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接触这么久以来,贺时舟早就摸清了白柠的表达习惯。
越是平静的语气,越是压抑着汹涌的情绪。
“你不奇怪。”贺时舟下意识地给出定心丸,“不过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我能问一点前情吗?”
手机那头倏然沉默。
贺时舟耐心解释道:“因为你现在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我有点懵。”
“嗯,好。”
“你说公司找你过去,为什么现在又扯到了你妈妈身上?”贺时舟不是很懂这其中的逻辑,按理说跟家人有关的都已经到了私事层面,不应该跟工作场合的事儿挂上钩。
白柠理解他的疑虑,于是用最简洁的语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梳理了一遍。
包括宋翊跟她的关系,白秋生出车祸的经过,宋翊找她的目的,等等,一字不漏地都说了出来。
“宋翊说了,前两天派人去找过我妈,不过运气不好,恰巧碰上她发病倒在了家门口,于是他们就把她送到了郊区去疗养。”白柠看着远方,大概是天色有些晃眼,她微微眯了眯眼,“然后今天找我,一是给我表态,二是想让我去看看她。”
说到这,白柠停顿了一下,再次出声时,嘲弄的语气顺着听筒扩散开去:“他们以为我能缓解她的病情,可是你知道的,根本不可能。”
贺时舟没出声,筋骨修长的手指收紧,死死拽住手机。
“最了解我的人只有你了,她根本不会。”
“她对我的唯一念想便是跟爸爸联系在一起的工具。”
“因为我跟爸爸长得很像。”
“如果她否认了这层联系的话,我就什么都不是。”白柠深吸一口气,有些呛人,“就连今天,他们请的医生都在说,她嘴里唯一念叨的只有我爸的名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贺时舟心间猛地翻涌起一股腥味:“我知道。”
出声的瞬间,语调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冷。
差点冻伤前排的司机。
司机先生拎着好奇心,全身心观摩自家小少爷的一言一行,发现小少爷今天的表情有点丰富,至少相比平常来讲,丰富了太多。
有许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眼底,使得他本就深邃的眸子更为沉寂。
司机透过后视镜,叹为观止。
这打电话的人不会是什么巫师之类的吧?竟然把小少爷的七情六欲调动到了极致!
而那位到了极致的朋友则板着一张脸,听白柠说完了剩下的话,继而把话题引到了一开始:“你这样做已经是仁义至尽,不算奇怪。”
为了增强这句话的可信度,贺时舟还加了一句:“如果是我,要不了十年,三五年就会让我失去耐心。”
想想也是,自己在那儿单方面付出,对方却从来没想过变好,反而一直沉浸在子虚乌有的回忆当中,过得混混沌沌的,这样的亲情纽带,除了把人活生生勒死,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白柠不置可否:“对,我也能想通这个道理,我知道怎么做才最好,只是有时候,会在那么一个瞬间……”
“道德绑架自己是吧?”贺时舟问。
问题直中靶心,白柠无法反驳。
“我明白,毕竟是她赋予了你生命,再不济也会受到一些人类原始情感的牵绊。”贺时舟说,“不闻不问可能会显得自私,但我认为这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
否则再耗下去,也只有落个共沉沦的下场。
白柠点头:“你说的对。”
只要杨菱云一天不试着走出来,那对周围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累赘,除了消耗别人,没有任何意义。
“你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贺时舟转头,看向窗外的车流,“至于她的人生,那是她的课题,没必要你来承受。”
“嗯。”白柠心头本来泛堵,被贺时舟这么一安抚,倒也顺畅了不少。
就像在那混沌不堪的世界里撕开了一道豁口,接着,鲜活的空气鱼贯而入,将那些腐朽的味道驱散得一干二净。
“谢谢你,贺时舟。”白柠笑了笑,眼睛很亮,映着苍穹,“很多道理我也明白,但经过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多了。”
很多时候,不是不明白道理,只是想从在乎的人那里获得勇气,这样,才会鼓足信念,继续披荆斩棘。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开朗,贺时舟的眉眼轮廓也跟着温柔起来。
“口头感谢最不值钱。”他哂笑说。
白柠挑眉:“那你要干吗?”
“先欠着吧。”贺时舟心情很好,“以后有时间让你慢慢还。”
堵塞的车流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高峰期即将落下帷幕。
“我还有事,先回家了。”贺时舟柔声道,“回来再联系你。”
…
下车后,不,严格来说,应该是从车子驶入贺家的住宅区后,某位少爷的脸色便直转急下,从方才罕见的温柔疼惜直接降到了见鬼要命。
那铁青的程度,跟服了毒差不多。
司机追剧追了全程,将贺时舟的脸色变化跟时间线对应得明明白白,现在对到这儿,他反而还松了口气。
脸臭是臭了点,但这才跟平日里的小少爷如出一辙,刚才车上那昙花一现的温柔,反而给人一种阴间的错觉。
想到这,司机缓过神来,业务能力愈发熟练:“小少爷,夫人在客厅等您。”
贺时舟飞快地蹙了一下眉,淡淡道:“我知道。”
司机见他不想多说,于是立马闭嘴装哑,只伸出一只手做引导工作。
贺时舟顺着手指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往客厅走去。
…
江如意一如既往地瘫在沙发上,做足了贵太太的姿态。
旁边有一位专门为她按摩的技师,这会儿见贺时舟回来,立马颔首鞠了个躬,匆忙退下。
感受到力道的抽离,江如意这才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不过表情还是绷得很紧,因为她脸上还敷着一张面膜。
江如意微微虚起眼,看清楚视野中的少年后,这才不咸不淡地说:“还知道回来?”
一开口就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贺时舟习惯了她不好好说话的癖好,因此没啥反应,只是公事公办地应了一句:“你让我回来。”
言下之意便是他并不想回来。
“哦,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你给我这个面子?”江如意反问。
贺时舟却单刀直入:“所以找我回来是有什么事?”
他一问完,就见江如意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过了良久,女人才从沙发上缓缓直起身,微抬下巴,傲慢地伸直脖颈:“我说时舟,你现在连基本的问候都懒得聊了?”
贺时舟舌尖顶着腮帮子,看起来不是很想理会这些莫须有的问罪。
“行吧,我看你叛逆期要叛逆到什么时候。”江如意冷哼。
“叛逆期?”贺时舟忽然笑了。
江如意警觉地问:“你笑什么?有什么不对?”
“行。”贺时舟懒得跟她扯,“你觉得对就对。”
江如意拧眉,只觉他这说话的方式愈发挑衅,有一种要骑到自己头上来了的既视感。
这怎么行?
她可是长辈。
“时舟,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江如意拉长音调,警告道。
“怎么?”贺时舟少了平日的冷,这会儿变得野了几分,“态度不好会让你病情加剧?”
江如意一怔,似乎没想到贺时舟会拿这茬说事。
在之前,他就算对家里的安排再不满,也倾向于用回避的态度进行反抗,换而言之,不会用这样尖锐的语言进行抵触。
而现在……他语气强硬,而且专挑令人不爽的地方戳,这种刺头一般的行为……
到底在哪学的?
江如意思绪飞转,蓦地联想到了那个女孩。
那个匿名信件里出现的女孩,那个连贺川都在维护着的女孩。
一个来路不明的女生,一个靠特优生身份挤进红枫的平民。
江如意作为上层圈子的人,当然知道特优生意味着什么,那都是学校通过特殊手段从外边儿选拔出来的普通人。
他们或许成绩优异,或许表现出了一些优秀的学习天赋,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另一个阶层的蛀虫,他们赖以生存的资源全靠上层社会的人进行捐赠。
如果没有贺家这样的财阀进行资助,红枫哪来的底气招收这样的学生?
而这些平民啊,蹭了资源不说,还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美梦。
就拿眼前这档子破事来说吧。
本来江如意暂时没打算提这事儿,但鉴于贺时舟的态度在她看来过于恶劣,于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只见江如意伸手,随意将面膜扯下,动作显得有些粗暴。
这跟她平日小心翼翼的行为大相径庭,毕竟她注重保养,凡是能上脸的东西必须得经过严格甄选,并且还得认真对待。
要是平常,她要取面膜的话,那肯定是对着镜子,小心谨慎到极致,生怕一个步骤出错都会伤到她的皮肤肌理。
这么多年来,贺时舟也习惯了她所谓的精致,所以今天见到这么一出,多少有点意外。
…
“时舟。”江如意侧眸,眼神泛冷,“我这里有一件相当有趣的事。”
贺时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恰好跟你相关。”江如意这会儿没上妆,素颜的她看上去没那么有攻击性,但清汤寡水的容颜却显现出了几分刻薄。
贺时舟唇线抿得很紧,隐隐约约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她下一句就道出了关键。
“一个叫白柠的女生,是这个名字吧?”江如意问,“她最近跟你走得很近?”
江如意虽说是在问,但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是不屑一顾的,就好像,不是在问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在问什么来路不明的玩具一般。
她习惯于高高在上,看人时都半垂着眼眸,目光居高临下地压下来,好像这样才能彰显出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
贺时舟不喜欢,甚至于厌恶。
尤其她现在用这种态度对待白柠,他更加无法接受。
“怎么?不舒服了?”江如意抱着胳膊,嗤笑一声,“就这样随便问一句,都能引起你的生理性不爽?”
贺时舟嘴唇抿得更紧,嘴角拉得平直。
“看来这个女生还挺有两把刷子,能把你搞定。”江如意似笑非笑道,“当初我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上面大致说了一些关于你俩的事儿,噢,对了,那短信还附上了你们学校的论坛截图。”
贺时舟目光动了动。
“不得不说,挺精彩。”江如意又是一笑,“这些学生乱点鸳鸯谱之前也不知道动动脑子,你怎么可能跟平民配成一对儿。”
贺时舟抬眸,目光锐利,好似一把裹了冰碴的利剑:“谁告诉你的?”
“这就不知道了,有一段时间了,我也没去查。”江如意手指搭在嘴角边,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可能……也是觉得你俩在一起不合理的人发来的吧。”
贺时舟突然想到了已经被开除学籍的江以柔。
“毕竟人家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江如意半眯眼睛勾起唇角,“查人家底细恐怕有点恩将仇报。”
“妈——”贺时舟打断她。
江如意却没有要消停的意思:“怎么?说到痛处了?我的那些毛病一直好不了,不就是你哥俩整出来的?现在贺川规矩了,你又来惹是生非。”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我说过很多次。”贺时舟表情异常坚定,“我们的价值观不同。”
江如意神色一滞,脸色有点难看。
“我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我都会站在白柠那边。”贺时舟一字一句道,“跟白柠在一起,我有一种积极向上的感觉。”
江如意大约是被气到了,身子忍不住发抖:“什么意思,那你在贺家呢……”
“至少现在。”贺时舟目光没有躲闪,直直迎上江如意的逼视,“贺家只会给我带来压力。”
呵。
多讽刺。
没良心的小鬼。
江如意尖锐地笑了两声,挤出了几颗眼泪,旋即冲着贺时舟说:“难怪啊,难怪你哥会对我说那些话。”
贺时舟一愣:“我哥?”
“对。”江如意目光肃杀,“你以为……没有你哥,你可以这么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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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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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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