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窈听见她的心跳,如剧烈密集的鼓声,振聋发聩,几乎要跳出心脏。
哪怕理智告诉她,君晏这番话,纯纯是在恶心忽悠叶子辰。
但大抵是那晚的月色皎皎明艳。
竟让她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月色触手可及的想法。
她鬼使神差的抬手,想要拉住白袍玉冠的男人,远处的林间,乌鸦“嘎嘎嘎~”的叫起来了,划过月色,振翅高飞。
这一声,将宋窈彻底拉回现实。
月色不渡深渊。
陷入污泥的鬼怪,竟妄想得到神明的爱意。
简直可笑!
她推了君晏一把,连长矛都不要了,为肮脏想法的自己感到恶心和羞耻,转身向王帐跑去。
站在月色下的男人眉眼温润,“小陛下。”
他追上前,唤‘她’,“您跑什么,一身汗,不妨和臣一同沐浴?”
“不必。”
“臣觉得您这样不成,有些不太爱干净。往后传出去了,没有姑娘家喜欢您怎么办?”
难道跟你洗澡就干净了吗?!
只怕我更不干净了!
“您怎么不说话,是不想与臣亲近吗?真是教臣好生难过。”他说着,竟真露出脆弱情态。
“……朕没空。”宋窈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哦,”对方并不可惜,“今晚没有,明日后日大后日……总有一日是有的吧?”
“没有没有通通没有!”
“啧,洗个澡都要发脾气,成日里戴着面具,您该不会是女子吧?臣记得,您那位妃子,哦,叫宋窈那位,她生的就漂亮,您也该和她一样,以真面目示人。”
“君晏!”宋窈从来没觉得男人的话会这么多,又怕又恼,“我想静静!”
“是找敬贵妃吗?那得下个圣旨让她来陪您。不过陛下抱得美人归,不妨怜惜一下臣,臣还蛮喜欢您那位妃子,叫宋窈的,若是您愿意割爱,臣愿十里红妆三书六聘来娶她。”
宋窈瞬间抬眸,目光如刀。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瞬。
仿佛是过了许久,又仿佛是过了刹那。
宋窈听见自己清冷的嗓音,她拉开营帐的门,“你乃宸王,她乃后妃。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招人耻笑。”
“我喜欢她如何就招人耻笑?难道在你眼中,我的喜欢就这般廉价?!”
“她不喜欢你,也配不上你,你何必自轻自贱,非要倒贴,平白让人觉得恶心!”
营帐的门被关上。
宋窈觉得对方察觉到了她的身份,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好。
她猜不出,君晏口中的喜欢,有多少分玩笑和挑逗的意思在其中。
但她能肯定。
她感恩,敬仰,又炽烈崇拜过的人,他是一方枭雄,他该娶高门贵女,夫妻琴瑟和鸣,而非娶一个貌丑无盐,声名狼藉的废妃,受尽天下人的耻笑和嘲讽。
年少时懵懂的爱意在心口生根发芽然后被毫不留情的斩断。
军营很大,战事吃紧,自从那一夜,她有意避开他,竟真的没再和他碰面。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她依旧勤奋,带兵直入北戎境内如入无人之地,他斩杀南蛮新帝,成了众人口中闻风丧胆的一代杀神。
三月,这是打仗的第五个年头,北戎损半国军力,俯首求和,叶子辰主和不主战,下七道密诏,催宋窈带兵回京。
然宋窈带三千骑兵北上,一路攻打斩获周边小国,抢粮修整,手中长枪飒飒,直逼北戎王室。
六月,北戎雄兵驻扎千里之外和新帝道雄兵对峙,宋窈却迂回率铁骑突袭,挟北戎天子,斩其首足。
她将北戎的颜面踩在地下。
北戎王室震怒,联合出兵,召回雄兵包围宋窈,欲斩其首级。
杀声震天,数万雄兵,宋窈的长矛被挑断插入黄沙。
夕阳染血,敌将的长剑眼看要刺穿她的脖颈。
宋窈眉眼弯弯。
她知道,她的首级被带回北戎,天下将知新帝懦弱无能。
南蛮北戎无再战之力,宸王夺位,正帝位师出有名,人心所归,轻而易举。
而宋锦瑟,亡国贵妃,遭遇可想而知。
这便是她为诸人写好的路。
她闭上眼睛,意料之内的疼痛并未降临。
一支长箭刺入敌将心口。
“宋窈!”她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撕心裂肺,回过头,看见坐在马内上的男人,双目赤红。
他在罕见的雨中,踉跄着向她奔来。
身负盛名的少年杀神,那一刻,竟是连手中长矛都握不住了。
三千骑兵尽数折损,骑在马背上的姑娘,身前背后俱是刀伤。
只差那么一步——
大颗的血泪从君晏眼中滚下来,他抱着怀中没一块好皮的姑娘,满是怒火道问她,“就这般喜欢他?”
“喜欢到,宁愿去死,也要替他平了北戎?守他百年顺遂?!”
他的身子抖得不成样子,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珍宝。
“君晏,”宋窈眨了眨眼睛,她失了力,看什么都模糊的很,像是从血水里爬出来一般,小声道:“你怎么哭了?”
她好似不理解,思绪都慢了半拍,“你也会哭吗?”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是啊,宋窈,”他抬眸,对上她的杏眼,“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会哭,也会疼,你别喜欢叶子辰了,成不成?”
他将她抱起,走在黄沙漫天的荒漠,哽咽着问她,“你喜欢我,成吗?”
“就一点喜欢就好,能嫁给我的喜欢,当是垂怜我,可怜我,好不好?”
他的泪落在宋窈的脸上,咸咸的,刺的她伤口都在疼,心口也疼,眼睛也疼。
“不好。”
宋窈闭上眸子,那轮弯月盘旋心口震颤嗡鸣,让她疼的血气翻涌,“君晏,我想做他的皇后。他许诺我,北戎一平,便给我后位。”
“我也许你后位,我把命都给你,”他沙哑着开口,“你别找他了行吗?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啊……”
“可我不喜欢你!”宋窈咬紧牙关,她看着君晏笑起来,斩钉截铁,“我怕他瞧见,不高兴,我会难过,你去喜欢别人吧。”
无数委屈涌上来,他身子微颤,好久,裂开唇,笑得比哭还难看,“……好。”
烈日灿阳如墨挥洒般散落人间,眉眼清冷的少女仰头,认真看着端坐在他身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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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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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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