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见济和沐琮用完晚膳之后,唐皇贵妃便离去了。她自始至终不曾提及皇后之事,就好像一个温和善良的后母一样,竭尽所能地满足孩子的需求,拉近与孩子之间的距离。
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朱见济不知道要有多么开心,能够遇上这种后母,不是生母却与生母无异。但是,帝王之家,人心叵测,朱见济宁愿把所有人都想成坏蛋,也不会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晚上,朱见济和沐琮一人一张床,但是都在一个房间,偌大的房间,莫说是两张床,便是七八张也没有问题。不过沐琮这家伙半夜总是偷偷溜到朱见济的床上,被朱见济发现后就说是一个人害怕,所以很多次朱见济发现了也不去理他,自己睡自己的。
但是今天,沐琮溜到朱见济床上后,说起今天的事情,“太子哥,你是不喜欢吃牛肉丸子吗?”
“还好,你既然喜欢吃,让与你也无妨。”朱见济翻了个身子,不去看他,主要是心虚。
“太子哥,你撒谎,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吃,你是害怕里面有毒吧。”朱见济吓得连忙翻过身来,想要捂住沐琮的嘴,但是这小家伙后半句已经说出来了,“没事,以后这些东西我都帮你吃完掉。”
小兔崽子,你不怕死我还怕死呢。朱见济将周边侍寝的宫人尽数遣散,而后道:“没有的事情,你不要乱说。”
“没有,就是没有!”见沐琮狐疑的眼神,朱见济又重复了一遍。
“皇后去世,宫里有的是妃嫔想要趁机上位,那唐皇贵妃送你吃食,不过是为更进一步而已。”沐琮才不管朱见济的说法,自顾自说道。
盯着沐琮清亮的双眼,朱见济很想要问一句:兄弟,你也穿越啦!这是一个六岁孩子,还是无人教导的前提下能够说出的话语吗?
见朱见济久久不语,沐琮道:“这是我来京师前从兄教我的,他不许我牵涉进入宫廷之争。”
朱见济的疑虑消释些许,但不可能完全消除,问道:“这么说,你从兄也料到了你会留住在宫里吗?”
“那倒是没有,不过不管住在哪里,其实都一样。住在宫里,没有老家伙们指指点点,还更加轻松一些。”
朱见济吓唬他道:“你说得倒是轻松,日后若是无才无能,不足以为国镇守边疆,黔国公世袭传承到你这一代怕是要断绝。”
沐琮全不在乎,悠闲道:“不怕,我爹给我留了一帮叔伯,哪怕是我当个二世祖,云南也出不了事。”
朱见济轻笑一声,终究是个孩子,将人际关系想的过于简单了,日后碰几个钉子就学会如何为人处世了。
“对了,太子哥,你希望后宫里再出一个皇后吗?你觉得谁更可能当上皇后?”
小屁孩,纸尿片都没有脱,就敢来套我的话,朱见济不去回答,反问道:“这是你从兄叫你来问的吗?你如实回答,我就告诉你我的想法。”
“嗯,这个嘛,从兄让我不要参与到宫廷斗争,所以太子哥你明白的,肯定不是从兄让我来问的。再说了,我笨口笨嘴的,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可能交给我来办。”
朱见济似笑非笑,沐琮解释得越多,他心中越是猜疑,不过这也不重要了,道:“宫廷之争,远比你想象之中的要冷酷,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早些睡觉,明日上课不准睡觉了。”
“那些师傅教导的内容我都没有学过,听不懂我可不就得要睡觉吗?又不是我想要睡的。”hτTΡδ://WωW.sndswx.com/
“之前教简单的课业,也不曾见你认真学。”
“行了,知道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让人读书,真烦人。”沐琮主动转过身去,不再与朱见济聊天。
朱见济也侧着转过身去,二人中间好像隔了一条银河一样宽阔。被沐琮这一闹,朱见济是半点睡意也没有,等听到沐琮的呼吸声平和下来后,朱见济悄悄地离开床,推门而出,想要到外面暂且散心。
夜凉如水,不远处的花草丛中传来细微琐碎的虫鸣。
“殿下。”正在外面巡逻的孙震迎了上来。
“无事,今夜无眠,叫何林静准备些糕点,本宫有些饿了,吃个夜宵吧!”
孙震抱拳行礼道:“属下这就去找何公公来。”
何林静,是当年成敬告老还乡前奏请服侍太子的小内监,年纪不大。何林静父亲是县里主簿,牵连到贪腐之事,也不知何林静怎么就阴差阳错地进了宫。朱见济不去询问这等事,何林静自然不会自己提及。
何林静进东宫的时候他刚刚从宫中内书堂学完课业,不过十六岁,稚气未脱。不过年纪小归小,成敬能够把此人推荐给朱见济,能力一流不说,体察上意的本事更是顶级。也不知道成敬是如何发现这个璞玉的,又或许是物伤同类,为这个孩子找一条更为光明的出路,不必老死宫中,受尽压迫。
没有让朱见济等候太长时间,并非热食,不必准备多久。朱见济坐在院子里的石座上,周围柳树成荫,晚风徐来,甚是安逸清静。
孙震与何林静二人,便好似两位门神一样,矗立在朱见济身前,随时听候朱见济的命令。
这两位杵在眼前,怪不好意思的,“晚间无人,不必拘谨,坐吧!送来的绿豆糕很不错,让宫里多准备一些。”
孙震道:“属下还是站着的好。”
何林静附和道:“小人也是,不累。”
“又不是没有让你们坐过,怎么,怕小人报与父皇说,治你们不敬之罪吗?”
二人仍旧不坐,朱见济也不再多言,宫里处处都是眼线,之前让他们坐下还害得他们受罪,道:“罢了,愿意站着就站着。最近宫里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是对何林静说的,作为朱见济的贴身太监,服侍朱见济自然是他最重要的职责,但是朱见济要的可不是一个开心果,要的是能够办事的能人。
于朱见济而言,何林静就是他在宫中的眼线头子,专门收集宫中内外的消息。不夸张地说,每年光是收买眼线这些事情,就要耗费数千两银子。当个太子,若是连眼线都不知道培养,不如不当。
何林静想了想,道:“最近倒也不曾发生大事,就是昨日陛下教唐皇贵妃御马,谁知那马匹竟骤然失控,将贵妃跌落马下,若非陛下以一己之力控下疯马,也不知道会撞翻几人。”
“怪不得昨晚贵妃没有来。还有父皇身边这些侍卫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要父皇自己去控御疯马。”朱见济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加以点评道,“还有吗?”
“还有的话,估计殿下您也知道,就是皇贵妃父亲唐兴收受民田一千二百顷,外面言官已经准备联名上书弹劾了。”
朱见济点点头,此事与他无关,看戏就是,何林静便继续道:“此外,陛下近来宠爱宫人李惜儿,今晚便是在那处歇。这李惜儿原为教坊司妓女,经钟鼓司内官陈义和教坊司左司乐晋荣介绍入宫,能歌善舞,弹得一手好琴。对了,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刘敬与李家关系匪浅,其妻常出入李氏家门。”
“刘敬,他不是常去姥爷(即杭昱,朱见济外公,杭皇后父亲)家里拜访吗?如今陛下移宠,这人就这么着急寻找新的靠山。”朱见济眉头微皱,这事看起来不大,但是身处权力中心,需要关注的无非是这些细节,况且,刘敬的地位不低呀。
一直不常说话的孙震附和道:“前年前指挥使卢大人因言官弹劾去职以后,指挥使一职一直都是安平伯(即吴安,也是个外戚,是朱祁钰母亲吴太后的弟弟,朱见济的舅公。初为百户,今年才授予安平伯)任,听说安平伯近来身子不好,这刘敬怕是想要更进一步了。”
朱见济一边听着,一边嚼着嘴里的绿豆糕,最终也没有给出自己的看法,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本宫明白了。”
孙震也是人,也有自己的目的,他的话也只能够听一半。明朝约束外戚,吴安虽然是指挥使,但是基本就是领俸禄而已,刘敬就是事实上的锦衣卫一把手。孙震近来和刘敬关系不好吗?要对朱见济说这些。
不过话说回来,朱祁钰半路继位,自身根基不深,所以继位之后,外戚势力相比较于前朝,增长许多,特别是锦衣卫体系,朱祁钰安插了许多外戚进入其中,可不完全是吃干饭的。比如吴太后的另外两位弟弟,吴信为都督佥事、吴敬为南京前军左都督。哪怕是废皇后汪氏,他的父兄同样地位不低。
外戚集团虽然不足以成为朝廷第四大集团,目前依旧处于被压制的状态,有职无权。但外戚毕竟与皇权关系密切,不一定能够成事,但大概率能够坏事,和这帮人搞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吃完了糕点,朱见济回到房间内,沐琮不曾醒来,朱见济和衣而睡,不去惊动他。这宫中上下,没有一个是正常人,即便是眼前这个只有六岁的沐琮。
次日,朱见济和正常时候一样上课,而早朝中则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国子监学正林聪,注意,是国子监学正,不属于言官体系。林聪上书言事,主张立废后汪氏为后。
这林聪,当年也是混言官的,名声不小,景泰初年弹劾倒了礼部尚书何文渊,不夸张地说,这是景泰朝唯一一位因为弹劾而去职的高级文官。如胡濙王直这样年过八十的老臣,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退休,朱祁钰都死死抓着不放,最后去年见王直实在是年老,才允许他不上朝,但是有大事商议依旧让他入宫,参议军国重事,算是退而不休。
总而言之,林聪在言官任上,是得罪了不少人,所谓“诸司忌惮林聪风裁,林聪所言,无敢不奉行者,吏部尤甚”。
但是终日打雁,总有一天要被大雁啄到,不久前,林聪的外甥陈和为教官,欲得近地便养。都是自家族人,林聪又是吏科都给事中,正好在职权范围之内,所以言于吏部。
结果这一下子被人抓住小辫子,使劲抨击不说,可怜老尚书王直都被牵连其中,说王直漠视林聪放肆,不加以阻止。
朱祁钰知道林聪之前得罪了太多人,所以稍稍贬了一些,让他去当国子监学正避避风头。想不到这人在国子监位置上,还想着越级上书,兴风作浪,非他本分事言之,此举不知道又得罪多少人。
底下的勾当不需多言,林聪明面上的理由是废后汪氏仁德,今天下无母,合该立汪氏为后。
废后汪氏重新当了皇后;那么废太子朱见深是不是也要重新当太子;那上皇朱祁镇是不是重新回来当皇帝来的好。林聪喜欢往这个禁忌问题上撞,朱祁钰虽然对大臣颇为宽仁,但唯一的逆鳞就是这个,这些年锦衣卫诏狱为此打死了不少人呀。许多人都等着看好戏。
一石激起千层浪,午间用膳的时候,何林静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告诉朱见济这个消息。
“此天家私事,外臣总是喜欢多言。”一旁吃饭的沐琮嘟囔道,“等着吧,不出明日,那林聪就要被逮治入狱。”一旁听到的人都只如木雕一样,不言不语。
沐琮自己多嘴不够,偏偏说完之后还要问朱见济一句,“太子哥,你以为呢?”
朱见济掐死这人的心思都要有了,夹了一块红烧猪肉,塞进沐琮的嘴里,恶狠狠道:“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嫌命长是吧!”
“这有什么,大家都能够看得出来的事情,有什么不好说的。”沐琮一边晃着脑袋,一边以一种全不在乎的语气说出了下面这番话。
朱见济也不知道这人是真的傻,还是故意装疯卖傻,大智若愚。反正朱见济也装起了呆鹅,听沐琮一个人在那里“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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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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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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