是他不想离开,他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他受了姬丹的知遇之恩,便要想方设法还了姬丹。
做名不副实的剑客可以不弘毅,做简简单单的人,却不可以忘恩负义。
……
转眼已是盛夏,又是正午时分,太阳就悬在头顶,不留余地的炙烤着北方的大地,北地严冬时干燥,盛夏时亦是干燥。
北风早已止歇,南风却还未到。
正是东南西北皆无风来的时节,只有阵阵热浪,自头顶那一颗骄阳小小的身体里激发。
四野的草木,皆因烈日的连日炙烤而蜷曲枝叶,脚下的土地,不知从何时开始寸寸皲裂,丑陋的裂纹竭尽全力的蔓延开去,它们蔓延到田地里,蔓延到道路上,张开一张张令人望而生畏的血盆大口,似要将整个人间都吞进腹中。
道路上的泥土,被往来的车马碾压带动,于是偌大的天地间,便又悬浮着一团又一团静止不动似雾非雾的浮尘,人畜从中过,莫不灰头土脸,莫不呼吸阻塞口干舌燥。
白昼与黑夜也似乎颠倒,人们都不敢在这样毒辣的太阳下行动,因此无论是原本热闹的街道,还是忙碌的田野,都是一片寂静。
只有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刻,热浪渐渐弥散于黄昏的霞光之中,整个天地才重新恢复繁荣的景象,草木开始试探着伸展枝叶,人们试探着踏出房门……
姬丹单骑飞驰,穿过蓟都城重重的街道和城门,来到蓟都城外的郊野去见荆轲。
听闻,荆轲时常在清晨时出城,然后在城东郊不远的一片小树林里,一坐就是整日,直到夜幕降临时,才姗姗回城。
事先并无邀约,因此姬丹并不知荆轲在哪里,在那片小树林里漫无目的游荡半日后,终于在林间一汪小小的水池旁看到了荆轲。
那是一汪纹丝不动的死水,水色青黄,水中净是各种各样、生长茂盛的水生植物。
荆轲此时正卧在水池的边缘,犹如一头卧水的老牛,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似在打盹儿,又似在聚精会神观察着什么。
他的衣裳虽已被池水打湿,又沾了满身的枯叶碎屑和灰土,但他好像并不在意。
这是姬丹第二次见荆轲,初见时的场面与现在截然不同,昔时他机警敏锐,不失为一名优秀的剑客,现在有人就在背后,他却毫无察觉。
靠近些,姬丹这才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荆轲如此痴迷,原只是几只在水面水草荷叶间蹦来蹦去的蛙。
荆轲忽然抄起身边的石子朝着蛙投去,并未命中,而蛙反而挑衅似的越发猖狂的加快了跳跃的频率。
荆轲再投,不中,一发不可收拾。
你来我往,蛙分毫不损,荆轲却已破防,被那嚣张蛙激得面红耳赤,又哪里肯善罢甘休,只是他手边的石子却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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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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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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