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处于封山时节的藏风山云雾散去,恢宏气势显现出来,尽管大雪飘零,走在老远处雪道上的练气修士们仍然能看到那家山门头顶云际,有赤色龙形虚影矫健游晃。
心事沉重的简雍自南飞来,见自己亲自下令暂时封锁的山门竟然明晃晃大开着,攒着怒气降在山门外,疾步踏上山道。
在龙门处守着的两个弟子严正站立,见了简雍,弯腰执礼:“简师伯。”
“恩。”
他本是要质问守山弟子,转念一想,他们这些小孩子还不敢做这种事,颔首罢,直向藏风大殿行去。
路过万人灵场,眉眼不经意间扫到那处十多丈高的龙牙天碑下,见一个黑袍道人负手望着碑文,好似已经驻足良久。
能进来自家山门,不可能是外人,但气息感受着有些陌生,总得走过去瞧瞧。
临近龙牙天碑下的高台不足十丈时,那身影像是突然回神,慢慢转身露出面容。
简雍喜色顷刻浮面:“掌门?”
“辛苦你了。”钟紫言慢步走下高台。
这五年来,门内宗务基本都是简雍做主,大小事奔波劳碌,精气神明显被熬衰了一圈。
“你……结丹了?”简雍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惊喜突如其来,实教他措手不及。
“哈哈,有幸成功,去殿里说。”二人携手走向藏风大殿。
入殿以后,自有小童端茶倒水,简雍先是沉默良久,话匣子打开以后,将近年来发生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自你走后,门中各殿稳步发展,五殿历年贡献都很出色,只可惜有为闭关筑基两次,均不能成,现下已经油尽灯枯,我特意将波月洞府破例给他用,他也不愿呆存,终日窝在炼丹房,不见光色半分。
……
陈老祖来过一次,还是因为天雷城征召散修参加开辟战争的事,前一次出面只有雷音寺的金丹前辈游说,这一次是一位元婴老祖,我亲自传信给陈老祖,他出现后,将那人痛骂一通,整个槐山修真界免了被再次征兵的恐慌。
这事不久后还得您亲自再和他详聊,外面发生了什么,槐山这种小地方没资格知道,陈老祖也向来没将我放在眼里。
……
去年因司徒业病魔缠身,槐山各个势力暗流涌动,他家内部司徒礼和司徒羽逸两脉为了争夺宗主大位僵持不下,恰逢南疆魔物来攻,闹的人心惶惶,近些天才消停。
司徒十七一直在暗中联络玉洲,求他支持司徒羽逸,前几个月司徒酩在地兵谷外被暗杀,司徒礼一系认定是玉洲所为,将当年御魔城他唆使司徒十七暗害玉狞子的事宣扬出来,闹的鹰眼草台仇视咱家,拓跋南天几次临门,都被陶师叔打发回去。
玉洲向来独立,我也不知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想寻他问个清楚,可他像是凭空消失,踪影全无,魂殿的魂灯旺盛非凡,也不是出了事故。
唉……”
简雍最后叹气抒意,他向来缜密细致,攒点财物、周转商品自是拿手,可处理人心,却没那么简单。
钟紫言听罢,拍了拍简雍的肩膀,温言道:“无需烦忧,这些事都不值得费神。”
简雍点了点头,拿出厚厚的灵册账簿:“宗门的账务……”
不等他说完,钟紫言微笑摆手,“也不急,去灵堂看看大通和韩琴吧,他们去了。”
“去了?”简雍疑惑不解,思索了片刻,惊问:“去了?不会啊,前几日……”
他看了看钟紫言,疾步走出殿门。
当年一起迁来的人,自然有一分浓重的亲情,突兀听见人死了,给谁也不好受,但人活到这个岁数,没办法逃避。
钟紫言独自离开藏风大殿,来到后山陶方隐洞府外,石门缓缓洞开,慢步走入,那个银发老人嘴角已经笑开了花。
“师伯,我回来了。”钟紫言笑言盘坐,两人相视平和,一如当年东迁来槐山的时候,彼此尊重且信任。
陶方隐面色红润,赤红袍子显得他好像从没有变老,“我知道,自你当年送来龙鼎时,我就知道。”
结丹成功,不管是钟紫言还是陶方隐,甚至是宗门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多年期盼,今朝实现了,怎能不教老头子高兴,拿了一壶酒,两玉杯,什么也不说,先干一杯。
钟紫言将那已经碎裂开的赤龙鼎摆了出来,愧疚道:“渡劫时,蒙它救了一命,可惜坏了。”
“一个死物,怎能比得了你性命重要,坏便坏了,盖天地万器都是用来做事的,哪有不坏的道理,正所谓不破不立,这是好事。”老人家已然完全不拘泥俗礼,什么宗门信物,都不如人重要。
钟紫言听罢,心情舒坦太多,他担了掌门的担子,不管外人怎么看,自己终归会在意这种事的。
二人畅聊直到深夜,陶方隐讲了好些隐秘的事,尤其是他结丹后悟出的那门可怖的禁断大术,能在短时间抽化一定范围内所有的灵气为己用,由他本身结合本命物施展出威力骇人的攻击手段,谓之:阳炎净灭。
直到今时结丹有成,钟紫言才发觉陶老祖真正把他当成了门派传承人,所有的秘密毫无保留脱口而出。
“我结丹后,没您那般鸿运,只悟得一门分化灵力、乘奔御风的神通,唤作万隐乘风术,这门神通根基由神行术和龟息遁形术结合而成,外加清风化煞的本质感悟,一能抽拨分化灵气,二能疾遁青冥,还算可堪一用。”钟紫言手心五色灵团凝成,分合间得心应手,随后一股清风吹散气雾,手心像是什么都没出现过一样。
陶方隐沉思片刻,大笑:“你这手段,不知要成为多少人的克星。”
钟紫言淡然一笑,又道:“大通和韩琴去了,我自鬼灵溪那片地方找到了他们的尸体,此事十有八九是司徒家做的,但我打算将此事按下。
当年司徒十七来寻我谈事,我便知道他与玉洲有些约定,想必司徒酩之死,多半是玉洲所为。
昨夜去看了司徒家老爷子,他寿元撑不过三日,云河宗内部争斗愈演愈烈,若是损了槐山修真界气数,咱家举兵东返大计又不知要延后多久,此事拖不得。”
陶方隐渐渐静默,良久后,叹了一口气,“你做的对,成大事者,自需忍常人所不能忍,我一生诸般错事都由直率狂狷铸就,若当年早些警觉,少鄙旧门同道,咱家根底还能再翻几番,可惜万事回不得头,只能向前看了。”
做什么事都要明白第一目标是什么,有了主次,就有了轻重,有了轻重就可以依次解决。
成事,一要看天地允不允许,二要看自己实力允不允许,三要看人心,缺一不可。
钟紫言东游五年,并不是走马观花,类似牧野马林东方真人那样的人,其实也远远不算成功者,赤龙门要谋求的是千年万年存立,中间多少冤屈困苦,为了目的都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走错一步,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翻盘。
“那几家仇敌过的也不算好,只是柳江狶即将结婴,我甚为担忧。”钟紫言收了破碎的赤龙鼎身,准备离开。
陶方隐抬头观望东方,少顷回头盯看钟紫言:“此事寒亭已与我无关道明,你万万记得:报仇事小,传承事大,广积钱粮,高铸城墙。”
钟紫言起身执礼明悟,转身向洞府门走去,耳中听到陶方隐苍老之音教诲:
“你如今已成为真正的赤龙之主,往后我亦再没什么好传教给你的道理,知你自小熟读儒门经义,便最后赠一句人生万事根本:
无善无恶心之体,知善知恶是良知。
有善有恶意之动,为善去恶是格物。
不拘于圣人之言,不屑于世间名利,方能见人之所未见,及人之所未及,他日归去时,心中若能再无牵挂,道一声我心光明。
你这一生,便能胜人间千百生。”
钟紫言出得洞府,胸中万千河流汇聚于心,愣神良久,回首弯腰拜礼,“弟子谨记。”
那一番话,从这位老人口中说出来,不再是期盼,不再是压力,不再是责任,只是真心的希望自己能无悔这一生,不管将来命运如何,都由心行事。
这一刻的钟紫言,多年以来背负的掌门人所需要承担的东西,好像一下子轻了太多,到底当初是这位老人选择自己,还是自己选择赤龙门,似乎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因为那是前世,而往后,是今生。
……
一门之隔,洞府内,陶方隐面色恢复平常色,红润的面庞变得松弛,他老了,虽然已经金丹六层,但自己还有多少年他自己很清楚,后面的金丹七层、八层、九层、十层巅峰甚至是结婴,恐怕遥遥无期。
但他依旧是满脸喜色,透过洞府能清晰看到钟紫言一步步走远,其背影像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浑厚宽阔,包容万物,极似山岳河海。
在这寂静的洞府内,老头哈哈大笑:“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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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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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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