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轻易被感动的人,但白柠所说的话,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他情感的空白处。
那些缺失的东西一下得到了填补,与之相对的,他的心也变得完整无缺。
…
“还没正式在一起吧。”贺时舟看着她,墨色眼瞳映出她怔愣的模样,耐着性子提醒道,“还没告白。”
白柠屏住呼吸。
“有些事,还不是时候。”贺时舟知道,现目前他只有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即便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还是得等到毕业,“不过快了。”
等冬天一结束,掐着日子再过上几个月……他就能光明正大地跟白柠在一起了。
哪像现在,每天都暗戳戳地接头,活像地下组织秘密行事。
白柠也不傻,知道他意有所指,甚至还帮忙加了一句:“我们可以考虑读同一所大学。”
贺时舟闻言,眼睛明显亮了几分。
不过很快,他便强行把这份激动给压了下去。
不然显得很傻。
“也不是不可以。”贺小少爷腔调阴阳,心早就飘去了云端,但肉体还是得装模作样,“那你最近,不会联系你母亲了吗?”
这个话题略显沉重,白柠表情明显凝固了一瞬。
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神色坦然:“是她说的暂时切断联系,我想我没必要主动去做什么。”
贺时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夜凉如水,凛冽的寒风刮得树枝窸窣作响,也锐化了白柠脸上的那一抹坚决。
她就像遗世独立的战士,茕茕孑立,甩下所有包袱,目光直指远方,不带一丝怯懦,眉目中含着的是万丈豪情。
“这一次。”白柠说道,“我想为自己而活。”
她已经在杨菱云的掌控下行尸走肉了多年,要是再继续纵容下去,恐怕只会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为什么要那么听话呢?”白柠轻笑一声,“尤其是……她还是错的情况下。”
是啊。
贺时舟深深凝望她。
他能感觉到,那些偃旗息鼓的执着又重获生机,在与她邂逅的数个日月后,重新破土而出。
什么继承家业,什么该走的路,这些都只是限制自由的枷锁罢了。
他的人生从来都不应该被谁定义。
“白柠,我会陪着你的。”贺时舟掌心摊开,将她变得微凉的小手包裹其中,“无论到任何地方。”
…
自从与白柠切断联系后,杨菱云便在那间环境恶劣的出租屋里定了下来。
为了维持生计,她费尽精力在超市找了一个工作。
这个职位的工作内容很简单,每天清点一下货架里的东西,然后进货时帮忙收拾收拾,客人来购物时顺口推销两下。
算是没什么技术含量。
不过杨菱云与社会脱节多年,再加上精神不太稳定,所以难免社恐,日常独来独往,容易被同事说闲话。
这个年头,人人都八卦,闲言碎语一旦有人提起,便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般,撒得遍地都是。
一时间,关于她的事便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必备话题。
有人说她丈夫死的早,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有人说她丈夫出轨,俩人早早离婚,最后导致精神错乱,人也疯疯癫癫的。
还有人说他们一家发生了变故,落得个颠沛流离的下场,唯一的一个女儿也不愿意认她了。
总之,传言玄得很,各种版本都有,但每一个版本都没什么好话,大家都在各种唏嘘和叹息中抓取兴奋点,以满足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
杨菱云作为当事人,没想过解释,也没想过要对峙,她比嘴碎的人更加麻木,麻木地过着日子。
或者说……麻木地等死。
…
“找到目标人物了,也跟了她好几天了。”一辆黑色跑车里,男人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间的墨镜,“先生,她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我。”
电话另一头,宋翊正在开红酒,正开到一半,便听到特助不疾不徐地汇报了这么一句。
于是,他动作缓缓停下,转而去玩弄眼镜腿,神色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完全没注意到你?”宋翊有些意外,“你一连跟踪了她好几天,她一点警觉都没有?”
特助转头,后视镜又映出熟悉的身影。
他侧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从车窗外走过,没有一丝要停留的意思。
女人的表情麻木不仁,好似任何人事物都无法在她心中掀起波澜。
“没。”特助实话实说。
宋翊还是觉得奇怪,一辆车跟着你好几天了,是个正常人总会有点儿反应吧。
“那你今天别一直待在车里了。”宋翊立马说,“跟着她看看。”
刚说完,他就像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现在车停在哪个位置的?”
特助闻言,刚要把导航打开瞅一眼,就听得机械语音播报了一句——
“当前gps信号弱。”
特助:“……”
特助板着脸:“先生,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有种上世纪的感觉。”
说上世纪已经是抬举了,这地方一望过去,到处都是交错的低矮楼房,把穿行的巷道挤得只剩细溜溜的一条。
他开个车都要处处小心,生怕被剐蹭。
“上世纪?”宋翊到底是了解自己身边人,一听他这形容就知道是委婉的说辞,“你想说的是脏乱差吧?”
特助:“……”
无法反驳。
“那我建议你先把车停好。”宋翊微笑道,“否则到时候车险都救不了你了。”
特助爱车如命,怀疑他老板在讲恐怖故事吓他,于是立马调转车头,找了个相对宽阔的地方泊车。
一把爱车安置好,特助就松了一大口气,准备按原计划跟踪杨菱云。
事实证明,这破地方不仅楼矮路窄,每条道都弯弯绕绕,跟迷宫似的,极其容易迷失方向。
特助一身黑,穿梭在旧巷子中,活像一颗巨型炸弹,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引得路边乘凉的老大爷频频回头。
像他这种跟着宋翊在上流社会混久的人,走在哪里都自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尤其在这种民风淳朴的地方,更是被突显到了极致。
因此一路走下来,只要遇到人,他们都会对特助行注目礼,甚至还会交头接耳。
只有被跟的杨菱云,从始至终,一眼都没看过他。
特助:“……”
您倒是回一下头啊。
特助极其无语,人都要跟虚脱了,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反应。
前几天宋翊让他去查那个主播的信息时,他发现对方的确是这些年来在寻找的女孩,一并寻觅的,还有女孩的母亲。
而现在,那位母亲就在五米开外。
他心里很清楚,宋翊之所以一直执着于找她们俩,也是出于一种补偿的心理,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他可太了解宋翊的性格了。
可是……
特助皱了皱眉。
从女人的背影和反应来看,他总觉得不太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
特助耐着性子,跟着杨菱云绕了山路十八弯,终于绕到了她的住所楼下。
很明显,这地方比刚才的街道更加阴间,条件也差得离谱,楼道狭窄逼仄,天花板潮湿不堪,不住地往下滴水。
特助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连头发丝都写着抗拒。
但他没有办法,为了完成任务,他只有忍辱负重,一鼓作气地跟着杨菱云往上走。
他身材高大,要在这破地方穿梭实属强人所难,没一会儿,特助就被生活鞭笞得大汗淋漓。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终于跟着杨菱云抵达了所在的楼层。
他放慢脚步,目光还是忍不住地往两侧打量。
他发现墙壁斑驳不堪,经历了岁月的蹉跎,早就被磨了几层皮下来,除此之外,旁边的扶手又矮又脆,仿佛凭空刮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得七零八落。
特助:“……”
这地方真的能住人?
特助心头揣着一百个疑问,将信将疑地继续往前。
他决定好了,待杨菱云开门的一瞬间,他就快步上前,跟她火速套近乎。
…
按照原计划,要完成这一步只需区区几分钟,但特助万万没想到,事情都发展到这地步了,竟然还会出现变故。
当杨菱云掏出钥匙,正准备将其怼入钥匙孔时,动作却猛地一滞,像被突然按上了暂停键一般。
特助站在楼道尽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他以为杨菱云只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事儿,或者仅仅因为恍惚了一下才停下动作,但女人下一秒的反应便将他的猜测打得七零八碎。
只见杨菱云呆愣地立在原地,像一根干瘦的枯柴,毫无生机地盯着锈迹斑斑的门板,她双手下垂,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站在那儿。
接着,整个人“咚”一声,重重地砸向地面。
毫无预兆的坠地,闷响在整个楼道回荡,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特助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在他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之时,横亘在他与杨菱云之间的一扇门打开了。
出来的是一位老大爷。
大冬天的,老大爷只穿了一件背心,手里还拎了一瓶二锅头,满身酒气冲天,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看着有点儿三高。
他有些驼背,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只见他左看看右瞧瞧,终于将目光落在了特助身上。ΗtτPS://Www.sndswx.com/
特助与之四目相对。
接着,老大爷当着他的面表演了一出吹瓶子,满满的一瓶白酒,瞬间被他老人家抽得一干二净。
特助:“……”
“小伙子,来找人的?”老大爷开口便是老烟嗓了,“看着面生啊。”
特助鲜少与这种江湖人士交手,没这方面的社交经验,现在一被问到,也只能抱着胳膊冥思苦想。
然而老大爷立马拉下了脸。
只见老大爷瞪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我这辈子!最讨厌年轻人抱着胳膊在那儿凹造型!有什么不得了的!”
特助:“???”
您这是酒气上来了是吧?
特助不想跟老人家过不去,于是直接拐入正题:“这位阿姨晕过去了,要不让一下,我送她去医院?”
老头闻言,侧眸又看了杨菱云一眼,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儿。
“行啊,原来你是来找她的。”老头嗤笑一声,“怎么?你是她儿子?”
特助:“?”
特助摇头:“不,我不是。”
“哦。”老头继续开黄腔,“私生子?”
特助:“……也不是。”
“行,看你这表情,也知道你俩的关系不方便说。”老头耸耸肩,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儿,“去吧,她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特助被这说法又给吓了一跳:“不是第一次?”
意思是她随时随地都可能晕倒?
这是什么神奇的体质?
“你不是来找她的吗,我以为你知道。”老头说着说着就把酒瓶子给随手扔了,“我刚才听到响声就在猜会不会是她又晕了,结果一开门,嘿,果然是!”
特助无语,不知道他为何要用中彩票的语气来描述这件事。
“你要带她去医院就去吧。”老头摆摆手,表示不想掺和,“这女人奇怪得很,也不搭理我们这些街坊邻居。”
特助静静听着。
“如果她能听你的话最好不过了。”老头进了屋,声音被门隔了一层,不甚清晰,“否则这一天天的,怪吓人的。”
…
老旧小区地形复杂,特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杨菱云给背上车。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打电话给宋翊简单叙述了一遍全过程。
宋翊在听完事情的起始后,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你先把阿姨送过来,我联系私人医生。”宋翊用手指揉了揉眉心,“她的女儿知道这件事吗?”
特助想了想,刚才老头好像没提她女儿的事。
“好像不知道。”特助说,“听说她在这一片总是独来独往,不愿意跟人交流。”
宋翊垂下眼帘,眼底有一丝异样划过。
“行吧,你先把她接过来。”宋翊轻声道,“我现在去联系她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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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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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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