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绽开,平放膝前,两手轻轻捻动佛珠,如黑莲绽放于暗夜间。
这个名为僧人却半点也不像僧人的僧人,低声诵读着佛经。
得见如来,不见如来。
他这个和尚,却偏偏最是不喜欢说佛法。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黑衣教在东南的领军之人,可除了黑衣教的人,少有人知道他不过是黑衣教派在东南的管理之人,至于黑衣教的真正根基所在,其实不在东南,而是在那西南的蜀中。
蜀中闭塞,故而消息往来,比东南还要少一些。
所以虽然如今黑衣教在东南盛行,可还依旧没有人联想到东南专门和官府作对的黑衣教会和蜀中斗米教那个依附于官府的教派有关联。
斗米教虽然是黑衣教的根基,可其实在蜀中之时反倒是比黑衣教的行事更加隐蔽。就像刻意隐藏在蜀中一般,往日里除了传教和吸纳信徒,都是隐藏在山中不出。
用黑衣教真正当家之人的话来讲,若是黑衣教事败东南,总要给众人留下一条后路,而蜀中的斗米教自然就是他口中的后路。
趋炎附势,总归要比他这种步步难行容易一些。
就像一家之中,总要有人来做撑起一家之中的大事,有人做迎来送往的小事,有人做着背后数不清的龌龊事。
一家如此,一教自然也是如此。
杨易从不远处迈步而来,同样的一身黑衣,只是腰间别着一把长刀,自打他当日杀了辛六,就已经刀不离身了。
弱质书生配刀行,若是平日里在街上见到了,难免要被人调笑几声。
可若是知情之人见到了,反倒是要在心中叹息几声。
杨易走上高台,站在他身后。
“大师在想何事?”
云澜一笑,“我在想,登此高台,千古悠悠,不知当年之人面对此方天地,作何感想?百年之后,后人在此极目远眺,又会想些何事。”
由儒转佛的读书人脸上的冷色稍稍缓解了些,“今人难知后事,大师又何必想这些有的没的,咱们只管做好眼前事就是了。”
云澜一笑,“果然不愧是熟读圣贤书的读书人,要是问我教中那些莽汉子,他们多半说不出个子丑寅牟来。”
“少思少虑,对他们来说未必就是件坏事,反正有大师在前面引路,他们只需要跟着走就是了。”
云澜大笑,“小杨先生这可不像是什么好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我记得当初你在冯先生门下之时不是最反对这般言论?”
“当时确实如此,只是时随事异,亲身入局,才知道无论何时,嘴上的言谈永远最是容易。”
“使民多智,故人心不一,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就是此理。”
“如果先生这番言论流传出去,只怕少不了要被扣上一个离经叛道的罪名。”
已经很久不曾笑过的杨易却是笑了笑,“当初割发之时,就已经算的上是离经叛道,如今这番言语自然更算不得什么。”
“这倒也是。”
云澜拢了拢身上的宽大黑袍,他看远方的无边夜幕。
黑衣教总舵在山阳镇外,怕的就是哪天吴非翻脸,将他们一网打尽。
此时他站在高台上,遥遥远望山阳镇。
人烟已静,极目远眺,一镇之中,还能看到几家灯火。
“小杨先生,年少之时,我最喜白日,因为白日读书能够省下不少钱财,不像夜间秉烛,还要浪费不少烛火。”
“只是自打我入了黑衣教之后,如今倒是越发喜欢了黑夜了。小杨先生可知何故?”
在他身后的杨易沉默片刻,“心有忧愁,自然辛苦。”
“先生知我。”
云澜又是大笑,似乎今夜比往日里的笑容多了不少。
“背负他人前行,你这个决断之人,也着实辛苦了些。”
“本来就是自己选的路,无所谓辛苦不辛苦,何况如今又有了你与我同行。”
“背负深重之人本就该如此,有所得自然要有所失。站在高处,一声令下,要人赴死之时,可不是冲锋在前。”
杨易盘坐在他身后,腰身弯了弯,“所以,如今你已经有了决断?”
“你来之时就该猜到我的决断了。”
“相比起千古事,我还是更看重眼前之事,些许骂名,算不得什么。”
他站起身来,高台之上长风猎猎,吹起他的黑衣。
“只是我还是不希望走到那一步,后世安稳,可今世苦难,终究不该由此世之人来承受。”
他摸了摸手中的佛珠。
“可事有权变,若是进退不得,那便没得选了。”
…………………………………………
南海之畔有高楼。
多年之前,习剑之人便已公认天下剑术一途分出了两条路。
就像世间道路既有羊肠小道,也有通途大道。
剑道也是如此。
习剑之人从来都是高傲的很,可对此事倒是难得的默契一致。hτTΡδ://WωW.sndswx.com/
无他,因为那两条道路的开山之人,都曾是用剑打出来的威名。
剑阁代表的自然是剑道一途的通途大道,年岁久远,传承有序,类似儒家所谓的正统,自然备受剑修推崇。
虽说如今剑阁隐居于世,江湖之中也鲜少有关于剑阁的传说,可剑阁依旧是江湖中人眼中的剑道圣地。
凡习剑之人,无人不对剑阁心神往之。
历年之中,想要登上剑阁拜师学艺的人数不胜数,只是剑阁收徒最是看重机缘,所以这么多年,剑阁名声虽大,可阁中的弟子其实并不多。
凡是习剑之人,无人不想有朝一日登上剑阁的高楼。即便是如今被称为剑神的楚难归少年之时也不能免俗。
另一条小路自然是指如今已经独成一派的南楚剑神楚难归。
他就像走了一条羊肠小道,路上唯有他一人。
前无古人,开山而行。
所以他所在之处,好似独在江边,坐断江头。
如今这个不知如何练着练着就成了天下第一的南楚剑神虽然已经隐居在江南的剑庐,可往日里前去拜访的人却不曾比前来拜访剑阁的人少了,只是前去的人之中,江湖之中的独行侠要多一些。
江湖中的独行侠,自然最是敬佩楚难归这种单人独剑,凿穿整座江湖的剑客。
剑阁后山之中,一处尘封已久的剑窟里,山峰动荡,树晃叶摇,似乎下一刻整座高峰就要坍塌而下。
挡在门口处的巨石轰然碎裂,碎成了一片片细小碎块。
满室之中剑气照耀,如一湖剑气潮水,一涌而出,席卷四方。
剑气所过之处,切碎落叶无数。
一个白发老人从剑窟之中迈步而出。
片刻之后,一身原本激荡的剑气逐渐平稳下来。
老人环顾四周,有些感慨。
画地为牢二十年,一朝脱困,才发觉原来人间大好春色,终究是看不足。
二十年前,他败在楚难归之手,折剑闭关于此。
风雨不听,宠辱无心。
二十年间,才得一剑。
“没想到师叔这么快就出关了。”一个白衣人依靠在一棵老树下。
老人看了他一眼,以老人的修为,自然早早的就察觉到了他这个故人。
来人正是沈之远之师沈龄。
“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不曾将入世之剑转为出世之剑,看来陈城等人还真是无用。”老人笑了一声。
陈城便是当今的剑阁阁主,也是老人的子侄辈。
“师叔说笑了,我对阁主可是尊敬的很。再说,入世之剑未必就弱了,出世之剑也未必强。”
老人一笑,轻轻抬起手,一缕剑气如鸟雀盘旋,萦绕在他指尖。
他缓缓指向不远处沈龄。
剑气自沈龄脸上刮过。
沈龄却是一动不动,任由剑气从他面颊和古树之间划过,在树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遇事不惊,单单是你这份心境,便不在陈城他们之下了,不学出世剑,可惜了。”
老人说着可惜,可脸上没有丝毫的可惜之色,似乎心中纵然有万般事,也再难让他动容半分。
沈龄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位师叔的出世之剑,越发厉害了。
“多年不见,陈老儿你的剑术不知如何,面皮倒是厚了不少。如今竟然对一个后辈出手,出手就算了,竟然还敢在这剑阁里,真以为剑阁是你家开的了不成?”
“有种和老夫比划比划,老夫要是出双手就是老夫不厚道。”
一个壮硕老者飘然而落,只是不同于之前两人,他身上的白衣污渍多了些,一身白衣已然快要转为黑衣。
姓陈的白衣老者倒是不恼,只是随手挥了挥袖子,像是在驱赶身侧的苍蝇。
“这么多年不见,樊钟你这个老家伙还是这般言谈无忌。”
沈龄看着樊钟,“师父。”
樊钟则是望着老人,良久之后叹了口气,“陈耳,练剑练剑,练到最后,人情全无,你又是何苦来哉?当年败给楚难归的又不止你一人。”
陈耳扯了扯衣袖,剑气横生。
“我修剑道,不计胜败,倒是要多谢当年楚难归的败我之恩,才能让我有了闭关练剑的决心。”
“闭关多年,我出世之剑更进一步,如今我有一剑。”
他顿了顿,“可败楚难归。”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蜀南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三尺青锋更新,第一百六十四章 风满楼【二】免费阅读。https://www.sndswx.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