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山深处的雷动声响轰轰震天,偶有雷光直接劈落在白岩林中,引起大火,钟紫言抬头远望深山,巍然山体高耸入云,哪里能知晓上面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天地变色神威难测。
“掌门,做个决断吧,山上凶兽集体往下冲来,我们再不走恐会陷入危局啊!”陶寒亭将众人的心声都说了出口。
夜色即将来临,简雍他们商量出的结果是继续北上,钟紫言将梁羽的尸体用白布包起后,细细思索,觉得继续北上会越发危险,故而迟迟不发命令。
想起一个时辰前脑海中突然传来“小子,且安心回断水崖修炼,我保你赤龙门十年安稳~”这几句话,猜那传音之人至少也是金丹修士,是敌是友尚不知晓,钟紫言只觉莫名神秘。
如今所在的位置大致还没有离开槐阴河上游,再往上走,那就是靠近北面连绵丘岭了,野修更多,如今槐山大乱,这些野修不属任何一方势力,正是出来作乱抢劫的好时节,钟紫言已经不想失去任何一位同门了。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苟师兄,秦前辈那边有消息么?”钟紫言问向人群后面的苟有为。
苟有为拿出一枝小葫芦状的精制木块,这是他专门负责用的蜂铃子,其上与陶寒亭拿的那个蜂铃子一样,都有金色纹路,快速运气驱动,微弱金光闪烁,其内传出焦急话音:
“有为,你等现在何处?山门皆是兽类残尸,发生了什么事?掌门有无大碍……”
一连串的疑问,都是秦封的声音,苟有为禀道:
“这是这段时间的来往讯息,因为距离过远,有些言语传的不太清晰,不过能确定的是秦前辈说如今断水崖那边没有任何敌人。”
钟紫言沉吟少许,对众人开口,“继续北上,凶险异常,我们之中现在连一位筑基都没有,遇上危机难以应对,除了自保还要看护年幼弟子,实在不是好计策。”
加上齐长虹失踪,眼下战力稀缺,很容易再折弟子门人。
这话说的却是事实,简雍和姜玉洲几人一下子也反驳不了什么。
躲在最后面的冀狈离简雍和周洪很远,深怕再挨皮肉之痛,此时见众人都没个定策,两手拍身哀呼:
“诸位啊,如果原路南下更危险,来时又不是没看到,好几处战乱之地尸体堆积成小山,长苏门势力和王家势力的斗争一直未曾断绝,咱们参合不起。西面是上槐山的路,东面是槐阴河,走哪一条都没有好结果,这真是……哎!”
冀狈平日里惹人讨厌,可这时说的话切中所有人心坎,钟紫言皱眉向南看去。
天色渐渐变黑,西面各种兽吼声愈发逼近,望着那一张张困乏忧愁的脸,钟紫言知道,该做决断了。
“我决议原路返回山门,不论生死,都要找到刘师叔和其他两位同门的尸体!”钟紫言坚定开口。
话一出口,场面沉寂少许,好几位同门呜呼怨愤:
“什么?”
“这是条死路,那边可有金丹修士等着咱们呢!”
“掌门,万不可做此决断啊,关乎一门生死性命~”
……
连樊华这种老人都开口劝说,韩琴、颜真莹、冀狈、沙大通等人,皆不同意钟紫言的决定。
钟紫言回头看了看几个孩子抬着的梁羽尸身,白布笼盖,安静和祥。
往北走,凶多吉少,往南走却有神秘高人的一段指示,何况若不回去看一眼,哪里能甘心。
钟紫言双目一凝,“今日门中再无长辈庇护,只有与秦前辈早些汇合,才是稳妥之策,他传的讯息你们也都听到了,这时敌人已经离开,断水崖暂时是安全的!”
槐山各处都在乱战,如果带着一家子四处跑,迟早会遇到麻烦事,钟紫言解释几句以后,口气逐渐变冷:
“一切恶难,皆因我等实力低微,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你们惧怕回去可以理解,但有些事,必须做。有愿意北上的我绝不阻拦~”
意志坚决,不容撼动,那几个反对回去的都不再开口,钟紫言对简雍说:
“简师兄,放出云舟,我们即刻启程!”
简雍点头应下,将飞行灵器放出,几个孩子将梁羽的尸体很快搬了上去。
随后,唐林带着剩下的二代弟子登上云舟,钟紫言就守在云舟之下,看着一个个同门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都纷纷踏上云舟,心里松了口气。
趁着夜色,云舟向西南方向回返,这种云舟不比当年陶方隐带众人来槐山时的云舟,品次还不足二阶,另外驾驭之人的修为也没有到筑基期,于是速度缓慢便不足为奇。
一路上多有险情发生,避过好几波修士的乱战,有时还要往回再绕路,在第四日正午时分,钟紫言站立在云舟顶端,看着近在咫尺的断水崖,即庆幸又悲伤。
由远及近,有三个人影飞来,钟紫言看清楚了来人,正是等候多日的秦封和两个孩子。
钟紫言见到宗不二和谢玄完好无损,上前揽住两个孩子,眼中竟是怜庆之色,那日幸亏是他两人随秦封早早离开,不然说不定也被卷入恶难,福祸难料。
众人见到秦封这位筑基大圆满的前辈,多日提心吊胆的模样此刻稍显松弛,一个个问东问西,最关心的还是如今这里安全不安全。
秦封自是多多安抚众人,他这几日没有感受到一丝金丹修士的气息,方圆几十里都巡游过,做了三十多年的刺杀行当,确定断水崖如今的确没有危机。
断水崖外,满地的狱犬兽尸骸,有的已经开始腐烂吸引死蝇,在当日刘三抖【天光射日盘】崩裂爆破的地方,上百头狱犬兽尸体堆积如山,那十多头筑基期的狱犬兽竟然都在其中,最顶端跪伏死去的柳四浑身没有一处伤口,但生机已经消逝五六日了。
六个孩子和孔祥褚胖子的尸体都有找到,虽然残缺很多,但起码留下一些零散肢体,而刘三抖本人的尸体却什么都没留下。
钟紫言闭目皱眉,睁眼尽是猩红,很快眼中的猩红消散,面无表情抱着六个孩子残缺肢体向断水崖而去。
其余同门把剩下的自家师兄尸体也背在肩上,跟随钟紫言踏云舟飞上断水崖。
******
这一日天刚刚黑,槐阳坡烈阳台草庐中,苏正拿着一朵白色莲花嘴角露着狰狞笑意。
那白色莲花好似透明虚幻,又时不时变为实体,苏正欣赏来去,赞了一句:“元婴境界的力量,果真是令人痴迷。”
草庐外突有弟子禀报:“掌门,他们来了!”
苏正闪身出现在草芦外,眼中满是阴毒,“哈哈哈,终于要上钩了,王弼应该以为我已经被那头金丹狱犬兽搞的鸡犬不宁精疲力竭了吧?”
槐阳坡长苏门山门外,上百艘棺舟不绽放一丝光亮,都是悄悄来临,却没想到长苏门自动给这些棺舟头顶天空放了照明红灯笼。
棺舟群中为首最大的那一个棺舟上,王弼身着黑衣,眼神略有惊诧,本想趁着槐山上元婴打斗,槐山下坚持对垒的境况,来一次深夜突袭,没想到长苏门竟然摆出早有准备的样子。
长苏门山门上空,苏正散发浑厚金丹威压,狂声讥讽:“王弼,等不及要来送死了?竟还玩这套夜袭的把戏。”
王弼怒怼:“匹夫,被抢走无量封诏碑的滋味不好受吧,今日再端一次你的老窝,今后这槐山就是我的了”
无数灵气光波随着王弼手势落下,在长苏门上空不急不缓的苏正嗤笑一声,“今后,呵呵哈哈哈……”
苏正慢慢癫狂起来,最后狞笑祭出手中的白色莲花,“王弼,我门中任你攻杀,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那白莲很快变大化成巨形莲影护御起长苏门整个山门。
王弼惊疑,“这怎么还有元婴修士的气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众多棺舟持续攻杀了半个多时辰,依然轰不开长苏山门白莲护御屏障,这时王弼发现苏正似乎已经不在了。
“他是从哪里找的这护御之宝?”
王弼回身询问左右,主要对视的还是黑衣微胖的魏淳,魏淳死死盯着长苏山门那白莲屏障,任是想破脑袋也不记得以前门中还有这等秘宝。
魏淳执礼禀道:“前辈,你看那白莲屏障虽散着牢坚之意,但这么长时间轰击,也耗损了其十之一二,兴许坚持几个时辰就破了!”
王弼这时心中略显不安,以往他从来没有今日这么冒险过,拼着其他阵地失手举全族七成战力来袭,若是无功而返,那真是吐血般的损失。
“好,就听你的,再坚持两个时辰看看。”
时间分秒流逝,长苏门内没有任何动静,王弼心头愈发不安,走回舱台坐在椅上,问向身旁另一名青年修士,“王羲,家门可有异况?”
这青年正色回应,“暂无异况,夫人没有传来任何讯息!”
王弼颔首凝眉,族中有他刚复苏不久的妻儿守护,阵法经年维护稳固非凡,料来也不会有事。
外面攻击并没有停断,王弼心中虽有无名不安,但面上镇定,“柳家培育的那头金丹狱犬兽也不知怎么死的,甚是奇怪,魏淳,你有何看法?”
魏淳心头苦笑,那头金丹期狱犬兽怎么死的,他哪里知晓,当时他负责的是中游西岸战事。
即便不知晓,也不能随意应付,魏淳明面上摆出沉思之态,良久回应,“是不是和郭九幽那股势力有关?”
一提到‘郭九幽’三个字,王弼直身而起,来回踱了两步,“此贼着实可恶,往日哪里知晓他藏这么深,暗中培育数百名精英好手,给我家族各处领地侵扰添堵,若真和他有关……”
王弼突然想到一件事,是关于槐河鬼市崩塌后,他向东洲总部那边汇报,竟然没受处罚,好似这事不止他负责的这处鬼市出了问题,事出反常,说明这件事牵连甚大,背后有其他大势力介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如果是早有布局,那负责破坏槐河鬼市的人是谁?
王弼越想,越对郭九幽这个人起疑惑,再细思郭九幽来历,好像真不是槐山本地人,槐山虽大,但金丹修士屈指可数,能搞鬼的金丹只有赵良才和郭九幽,赵良才传的是上一辈的生意,王弼深知其人轻易不会介入两家争斗。
“前辈是想到了什么事?”
魏淳的问询打断了王弼思考,王弼也不隐瞒:
“确实,此时想来,郭九幽颇为神秘,以往只知其难以相处,为人刻薄寡恩,可真是那样的话,怎会一步步掌控猎妖盟小半权利呢?”
魏淳年岁尚浅,郭九幽怎么崛起的他并不知晓,随口问罢不再多言。
“家主,有异况!”
王羲拿出一块白镜传讯灵器,其上灵纹汇聚,‘长苏门四位金丹来攻!’
“四位金丹!苏正呢?郭九幽也在其列?”王弼顿时大惊。
眼看着长苏门白莲屏障已被耗去五成,王弼实不甘心撤手,可族内安危更加重要,他略一犹豫,狠下决定,“魏淳,这里交给你,我回去一趟。”
明显是不带人手的意思,魏淳执礼回应,“是!”
王弼正要转身离开,见身后青年亦要随同,开口道:“王羲,你留下协助魏淳!”
名叫王羲的青年很快领悟王弼的意思,驻足停立,目视王弼离去。
攻杀大权一时落于魏淳之手,百多余棺舟不停歇轰击,魏淳眼珠转动,仔细观察长苏门四方上下,突然瞅中一地,那里是几年前举办‘重阳狩宴’的地方。
“王羲道友,我有一计,可增快攻打速度,早早破阵!”
对于怎么攻打,王羲并不太在意,他知道自己留下来只是要监视魏淳做事,有更好的方法自然最好,“魏大哥自行安排,需要怎样协助,王羲听令!”
魏淳佯笑一声,指着槐阳坡枫叶林方向开始细说。
此时槐阳坡南面林间,黑灰色遮面兜袍下,苏景诚忧愁呆蓦,眼看那百余棺舟攻去枫叶林,口中呢喃,“想靠破坏猎场密地残破阵法牵动门内灵脉,灵脉震动护御屏障就会不稳,攻杀速度可增快至少三倍,不愧是魏淳,如此毒策都能想的出!”
苏景诚哀叹,他知道门内现在只剩下几个实力微弱小辈,大阵一破它们断无存活的可能,长苏门与王家乱战已至最后时刻,能动用鼓舞的各方盟属都差不多都卷进来了。
也不知何时,他厌倦了两家无休止的争斗,从出生起,便被灌输两家是死敌,王家有多十恶不赦,活了二三十年,到现在发现了苏正掌门的秘密,心意也渐渐凉了。
“我辈修真悟道,追求长生久视,难道真要靠着累累白骨,不分敌我蚕食哺己,才能攀登证道么?”
苏景诚轻问漆黑夜色,没有人能答复他,嗤笑一声,“散修也没什么不好!”
小半个时辰后,白莲破碎的那一刻,长苏门火光四起,苏景诚望了最后一眼,头也不回,踏步离去。
******
槐阴河中游,待王弼跨过河滩时,远远望见偌大王家阵法屏障早已破碎,三股金丹气息,两强一若互相厮杀,弱的那一方王弼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刚刚复苏没几个月的妻子。
自河滩开始,到王家山门门口,随处可见各色服侍的残尸和破裂灵器,血水染红大地,山门两个较大阵基处有金丹自爆残余的恐怖气力,王弼一路回返,焦急异常。
一声凄厉吼叫传来,接着便是轰隆自爆,王弼还未飞至山门,心头顿时凉了一截,他加速遁去,待赶到山门大殿时,见苏正和郭九幽静立殿前,二人浑身沾染血气,尤其是苏正,眸子中透着凶恶快意,朝王弼狂声狞笑,手中提着那具刚刚死去的柔荑女子尸体,不着片缕,异常凄惨。
“苏正!”王弼咬牙切齿,恨不得嗜其血肉,食其骨髓。
身侧一道幽黑影子出现,王弼一团灵气挥去,重重击在那人身上,“你就是这样保护夫人的?”
那黑影也不答话,只是畏缩歉疚,散发着筑基巅峰的修为气息。
王弼强压怒火,将目光转向苏正与郭九幽,那个黑影再怎样也是自己的人,如今大敌当前,一定得杀了苏正为妻子报仇。
王弼散发凶悍气势,金丹之威狂爆,身后虚影棺身急速浮现,手中紫光匕首紧紧握起。
王家大殿前,苏正提起白剑,气势节节攀升,正欲对身旁郭九幽说上两句时,只见郭九幽闪开身影,完全没有要与他并肩作战的意思。
“郭兄,你?”
郭九幽露出神秘笑意,回应道:“该做的我已经做完,接下来就是你们两家的事!”
又朝远处蓄势待发的王弼明言,“王弼,今日我先走一步,若你能斗过苏正,他日自可来小酆山寻我复仇。”
王弼心头惊悟明了,“小酆山,鬼市崩塌,果然是你!”
郭九幽留下玩味笑意,几个闪身快速飞远,王弼毒目盯了片刻,转而怒冲向苏正。
王家与苏家,延续了数百年的纠缠怨斗,或许在今日会有个结果。
******
三日后,阴风吹过王家山门,放眼望去,血水干涸凝固,成千上万的墨鸦啄食尸体腐肉,一个约莫十来岁灰头土脸的小人儿从尸堆里趴出。
嗓子沙哑难受,身体瘦弱无力,这小影子眼神由麻木转为坚毅,踩踏过一个个尸体,将那些尸体所带的储物戒指、腰带、耳环等等,均收入布袋,一路顺着走去槐阴河滩。
河水阴黑,鬼气森森,再也没有以前的清澈,小影子撑起胆量快速用河水洗了面庞,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急速回头,见一个两鬓微白的中年人望着她。
这几日见的死人多了,一下子看到一个活人,难免惊惧害怕,愣在当场。
两鬓微白的中年人正是秦封,他看了那个幸存的小影子一会儿,望向阴黑的槐阴河面,王家覆灭,黄天荡魔镇邪大阵也随之破散,槐阴河中的鬼邪之物没了压制,不出十日,很快就会涌上岸来。
到时候这些死去的修士尸体,大多都会被鬼邪占据,往后槐山众多低阶修士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这场大战死去的人何止数千,没了两大势力的震慑,那些原本恶性难消的底层野修便会无所顾忌欺压弱小,槐山只会更加混乱。
远处那个小影子见秦封没有多余动作,慢慢挪步欲要离开,突见秦封朝其招手,小影子左右看了看,站在原地迟疑少顷,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
秦封温和开口:“不必害怕,我是来找人的,问你一些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余香。”小影子是个长的秀气的姑娘,知道面前中年人不是他能惹起的,低头老实答复。
“是王家的弟子?”
“是。”余香将腰间的布包用手握紧,小声回应。
秦封又问:“可认识王红缇?”
余香杏眼闪过诧异,过了不久低靡哀伤,“那是我师父~”
秦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欣喜开口,“确实巧了,快带我去见她!”
余香疑惑不解,眼珠盯着秦封观察,过了一会儿,她率先走向王家山门内,秦封缓缓跟上,即将结丹的人了,心头竟生出紧张。
等到余香停下脚步,秦封的目光也由喜色期待转为悲哀怒意,怒意持续一会儿,秦封坐在那个红衣女子尸体旁边,神色陷入短暂回忆,眼中很快流出泪来。
红衣女尸是被人气惯天灵直接震死的,这种手段只可能是高修为对付低修为用的方式。
秦封双手握住那女尸冰凉的右手,喝气轻叹,“三十多年了,没想到再见会是这种场面,死了也好,下一世投胎一定得选对人家,今世太多苦难,不记也罢~”
余香站在跟前不明所以,眼前这中年男人好似早以前认识师父,可师父从未提起过他。
暖阳当空,王家山门燃起熊熊烈火,秦封放出飞行灵器,拉着余香踏在上面,飞离远去。
******
断水崖,赤龙门各处已经修缮如初,崖下刻着‘归魂’二字的静室中,钟子言面对着逝去同门的灵牌默默出神,近日不停操劳的他,白天忙于杂物,夜间梦魇侵扰,脑海中时常出现死去的那些人,此时面色煞白,形销骨立,明显需要修养。
在灵台最角落处,刻着‘梁羽’二字的灵牌旁边,有其余六个小一些的灵牌挨放,灯火星点,明亮异常。
哀伤渐渐隐去,钟子言口中念了一句:
“何以畏前路?大丈夫苍茫横行!”
静室外,有人禀报:“掌门,盛年建造布设的护山阵法成了。”
钟子言快步走出,随前来禀报的苟有为一齐往上走。
来到断水崖边上,望着外面青光碧蓝的阵法护罩,钟紫言不敢相信,陈盛年小小年纪,凭着刘三抖早前预存的阵盘辅助竟能布出一阶极品波光水云大阵,着实不容易。
“刘师叔的本事,后继有人矣。”钟子言看着陈盛年,颔首感叹。
再回头望一望山门上下,多日前的残破迹象早已消逝,好像那些事情从未发生一样,钟紫言只觉恍惚头晕,径直栽倒在地。
陈盛年受了表扬,面上本是自信欣喜,看到钟紫言倒地,一下子慌了神,连连哭叫,“先生你怎么了?掌门!掌门!”
苟有为稍一观察,怜惜哀叹,“门内人手稀缺,多日操劳,外加忧思死去的同门和长辈,他太需要休息了~”
说罢,背起钟紫言朝门内偏殿送去。
******
王家与长苏门一同覆灭的消息很快传遍槐山,与之一同爆出的事件,还有槐阴河没有阵法压制鬼物纷纷上岸肆虐,一时间众多闲散小势力躲避各自修炼洞府不敢出来。
槐山上的异象在发生后的第十五日终于消散,异宝被人夺走,那上面的两大元婴也不见踪影,槐山禁制屏障虽消失了,但槐山上半部分因为元婴争斗,不知怎的形成一个个雷暴风窝,山顶更是残存的恐怖霹雳雷团,根据一些筑基修士的传闻,似乎有一小片雷泽诞生,这哪里是寻常修士能去的地方。
三个月过去以后,猎妖盟两大金丹之一郭九幽被传不知所终,赵良才成为猎妖盟唯一盟主。
金丹修士绝迹,猎妖盟成为槐山真正最大的势力,上和城也成了最安全的地方,随着槐阴河鬼邪妖物狂涌而出,上和城人满为患,不得已,赵良才牵头另建一城,槐阳城。
槐阳城位居原长苏门所在地,将长苏山门扩建,槐阳坡除名,偌大地盘全算在槐阳城名下,赵良才整合原槐阴坊残部,在槐阳城设‘猎妖’和‘捉鬼’两榜,暂时给了槐山众多野散修士一个生存奔头。
******
日月旋转,星河长存。
江海奔流,草木复生。
眨眼槐阳城建立已过七年,城内最繁华的鉴宝区告示灵牌下,本月新一轮任务榜公布出来,众多修士争先拥挤查看。
告示灵牌对面是‘捉鬼茶楼’,共分三层,二楼靠近外窗的小桌上,一个唇生短须,身材清瘦,黑白玄袍的练气期修士独自饮着清茶。
同行列的另一大桌有十多个练气后期的修士,一位喝酒喝的面红耳赤的年老道人拍桌嚷嚷,“我这一双眼珠子,辨识过多少迷障雾阵,怎能看错?雷泽中那把剑少说也得金丹修士才能拿得,你们即没本事又没那火炼金睛分辨真伪,还说我胡编,真是瞎了狗眼!”
一旁的壮年修士见老者喝糊涂了,告罪向同桌众人,“我师兄酒后胡言,真是对不住诸位了,我这就拉他回去醒酒~”
另一个年轻修士打趣笑问老道,“要是真有宝贝,七年前山上元婴前辈争斗怎么没顺手拿去,你是不是想说元婴前辈也看不出来?”
有人跟随附和,“就是!多年前先不说,就说最近猎妖盟赵盟主也去过一趟槐山深处,不也没有看出什么,怎的你一个小小练气,还能比得过赵盟主他老人家的法眼独慧?”
满桌哄堂大笑,闹的那壮年修士好生觉得丢脸。
这边小桌上,钟紫言将清茶一饮而尽,嘴角自然笑了笑,抬步朝楼下告示灵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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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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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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