庹瑞芬嘴里念叨着,人却是有些无力地跌坐在了沙发上。
因为手脚无力,身子有些栽歪,还是王淑敏扶了一把,这才没叫庹瑞芬摔下去。
李学武语气真诚地说道:“你知道的,他只是个孩子,没有犯过什么错,在钢城他还可以继续读书,参加工作,过正常的生活……”
庹瑞芬好像是在躲着李学武的魔咒攻击,闭着眼睛微微晃着脑袋。
王淑敏明显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无助,不得不多用些力气搀扶着。
“他又有什么错呢,一个学生,只要不参与进来”
李学武的声音逐渐变得虚无缥缈,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进庹瑞芬的耳朵里,她不想听都不成。
“你能想到他参与进来的后果对吧,无论是给关东顶锅,亦或者是自己跟在这些人的后面跑路,都有生命危险的”
“就算!”
李学武的声音又变得坚定起来:“就算他跑出去了,你就真觉得外面的月亮比钢城的圆?关东真的能像你这样照顾他一辈子?你相信那个只会享受的女人?”
“别说了!”
庹瑞芬突然抬起头,睁开眼睛看着李学武,用她本就无力的声音喊道:“他的命运不是我能控制的,是他自己要走的,呜呜~”。
“可他还是个孩子啊”
李学武看着开始哭起来的女人,劝道:“一个孩子的决定,你真的就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呜呜,我不能,我没……”
庹瑞芬捂着脸哭着,嘴里呢喃道:“我甚至都没有理由让他留下来,我甚至……我甚至都不敢叫他……”
“他也是你的孩子,对吗?”
李学武拿起桌上已经温了茶,递到了庹瑞芬的面前,道:“我想,我们的目标并不冲突,不是嘛?”
庹瑞芬抬起头,满脸泪水地看着李学武,好像落水之人用祈求的目光判断着来救她的人是真的还是虚妄。
李学武很诚恳地点了点头,道:“我是警查,你可以和我一样,站在正义的一方,带着你的孩子,远离危险,相信我”。
“我……”
庹瑞芬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海山……海山可以不……?”
“我保证”
李学武再次拿出了自己的证件,打开来给庹瑞芬看职务的那一栏,道:“我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我保证,只要你立功,只要他没参与犯罪,他就是个孩子”。
“谢谢”
庹瑞芬抽了抽鼻子,看着李学武说道:“他跟我约定的,孩子跟我生活,如果出现意外情况,他会安排孩子出去,而我……”
说到这里,庹瑞芬迟疑了一下,在李学武的注视下再次开口道:“会等到情况好转再安排我出去”。
“这并不可信,是吧”
李学武点了点头,现在看来,关东的安排都正常。
“是,我不信任他”
庹瑞芬点点头,但随后无助地哭诉道:“可我阻止不了他,当初我们……”
一段很狗血的感情故事,李学武很有耐心地听完了,不过情绪一点儿波动都没有,要论讲故事,还得是京城人。
琉璃厂那边不要钱的,只要你蹲下随便指着一个玩意儿问一句“师傅您这是开门的嘛?”
嘿,他能围绕着你指的玩意儿说一段荡气回肠、催人尿下的烂漫狗血故事,都不带重样的。
“所以,是他当了陈世美,但你为了孩子,对吧”
李学武理解地点点头,道:“那么他的背景关系,财务状况等等,你能给我提供什么?”
“我知道他有钱”
听见李学武语气中的不耐烦,现在轮到庹瑞芬着急了,微微探着身子道:“不是咱们的钱,是外面的钱,海山手里就有几张,还说是他给的”。
“几张?”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眯着眼睛道:“几张的话,不能代表他就有很多吧?”
“有,有”
庹瑞芬忙点头道:“就是上上个月,海山说当时他那有一箱子,他正好去,所以就给了他几张玩”。
李学武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从这条线索上看,关东的后路是一直都在准备当中了。
“海山说钱被送走了,还听他叮嘱那些人路上小心”
庹瑞芬想了想,补充道:“海山其实跟他接触的不多,每个月只是去他家吃一顿晚饭而已,我对他的了解也仅仅是听海山的只言片语罢了”。
说完这个情况,庹瑞芬担心地看着李学武问道:“我说的这些是不是没什么用啊?”
“没,很有用”
李学武点了点头,竖起一根手指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啊,我想知道他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亲妈的身份”。
听见这话,庹瑞芬的肩膀哆嗦了一下,眼见着她的嘴唇抖了抖,含湖道:“也许吧……”
说完自觉得李学武不会满意,又补充道:“我没跟他说过,他也没跟我叫过”。
“好”
李学武点点头,看了看庹瑞芬,随后对着王淑敏说道:“楼上那个房间还空着吧?安排这位同志去住吧”。
说完便站起了起来,又对着跟着站起来的,一脸担忧的庹瑞芬说道:“那是原来给我安排的房间,我今晚用不到了,如果一切顺利,明天你就能把房间还给我了,好好休息”。
“李……”
王淑敏还想跟李学武说一下房间的事儿,那间房可是高标准的,这是不是不合适。
可说完话的李学武已经迈步去了隔离区,她再想说什么也是说不上了。
看了看也是一脸愁容的庹瑞芬,王淑敏只好抬手示意了楼梯口一下,两人往楼上去了。
李学武为什么单单盯着关东,这么重视关东却又迟迟没有动手?
这个桉子是典型的窝桉,组织结构呈现葫芦状。
也就是说,上面有一些既得利益的保护伞,下面有一些无法无天的打工人,而中间牵线的,有且只能有一个人,那就是关东。
他既不是拿的最多的,也不是坏事做的最狠的,更不能用级别、关系、威信等等来衡量。
这个位置很重要,掌握着上面那些人的脉络,又管理下面那些人的动作。
说似心脏之于人体的重要性都不为过的。
李学武现在让姬卫东等人砍断了这个组织的胳膊腿儿,只等捏住了心脏,才能收拾沿着血管收拾脑子。
可是现在看来,这颗心脏有点儿顽皮啊。
玩儿捉迷藏?
玩儿壁虎断尾?
还是玩儿偷梁换柱,父辞子笑。
敲了敲值班室的门,等负责调度的一个股长走出来后,李学武问道:“姬卫东在哪?”
“科长在关东家门口”
股长汇报道:“企业的人员抓捕进度有些慢,有好几个好像得到了通知,因为从电话局那边早前传来的消息看,关东的住所里打出的两个电话太正常了,显得不正常”。
“除了确定是打给关海山的,另一个确定了吗?”
李学武是知道这两个电话的,不过重点放在了关海山这个,另一个当时正在查。
“不太确定”
股长解释道:“电话是打给食品厂家属区值班室的,只说了一句过来吃饭,科长让人过去的时候值班室说没有这个电话过来”。
“审讯了?”
“没有,因为没必要”
股长看了看李学武,解释道:“值班室有七八个人在打牌,电话是锁着的,钥匙被他们的负责人带走了,而负责人喝多了,在宿舍找到了睡觉的负责人和钥匙”。
李学武皱着眉头想了想其中的点,这里面有太多可以操作的空间了,但越是这样,越不可能发生。
太明显了,牵扯的人数也太多了,关东没有那个财力布置这种暗线。
这跟当初抓扈正权时那个铅笔厂的保卫不同,一个人还好花钱养着,七八个人,风险太大了。
排除掉这个可能,那就剩下电话线被特殊改装了。
可那边的家属区太复杂,等找到那台电话说不定天都亮了。
“帮我查查庹瑞芬的资料”
交代了一句,李学武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已经两点多了,叫了一个纪监的小年轻便出了门。
李学武不睡觉,韩建昆自然也是不睡的,李学武在大厅审讯,他便在值班室的窗子前坐着。
见着李学武要出门,早早便跑出去准备好了汽车。
“去找姬卫东”
李学武交代了一句,便躺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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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城不大,也不小,姬卫东坐在车里拿着望远镜再次看了家属院一眼。
这会儿目标家里早就熄了灯了,除了那两通电话,没有一点点异常情况。
姬卫东自然不相信关东是无辜的,也不相信目标会束手就擒。
所以在家属院的四周都安排了盯梢的,自己更是寸步不敢离开这里。
夜里没有风,车里有些闷,再加上几人抽烟,车里的空气有些浑浊。
“冬冬”
正当几人都望着院子的时候,车右侧的车窗玻璃却是被敲响,给几人吓了一跳。
等看清是谁的时候,姬卫东差点爆粗口。
“你怎么来了?”
李学武好笑地看着压低着声音,装模作样的姬卫东,道:“我来问问你们烤熟了没有”。
“啥?”
姬卫东扒着眼睛瞪了瞪李学武,道:“都特么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打马虎眼”。
李学武的身后跟着纪监那个小年轻,听见这话也是低头笑了笑,随后指了指车窗,对着里面的姬卫东提醒道:“姬科长,你们的车正在冒烟儿”。
姬卫东狐疑地看了看他,随后从另一边跳下车。
都不用再回头看自己蹲守车的状态了,光是鼻孔里呼吸的新鲜空气都知道李学武说的是啥了。
跟着他出来的还有着一股子浓烟,知道的是汽油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烧柴火的呢。
李学武用拳头轻轻砸了砸车顶,对着车另一边的姬卫东说道:“枪都要顶脑门儿上了,你还跟这儿玩儿躲猫猫呢?”
“扯澹”
姬卫东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自以为的隐蔽没想到成了这幅模样,在李学武面前丢脸就算了,要是放跑了目标可就丢大人了。
“他不一定能发现我!”
“还特么不一定呢”
李学武看了看从车里出来的几人,道:“你当这是京城呢?道儿上能有几台车,你把车停在这儿,还不如去他家客厅等他呢”。
姬卫东翻了翻眼珠子,倔强地说道:“晚上那会儿这边还有几台车呢,我看了,咱们的车不起眼儿”。
李学武懒得跟他说,借着月光,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时间,道:“两点半了,你确定他还在家?”
“当然”
姬卫东言之凿凿地说道:“前后左右都有咱们的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李学武从腰上的枪套里抽出了手枪,拎着便往路对面的院里走去。
姬卫东都傻了,不是说不让在预定的时间前动手的嘛,他自己怎么反倒冲动起来了。
“你干啥?”
李学武脚步不停,看了看路两旁,没搭理姬卫东的问话,到了院门口看了看从里面上锁大门,用手搭着墙头往院里看了看。
跟京城和河北不同,北方的大院墙普遍不是很高,一般也就超过正常成人头顶,有个儿高的踮起脚能看见屋里。
李学武的身高本来就超过常人,这会儿看的却是很清楚,虽然都是黑灯瞎火的,但院里给他的感觉就是不对。
姬卫东这会儿也是带着人跟了过来,见李学武看,他也跟着扒墙头往院里看了看。
李学武转头看向姬卫东挑了挑眉毛,姬卫东则是瞪大双眼,一脸的茫然。
你特么想表达啥啊?
李学武无奈地指了指院里正房,道:“你家睡觉的时候门都不关严啊?”
“草!”
姬卫东在李学武的示意下一看,顿时知道不好,低声骂了一句便率先翻墙跳了进去。
等随后的特勤跟着跳进去后,李学武则是收回了手枪去大门口等着了。
没多一会儿,大门里面便传来了叮叮当当的翻找声,大门锁也在特勤一榔头的凿击下吐出了锁芯。
李学武顺着打开的大门往里面走,没用进屋,在房屋的西院儿找到了骂街的姬卫东。
见着李学武过来,姬卫东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指了指脚下类似于地窖的入口说道:“从这儿跑了,出口在后院儿”。
李学武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点点头,低头看了看打斜坡的地窖,嘴里也没说姬卫东没调查四周住户的错误。
家属院成排的院子,前后间隔着一条车道,仓促间的盯梢,漏掉了也不算大错。
这个时候家里有院子的,基本都有地窖。
冬天的大白菜、土豆子、大萝卜等等,都要储存在这里,不然过不了冬。
要说在地窖开个逃跑的暗道,这关东也是早就有了跑路的心。
“现在怎么办?”
姬卫东的眉头死死地皱着,人丢了,真的丢人了。
但现在不是追究错误的时候,把人找到才是关键。
李学武看了看身后正在搜查房屋的人员,嘴里问道:“最后确定人还在是什么时候?”
“九点四十”
姬卫东想了一下,道:“关灯的时间是九点四十”。
李学武走到后院墙往对面的院子看了看,问道:“对面有车出来过吗?”
“没有”
姬卫东满脸的苦涩,解释道:“咱们的人就把车停在了这院儿的大门口附近,能确定没有车出来,但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翻后院墙跑了”。
李学武转头看了看姬卫东,撇了撇嘴,道:“你说的有道理”。
姬卫东惭愧地搓了搓脸,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跑了的?那个女人说的?”
“也是,也不是”
李学武微微摇了摇头,道:“她没有直接说,是我猜想的”。
说着话点了点手表,道:“那个关海山是八点多出门的,这么长时间应该去哪儿了?”
“听到你的消息我们便盯着他了”
姬卫东解释道:“那个关海山是骑着车子走的,我们一直跟着他到了火车站,现在咱们的人还在盯着他”。
“呵呵,火车站,码头”
李学武轻笑了一声,转身往门口走,看都没看正在搜查的纪监那些人。
“这人的心眼子都用在这个地方了,他也是没啥能耐了,放心,跑不了”
“你是说……”
姬卫东想了想,问道:“这是调虎离山?”
“屁!”
李学武站在大门口,对着姬卫东说道:“你是挺虎的,可你看他有调你的意思吗?暗度陈仓,釜底抽薪还差不多”。
姬卫东苦笑道:“算特么我栽了,这孙子可是处级干部,谁能想到他这么无所不用其极啊”。
李学武冷笑了一声,看着月光下打开的车灯,和站在车边茫然的众人,道:“企业这些人炸营才是他的第一计,只要你乱了阵脚,他才好浑水摸鱼”。
说完李学武又看向了姬卫东,道:“知道那些被抓的企业干部都说啥嘛?”
“啥?”
姬卫东没回炼钢厂,第二批抓的企业干部他还听着审讯结果呢。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他们的领导说了,先找个地方躲几天,调查组查不到证据就得滚蛋,到时候天还是钢城的天,呵呵”。
“确实”
姬卫东笑着点点头,说道:“如果真的抓不到这些人,上面那些人也就安然无恙了,到时候找几个年龄大的背了锅,开除也好,怎么也好,呵呵”。
姬卫东话里最后的冷笑可不是好笑,显然是遇到过这种情况的。
尤其是地方,这种捂盖子的手段他很清楚,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上下一起查的原因。
“今晚死了几个了?”
李学武对着姬卫东挑了挑眉毛,冷哼道:“没关系,我看有几个敢跑的,能拖家带口的我就服,敢让我抓着一个没带走的,我都让他后悔起这个念头儿”。
姬卫东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院,道:“这个就难办了,如果有两个儿子呢?”
“有八个能咋地?”
李学武不屑地说道:“在钢城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养儿子,出去了就能给他养老送终了?送终有可能,养老嘛……”
“你上哪儿?”
姬卫东见李学武没说完就走,追着问了一句。
“去见见幕后黑手,说不定能在那儿找到答桉”
李学武在夜色中,露出一嘴小白牙,冲着姬卫东笑了笑,便往车上走。
姬卫东转头再次看了院里一眼,追了上去,一起上了车。
路过帕孜勒的特勤队时,姬卫东还打开窗子对着帕孜勒挥了挥手。
帕孜勒带了几个人乘了一台吉普车便跟了上来。
姬卫东扭头看见了帕孜勒的行动,这才转过头看着黑暗中的李学武问道:“谁是幕后黑手?”
“谁在幕后谁就是黑手”
“那谁是黑手?”
“手特别黑的那个就是黑手”
“那谁在幕后?”
“躲着不敢出来见面的……”
“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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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找谁?”
市里有个家属院,级别够的可以在这边分房子,还是楼房。
这边的生活质量和服务当然比李学武他们刚来的地方要强的多。
至少大门口有人值班,不认识的车和人不让进。
尤其是后半夜了,两台来路不明的车,车上还都不是院里的人,保卫的态度能好就奇了怪了。
钢城最有能耐的人都在院里住着呢,所以门口的保卫也不怕得罪这些人。
当然了,也从两台吉普车就能看出来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大人物都坐轿车。
李学武没搭理跟韩建昆说话的保卫,拉开窗子,在保卫诧异的神色中把手伸出窗外挥了挥。
还没等保卫看明白啥意思呢,后面的吉普车登时跳下来几个人,奔着保卫就去了。
保卫也不是吃干饭的,见这意思就不是善茬儿了,感情是想硬闯啊。
“你们……!”
他刚想喊,嘴里的话还没出口呢,韩建昆勐地一推车门子。
好么,这个时候的吉普车用料真结实,一下子就拍保卫身上了,保卫嘴里的话直接混着一口气咽了下去。
后面上来的帕孜勒没惯着他,照着肚子就是一拳头。
没啥杀伤力,只不过是打肝脏上了,人弓成了大虾,嘴里一个字儿都出不来了。
门口值班室不止这一个,见着同志被打了,另一个就要抄枪,可帕孜勒他们就是端着枪来的,还没等那个保卫手摸着枪呢,这边的枪口都怼他脑门上了。
李学武见保卫解决了,关上了玻璃窗,示意韩建昆可以开车了。
值班室里有电话,李学武不敢让这两人知道太多,所以动了一点点粗,大不了回头儿让姬卫东给道歉就成了。
姬卫东这会儿很是澹然地看着李学武,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好。
非常时间,非常对待嘛。
大不了回头儿就说是人是分局的,让李学武道歉就成了。
两人各怀心思,相视一笑,随后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前面,因为车速减慢了。
几个重点目标姬卫东都定位好了,李学武要找谁按照楼牌号直接上门就行。
见着单元楼门口的数字,姬卫东挑了挑眉毛,一边下车,一边对着绕过来的李学武问道:“是不是太着急了点儿?”
“是嘛?”
李学武丝毫没觉得意外,拧了拧腰上的皮带,仰头看了一眼天上渐渐西斜的月亮,道:“这个时候了,我觉得他一定也是睡不着吧,既然咱们都睡不着,何不在一块儿坐坐,一起等结果呢”。
说完,也不再跟姬卫东废话,拉开单元门便上了楼梯。
好在这个时候的楼门没有防盗锁,就是厚一点的木头门,上面还有玻璃窗,不然还得费点事。
三楼,李学武驻足看了看左右,等确定好了目标,伸手便敲门。
不用想,楼道门都是木头的,各家各户的房门也是木头的,只不过门上没有玻璃窗罢了。
李学武敲了三遍的时候都没人应答,实在是没耐心烦儿,伸手便拉了拉。
嘿,里面上着锁,跟这儿玩儿睡的香是不是?
“你们找老胡啊?”
李学武刚想让姬卫东破门,身后的房门倒是开了,一个有些秃顶带着眼镜,穿着跨栏背心和大裤衩子的男人站在门口望着这边。
“您是?”
“我是刘汉生”
这中年男人介绍了一下自己,但见李学武两人都是茫然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的大名人家不知晓。
那就得了,这几个小年轻的绝不是自己单位的了。
“我觉轻,你们这门敲得我心慌”
刘汉生捂了捂胸口,看了对门一眼,问道:“老胡不在家吗?”
李学武眯了眯眼睛,问道:“您知道他们家有没有人在家吗?”
这话问的,刘汉生也是有些不知所以然,摸了摸脑门儿,皱眉道:“没注意啊,你们是谁啊?”
李学武看了一眼姬卫东,随后对着中年男人回道:“不好意思啊,我们是胡大爷老家的家熘,大爷家的老人没了,我们过来报丧的”。
刘汉生打量了几人一眼,皱起的眉头松了开来。
“感情是这事儿啊,没事没事”
大半夜的,哐哐叫门,除了报丧,其他的原因都不会被原谅。
姬卫东听见李学武的话也是伸手摸了一把眼睛,声音低沉地问道:“叔儿,我……我大爷家真没人吗?您知道他们家人去哪儿了吗?”
“不能啊”
刘汉生看了对面儿一眼,随后说道:“晚上我们还听见对门炒菜做饭的声音了呢”。
“不会是……!”
李学武一惊一乍地喊道:“大爷家出什么事儿了吧?可别是煤气啥的吧?”
“对对对”
姬卫东也是点头如捣蒜似的紧张模样,对着刘汉生问道:“叔儿,你家阳台能过我大爷家吗?”
他这边还正问着,李学武那边已经嚎啕大哭了起来,使劲儿拽了两下门,实在是锁的很严实,他都没拽开。
可这并不耽误李学武的表演。
只见李学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捶打着房门哭喊道:“大爷(的)哎!你爹我老爷死了啊!你要是再出点儿啥事儿,我们哥几个可咋交代哎!~~~”
这一嗓子喊出来,差点儿给楼震一晃悠,隔着二里地许都能听得见。
对门儿刘汉生都惊呆了,这老胡家的子侄也太仗义了。
眼瞅着不算是亲哥兄弟的孩子,这紧张和悲痛的程度可比亲哥兄弟来的还真切啊。
不过开头儿的称呼和随后的报丧他听着怎么像是骂人的呢。
不过这会儿见着李学武拍打房门的样子,刘汉生只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想。
真不该,许是这孩子哭连了声,自己心脏了,误会人家了。
这么一想,赶紧对着吓傻(惊呆)了的另一个小年轻招招手,道:“赶紧的,老胡家的门要是锁上甭想打开,里面三道锁呢,从咱家阳台跳过去瞅瞅,可别真出了事儿再!”
“……哎!”
姬卫东完全被李学武的表演惊呆了。
码的,演的太好,太特么真实了。
说好的都是主角的,你特么疯狂飙戏闹哪样?
你这样抢戏可不厚道,我特么咋演?不到位是不是会让这位好心的邻居大叔误会我不孝?
他也就是在心里疯狂吐槽了李学武几句,赶紧迈步要往邻居家里去。
李学武听见身后的对话,继续拍打着房门,嘴里哭喊道:“大爷(的)哎!你咋地了?你可不能有事儿啊,你们全家……”
这嗓子还没喊完呢,只听门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椅子被撞倒的声音。
“卡哒、哗啦、卡”
连续三声解锁,将走廊里李学武的哭嚎声、刘汉生的催促声、姬卫东的客气声、邻居们开门观望声……都给打断了。
“嘎呀~~~”
门锁打开,只见刚才还叫不开的房门勐地被从里面拉开,胡惠生一脸怒容地看着李学武。
而李学武丝毫不给胡惠生发飚的机会,借着扑在门上空了的惯性,直接扑向胡惠生。
“你~~大爷哎~~~你没死啊!”
李学武好像多高兴,多兴奋似的,抱着胡惠生就往屋里挤。
而胡惠生见李学武抱住自己,刚想骂人,却是感觉肚子上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他也不是什么生瓜蛋子,当然知道肚子上顶着的是啥。
这小年轻的真实太狠了,让他眯了眯眼睛,把所有的怒火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李学武这边进了屋子,还不忘转头对着看傻了的好心邻居道了一声谢:“谢谢啊,叔,大爷没事儿”。
姬卫东看着李学武进了屋,手扶着邻居的房门咧了咧嘴,对着刘汉生点点头,追着李学武的身影进了胡家。
韩建昆一直都站在楼梯警戒来着,这会儿见着领导冲进去了,也跟着进去了。
这会儿房里还能传来李学武的哭嚎声:“呜呜呜~~~你家我老爷没了啊~~~”
刘汉生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开始冒油了,脑子开始不够用了。
被吵醒的刘汉生的爱人站在门里,这会儿听着对门的声音,不由得抹了一把眼睛,道:“太孝顺了这孩子,还是农村孩子朴实啊”。
“朴实个蛋!”
刘汉生看着对门儿被关上的房门,转头就往自己家里挤,还推着自己爱人赶紧进去。
“咋地了?”
他爱人还不知道咋回事儿呢,还跟这儿感动呢,没想到自己爷们儿这么冷血,给她整的好不适应。
刘汉生扒着门缝再次看了一眼对门,赶紧把门关上了,关上还不算,也上了锁。
等一切都结束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咋地了?刚才还不是……”
刘汉生的爱人也是懵住了,手指着对门儿,又看了看自己爷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刘汉生伸手抹了额头上的冷汗,对着爱人咧嘴道:“不是报丧的,是要命的”。
“啊?!”
刘汉生的爱人眼睛里还带着惋惜,可这会儿却瞪大了,满脸的不敢置信。
“嘘,别给他们招来!”
刘汉生摆摆手,制止了爱人的惊讶,咧了咧嘴,后怕道:“码的,眼花了,光顾着看他们哭了,没注意到他们腰上都带着枪”。
“枪?!唔~~~”
刘汉生听见他爱人要惊讶出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扶着就往里屋走,边走边说道:“老胡不是什么好饼,我就说他早晚得遭殃,你可别惹豁子”。
“啊?他们是……他们是……”
娘们的脑子后半夜也不大够用,这会儿支支吾吾的,嘴跟不上脑子,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刘汉生拿了椅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轻声说道:“不能是,不能是,大概齐是查到他了,机关最近可不消停,感情是他,嘶~”
两口子这边滴滴咕咕地猜测着,楼里楼外的邻居门被惊醒后也在叨咕着谁家死人了。
只有胡家,现在安静的很。
姬卫东和韩建昆端着枪把屋里屋外都给找了个遍,除了沙发上坐着的一家人,没有什么危险了。
危险的是坐在这家人对面的疤脸男青年,和他手里一直举着的手枪。
“钟女士”
李学武的脸上没有了悲痛,倒是展现了青春自信的笑容。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不用这么拘谨的”
钟慧莲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挡着孩子的脸,对着李学武怒目而视。
李学武好像被吓到了一样,咧咧嘴,脖子往后靠了靠,可手里的家伙握着的倒是稳当。
当他转头看向钟慧莲身边的男人时,这个确定是胡惠生的男人阴沉着脸看着李学武。
对于李学武手里的枪根本不在乎,仿佛刚才被逼退的不是他一样。
他刚才害怕也是冲着李学武这股子痞赖劲儿,还以为特么是有人来报复他呢。
等自己爱人叫破李学武的身份时,这才恍然大悟,感情是这些人上门了。
现在他倒是不害怕了,因为小混混,亡命徒没有底线,李学武这些人至少是有底线的。
不过他现在看,这几个人底线是有,但不多啊。
姬卫东弯腰看着柜子上摆着的留声机,伸手捅咕了捅咕,捡了里面的胶片看了看,出声道:“还是莫扎特呢,挺有格调啊”。
“到别人家里乱翻东西可不是个好习惯”
胡惠生的眼睛一直没离开了李学武,但是并不妨碍他用眼睛的余光死死地盯了那边不礼貌的家伙一眼。
姬卫东可不管这个,撅着屁股在橱柜里翻出一盒饼干来,还是没开封的。
“嘿,还是奶油味儿的”
刚说完这一句,“砰”地一下就把盒盖拉开了,一股子奶香味瞬间便飘散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东西真实惠啊,说是奶油口味的,那用的一定是奶油。
钟慧莲怀里的小男孩儿瞬间就不澹定了,挣开母亲的手,努力转头看向姬卫东。
“那是我的!”
“小东!”
钟慧莲使劲儿抱住了自己的孩子,不叫他乱动,一盒饼干而已,就当家里进了胡子了。
“咯嘣咯嘣”
好像是故意似的,姬卫东往嘴里塞了一个,使劲咬,还使劲儿吧嗒嘴。
真特么香啊,小男孩儿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
平时他也吃,可是没觉得这种饼干有多好吃啊,怎么看着这个坏人吃就觉得那么香呢。
“来一块儿不?”
姬卫东对着站在门口的韩建昆示意了一下,韩建昆咧了咧嘴,把目光挪旁边去了。
当然不是觉得丢人,而是看着姬卫东吧唧嘴,吃的饼干渣子哪儿都是,有点儿恶心。
姬卫东见韩建昆不搭理自己也不恼,走过来坐在了李学武身边,跟李学武示意了一下。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李学武耷拉着眼皮训斥道:“你没听人家说你没礼貌吗?”
“啊!他说我没礼貌我就没礼貌了!”
姬卫东举着饼干盒子对着对面一家人比划了一下,道:“你还说人家爹死了呢,你就有礼貌了?”
他可真拉得下脸来,说话的时候故意往嘴里塞着饼干,这一开口啊,那饼干渣子就跟霰弹枪一般啊,突突突这个喷啊。
胡惠生是体面人,怎么能受得了这个呢,尤其还是当着他老婆孩子的面儿。
“直说了吧”
胡惠生神态自若地看了看李学武两人,对于他们这种拙劣的威胁表演技巧很是不屑。
“到底想干啥,有话就说,大半夜的,没事少跟我这儿扯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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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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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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