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气小娃娃微抬着饱满的下颌,端庄秀气的鼻子下,一张小嘴红润似樱桃,说得有据有理。
晏天骄耳朵动了一下,桀骜接话道:“这叫恩威并济。”
小娃娃:“……”我虽然年纪小,读书也少,可你别骗我哦,这句成语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陆子吟、澄泓还有傅琬琰:“……”
这明明该叫知恩图报!
陆子吟臊得想捂脸,天骄吾友啊,你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没好好学习过的样子,你自己知道吗?
但晏天骄一向对自己的语言文化造诣有着迷之一般的自信,他从来都不会认为自己有错,错的只能是没有内涵的别人。
这小鬼倒是很会说话,瞧着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但这张嘴说的话却是绵里带针啊,比之不少大人都要厉害。
“这里是慈悲城郊外百里,而离这里最近的歇脚地就是慈悲城。”
一般不掺和他们话题的傅琬琰,这时却主动跟那个小娃娃讲话了。
若不是筑基修为以上御器或御空,以行走的方式估计得走好几天才能够走到慈悲城,若是御器飞行却只需一个时辰左右便能够抵达。
见那白色斗篷男子一副病弱安静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这会儿能不能撑到慈悲城。
小娃娃抬头对上傅琬琰的眼眸,对方眼神像乍暖还寒的清明湖泊,并无阴垢与杂质,他朝她笑了笑,十分有礼貌道:“谢谢姐姐。”
他转回头,想去牵他爹,却又被傅琬琰叫住了:“我们也准备要去慈悲城,既然方才得你们帮助,那不如一道走吧。”
说着,她摊开手掌,便浮托起一座长船飞行器,朝旁一施法,它飞快地变大。
陆子吟讶异地看向她。
傅琬琰直接一出手便拿出一个拟景、可容纳上百人的飞行器,可谓是财大气壮。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头顶,这副架势多少有些像富豪一掷千金的吃瓜现场。
傅琬琰心底莫名有一种直觉,她不想错过这一对父子,所以一改常态的冷淡待人,尽她最大程度的态度来挽留。
“你们也看到了,这四周围并不安全,一起走还可以相互照应。”
小娃娃那仰头张嘴,这么大型的飞行灵器他还是第一次见,小孩儿的新奇心叫他很想上去试一试。
不过,他看向一旁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的男子,摇了摇头,道:“不了,我爹爹他……”
他不喜欢跟外人接触。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
“那便有劳了。”
这时,男子缓步走了过来,他的声音极具辨析度,似一段琴韵霖铃流过耳旁,细语微澜,也似掮了一轮明白,携了一缕清风,开遍了漫天的烟火。
众人稍稍怔愣,他这一动,就好像搅动起了他四周的风云气息,卷起了迷离人眼的风雪。
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令人无法轻易忽略。
陆子吟不由得问道:“你一个生着病的人,带着一个稚儿来酆都,你可知酆都正值多事之秋,你就不怕遇上危险?”
万一被抓去当血奴……他忽然想起之前他所做的事情,又觉得自己或许是在杞人忧天。
人家能带着孩子闯南走北来到酆都,说不准还真有一身通天本领也说不一定。
男子倒是感受到了陆子吟的好心,他低着头,握拳掩唇咳一声,才道:“因为有必来不可的原因。”
话说到这儿,便也不好再继续寻问下去了,毕竟几人都不过是萍水相逢。
“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陆子吟转移了一个不踩雷的话题。
“在下平生。”
小娃娃应声道:“我叫乐宝。”
这对父子的名字,这一听就知道用的是假名,一个即使不露脸都能瞧出一身的风华气度的男子,怎么可能叫这么一个普通的名字。
既然暂时组成队一块儿,他也介绍道:“我叫陆子吟,这位是澄泓大师,另外两人是晏天骄与傅师妹。”
他们三个直接报真名,但傅琬琰毕竟是女子,女子的闺名他不好不经她同意直接给她报出来。
若是知底细的人倒不必如此顾忌,但问题是这对父子来路有异,该防备的还得防备一下。
男子宽大的兜帽垂落,遮住了他的眼鼻位置,帽橼一圈蓬松干净的狐毛在风中飘佛,他唇瓣似天青一角,轻淡一抿,便漾起湄水拨动:“想必你们也有要事在身,我们先出发吧。”
男子牵起了乐宝,之前没注意,但这会儿他们看到走动时明显乐宝朝前辨认位置,而男子则被牵引行动在后。
他们心底一阵奇怪,为什么不是他牵着孩子,而是由孩子牵着他走?
“他难不成眼睛看不到?”陆子吟脱口而出。
“盲人摸象?”晏天娇抄起手抬了抬下巴。
这时乐宝停下来,他转过头,小小的个子,却气势半分不弱道:“我爹不是瞎子,他的眼睛只是暂时失明。”
陆子吟干笑一声:“乐宝耳力不错啊。”
乐宝眼眸格为有神:“是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等那对父子登上了飞船,傅琬琰忽然问道:“澄泓大师,你看这对父子是什么来路?”
澄泓静伫片刻,才出声道:“男子的修为看不透,但那孩子身上应该是用了掩盖修为的法宝,他的修为已然是练气十二层了……”说到这里,他看向陆子吟:“是以陆檀越,他并非一个好糊弄的普通孩子。”
陆子吟当即讶声道:“他、他看起来不过才五、六岁。”
澄泓见识过太多天才了,有些事情虽然不合理、甚至太过匪夷所思,但并非不可能,也并非不存在。
“这对父子周身气息澄亮明净,且能够趋散已成了气候的鬼气,想来是友,非敌。”澄泓如是道。
——
酆都朔方城
丑疤男抱着花绿一路走街穿巷,看似杂乱地奔走,但心中却早规划了既定路线,最后一路来到了朔方城的最高之处——落日顶。
他们站在朔方祭祀所用的顶端位置,从这个地方可以清晰地将整个酆都的四座城池都尽收眼底。
也能够看到在山下有盘旋逶迤着酆都的一片黑河,黑河的四处寸草不生、雾瘴弥漫,而一条曲弯径浅之后便是一片森冷荆棘林。
只见那些漆黑色的荆条相互缠绕,如同罩上了层层叠叠的大网,也似一条看不到尽头深邃的幽暗洞窟,一丝光亮也透射不进去。
阴沉而惨淡的冷光洒在这片连鬼修提及都发冷的荆棘森林,那里面静谧得如同万物在内死亡了一般,透着极为不详又深渊般的气息。
那一片林林,不长树、不长草,只有尖刺般刮肤缠肉的荆棘,它们坚硬无比,且有剧毒,因此这是一片天然的驱逐、惩罚跟囚禁之地。
也是一片禁忌之地。
那里面据说关押着无数犯下涛天恶行的妖魔鬼怪,它们在那里面不见天日、受尽毒荆的折磨,日日复日日,永无翻身之日。
“小孩,冷吗?”
花绿打了个哆嗦,双臂一张紧紧地抱着丑汉的一条胳膊。
“不、不冷。”
这落日顶本处酆都最高峰,再加黑河那边飘来的阴冷之气冻骨,他从储物空间取出一件黑色的斗篷,罩在他的身上。
花绿下意识看了一眼,只觉得这斗篷朴实无华的模样有些眼熟,就跟那个穆府大小姐那一件差不多。
“……怎么这样乌漆嘛黑的黑色斗篷人,你也有一件?”
丑汉没接这个话题,他道:“现在你可以说一说,你跟那个花皆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非得借我之手逃离他了?”
丑汉的语气不轻不重,但却像一计响钟敲在了花绿的心口。
他总算明白什么叫秋后算帐了。
花绿如今还得依仗着他,自然也不打算骗他,于是就将他跟花皆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花皆了,他根本不记得我跟他以前的事情,还……他还换了一张现在的脸,他想凭着现在这张好看的脸去接近穆府大小姐……”
花绿虽然不打算骗丑汉,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说,于是他吞吞吐吐地讲述,多少有些省略又掐头去尾。
但丑汉显然也没打算对他的事情了解得事无巨细,他只要确定这小孩不是他拐来的,小孩也不是因为一时胡闹任性才选择跟着他走的。
“那你呢?跟着花皆,你自可以在穆府吃喝不穷,甚至可以得到最好的待遇,不必跟过去一样颠沛流离了。”
花绿从小在外面混,心性早就被磨砺成长,他也是个有主意的人。
“我不要。”他小嘴撅起。
“为什么?”
真实原因他不能说,于是他随便找个理由打算蒙混过关:“因为我长得这么好看,万一留在府上被那个穆府大小姐看上怎么办?我又不想给她当儿子。”
“那你想给谁当儿子?”
“你啊。”
丑汉顿时一脸古怪笑意地盯着他:“那穆府大小姐据说长得花容月貌,小孩,你眼光怕不是有问题。”んτΤΡS://Www.sndswx.com/
花绿急急反驳道:“不是的,我挑的肯定是最好的——”他盯着丑汉,忽地漆黑的眼眸内一道青色光芒一闪而逝,然后他小脸红扑扑地,既骄傲又兴奋道:“你就是最好的!”
——
另一头,搭乘着豪华飞船前往慈悲城的白色斗篷男子身形一震,忽地躬起身,一只手伸出兜帽内死死地按住一双眼眸。
“爹,眼睛又痛了?”
他淡声道:“……习惯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来一次!”乐宝难得收起了逢人无邪的笑脸,板起小脸哼了一声。
“是啊,这么短的时间……”
等那一阵抽离的痛意消失后,他放下了手,眨了眨眼眸,只觉得才刚恢复一些视线又变得模糊了起来。
“爹,你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姐姐跟他们一块儿走?”
“反正都是要去慈悲城的。”
乐宝有些闷闷不乐:“可她一直看着爹,明明爹一直藏着脸,都没有叫她看见长相。”
“你在不高兴些什么?”男子蹲下身来,轻轻地捏了下他粉嫩的小脸蛋儿。
乐宝认真道:“爹,你是娘的。”
男子手上动作一顿:“你忘了,你没有娘。”
“爹,你别骗我了,人家都说小孩子是娘生的,所以我也有娘,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生得了我?”乐宝一副大人就会骗小孩子的看穿模样。
男子起身,视线濛濛落在飞船外飞速被风带走的云雾之间,负气掷声:“你便是我生的,有什么不可能?”
“是爹生得我,可爹一个人怎么怀的我?”乐宝不信:“爹,我娘呢?”
以前每次问到这个问题,他爹就只会沉默。
这一次,依旧如此。
“有爹一个,还不够吗?”男子声音暗哑地问道。
乐宝鼓起腮帮子正想说不够,但一瞧他爹那神色,便垂下眼,乖巧道:“爹,乐宝不问了,你、你别伤心,我真的不问了。”
他想要一个娘,这是天性。
但这么多年以来,为了让他这个被亲娘抛弃的亲爹好受一些,他只能泯灭掉天性,他小小的年纪却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他太难了。
这时傅琬琰从船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她见这对父子之间的气氛有些安静,便上前道:“乐宝,我这里有一些甜乳果,你可爱吃?”
她从储物空间内取出一个乳白色、跟橙子大小的果子,这个果子香气奶甜,深受小孩子跟一些女修的喜欢。
乐宝如今心情正消沉着,他看了一眼,却还是礼貌地回话道:“谢谢姐姐,可乐宝三岁起就不爱吃甜乳果了。”
可怜的他,从小的主食就是被他爹喂甜乳果,吃各种珍贵补品,直到三岁后他强烈抗议,要求吃正常的饭食,这才远离这些又甜又腻的东西。
傅琬琰神色不变,又问道:“那你喜欢吃什么?”
说着,她一挥袖,以灵力为罩一下在他的面前摆放出各种价值不菲的珍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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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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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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