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科幻小说>白夜浮生录>第二百三十九回:以一敌千
  “妖气会从内部开始腐蚀你。”山海劝他,“不要硬来了。她没法附你六道无常的身,但以妖气侵入你并不是难事。”

  施无弃也不禁摇头:“不能因为你死不了你就玩命。”

  “若不战,便生灵涂炭。我死为无常,不能苟且偷安。若不战下去,我不知又该如何。”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水无君的声音很低,很轻,他的力气被这场战斗抽丝剥茧般耗尽了。几个人有些绝望,和水无君一样毫无办法。

  “你们现在逃,逃得远远的,或许还来得及。”水无君直起身,身上的骨头像是生锈了一样,每个动作都带一阵停顿,“从来时的灵脉离开,走远些,去别的地方。”

  “您怎么办?”云戈问。

  “除了战别无他法。反正这副身子,生前也只会打铁罢了。”水无君露出一个苦笑,看得出他确实不常笑,因为这表情太难看了,“有幸在梦中见到封魔刃,才想着,去锻那么一把绝世神兵来。这武器有多可怖,世人也只得管中窥豹,可见修罗鬼道充斥着怎样的怪物。想来鬼女千面这样的妖怪,也不过相当于修罗刀下的猎物之一吧。”

  “这里是人道!你是人类!”黛鸾喊着,“至少曾经是!阎罗魔没让你杀谁,也没让你保护谁,你怎么就……”

  “不尽然。我生前是铸刀师,便锻刀铸剑,这是我的本分,与厨子做饭,裁缝制衣,皮匠鞣皮别无二致。既然死后是六道无常,行走六道、制衡人魔、调和阴阳,也该是职责所在。”

  人们半晌说不出话,尤其是云戈。他对于水无君的态度十分复杂。他知道,父亲在死前一定清楚杀自己的人是谁。他走得十分安详,并不痛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官府那里,一面是念着云锏的名声,不敢随意抹黑——不然不是打了自己的脸?因而才未将死因归咎于六道无常,免得人们对云锏的为人心生怀疑。所以,过劳而亡的说法才传出来。

  父亲在死前曾与水无君说过什么吗?当时的水无君,是否知道他还有这个儿子?而这个儿子,是与他父亲一样对伏松风待的名声充满敬意的。

  六道无常与阴阳师降妖除魔,是职责所在。

  厨子杀菜,屠户杀猪,杀手杀人,这也是“职责所在”吗?

  所谓“致本心”又是何物?

  答案逐渐上浮,呼之欲出,可那涟漪反复荡漾,却一点苗头也不冒出来,让一向稳重的他心里发痒。

  “那我便更不会退缩了。”山海一字一顿,“大敌当前,除魔师岂有退缩之理。”

  “你不是她的对手。”水无君说。

  “你也不是,没人是。”施无弃抬起头,望着在血云间攒动的鬼面,“这非天灾,而是人祸。由人亲手制造的妖怪,人类也该负起责来。若都推诿给你们走无常,可太不像话了。”

  水无君愣了一会,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没想到这些人比自己想的还要固执,还要……愚蠢。他难得重重地叹了口气,气息中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

  “此妖非人间的兵器所能制裁。”

  “你是说封魔刃吗?”只是一瞬,黛鸾想到了同样需要它的莺月君,“可我们并没有那样的武器……”

  “等等。”

  微弱的记忆在山海的脑内一晃而过,他敏锐地捕捉回来。

  “有一件事,我可能记不清了……但是我记得,与池梨他们在一起时,霜月君曾经露过面。也就是他将慕琬带过来的。那时候,我在和他们说话,但隐约记得……霜月君曾说过一句话,说您有一把……什么赝品?”

  “啊,你这不是听得很全吗。”水无君又勉强笑了笑。

  “无意冒犯。当时我的心思不在这儿,现如今突然想起来,颇有些在意。他说赝品,而您又有缘见过封魔刃,所以……”

  水无君默默地点点头,并不否认。

  “的确。六道之刃中,有一把,前身是封魔刃的仿品。”

  “切血封喉?”

  不仅黛鸾这么问,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毕竟那是一把寄寓修罗道的兵刃。

  “不。”他抬起手上的锈剑,“是这把。”

  他们感到一阵难以言表的震撼,呼吸都凝滞了。实在无法想象,他手中那把脆弱的、丑陋的剑胚子,究竟和大名鼎鼎的封魔刃有什么联系。论外观,论长短,它都毫无可比之处。

  “现在不是了。它用的是稀世罕见的原料,你们大约不懂。我怎么打,都打不出封魔刃的感觉,于是还是熔掉了。直到我锻造了另外五把兵刃后,我想起来,还有这样一块料子。说起来有些暴殄天物,我将其他不错的晶石掺杂进去,改了剑模,没想到锻出来这么一把显露锈痕的东西。它也没有被好好捶打过,草草开刃了事。”

  黛鸾凑上去看,发现被水无君捧在手里的这把断尘寰,并非真正的锈剑,只是上面显露出类似于锈迹的斑纹罢了。用手轻轻摸上去,光洁如玉。黛鸾的手感觉不到它的温度,不冷也不热,或许是因为它和人皮肤的温度是一致的。摸着它,只会有“触碰到了什么”的感觉。

  “人道有恶人,有厉鬼,有妖魔。六道有地狱,有饿鬼,有畜生。同样的,这人世间还有着不灭的战意,与不渝的神性。我看到了——从你们身上,你们每个人的身上。”

  从水无君的口中听到这样崇高的赞扬,令他们心怀感动,但同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说不上来,若举个例子,就像是你熟悉的某人做出了并不常规的发言,而你由此得到预感,对方似乎即将要做出什么更不常规的行为。

  “这三千尘寰,终是难‘锻’啊。”

  那团云,正在形成鬼女千面的肉身。它缓慢地鼓出许多空泡来。有些脸开始出现裂痕,就像是被咲面郎一刀又一刀地划开,而那云也一样,不断地形成更多臃肿的鼓包。它们在不断地分裂,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四个变成八个……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它像是某种胚胎——硕大无比的胚胎。每张脸都会找到一个容身之所,嵌在里面,有时又想出来,拉出几道状如经脉的“血丝”来。还在天空上与地面平行的部分,在那些裂缝间开始滴落红黑色的液体,十分黏稠,状如滚烫的熔岩。或许那是她的“头发”。

  “没时间了……”云戈轻声感叹。

  “是啊,说了几句话,硬生生把机会聊没了。”施无弃摊开手,“硬上吧,我打头阵。”

  水无君突然横起剑,拦在他的面前。

  “不必。”

  “……做什么?”

  水无君没有回答施无弃,而是看向了黛鸾。她有些懵懵地望着他,心里却更焦虑了。她怕接下来的话她不想听,而水无君也本不必说。

  “阿鸾是聪明的。我知道,其实你一直觉得,我是把你当红玄青女看的。”

  “我知道,但……我不是很在意。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看法,我没必要强求的。我若想做我自己,便可以做到,由不得谁来定。”

  一直靠坐在一边的慕琬突然睁开眼睛。

  她感觉很难受,坐姿并不端正,却动不了。她浑身上下都没力气,不知道是符咒的原因还是先前附身的影响,但至少理智上是清醒的。她想把符咒摘下来,可连这个动作也没办法完成,又说不出话,只能干眨眼。

  先前的事,她听到了一些,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真正睁开眼,才察觉到自己身处现世。慕琬忽然回想起一段话,是在青莲镇“青女”对自己说过的。

  “那个夜里,水无君是第一个离开的。他一向沉默寡言,性情漠然。临走前,他只是冷冷地留下一句:‘你最好为此赎罪’。”

  他并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只是对情绪的感知与表达比常人更迟缓。数百年来,他对神女的感情慢慢沉淀,不论是否名为爱慕都不重要。水无君对红玄长夜的厌恶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这强烈的反差。虽然其他不喜欢他的无常也有这层原因,水无君是最明显的。青女为走无常与生人的情牺牲,他却不得不为这不明不白的、尚未成型的幼苗盖上土,就此埋葬了。

  水无君知道黛鸾不是青女,深深地知道。正因如此,他那尚未冷却也不再冷却的心才无处安放。他硬生生以此为借口,将这份关爱放在了阿鸾身上。

  阿鸾知道吗?她是聪明的孩子,或许早就看出来了。她也有自己独特的温柔,因而从不去打搅、去利用这份小心翼翼的、来之不易的感情。

  “我知道。”水无君说,“谢谢你成全我。”

  “谢我干什么?你别谢我,你这样我会觉得……”

  “云戈。”他突然点了另一个人的名字,云戈浑身一震,“你不是想知道亡父所说的‘致本心’为何物?在下愚钝,怕也说不出一二。大约……是问问你的心,想如何作为吧?抛却是非善恶,只问自己,想做什么。”

  “我……”

  “说不明白。示范给你看吧。还有……百骸之主。”

  施无弃皱紧眉,一扫往日的从容,但他没有说话。

  “您错了。您之前说,六道无常不会死。不是这样的,那位大人曾告诉我们,‘死是你们自己做出的选择。’那时如月君曾表示,对拥有死亡的权力而安心,我还不明白。但现在我就要懂了。”

  说罢,水无君抱着剑,拖着疲惫的身体向熔岩湖边走去。

  “你要选择什么?”黛鸾慌了,“你要做什么?”

  万分焦灼之下,唯有山海一言不发。他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有用,做什么也来不及。

  上下的光芒都是红色的,云与火的色彩映衬交织,背后扭曲的黑色烟尘烧穿了最后一张符咒,化作零散的灰烬。在这一方赤色里,水无君如一滴清冷的晨露,周身散发着暗蓝色的柔光,仿佛下一秒就会蒸发殆尽,仿佛下一秒就会瀚海滔天。

  他是助火燃烧的松,是助澜推波的风。

  “以身铸剑。”

  说罢,他扯下额带,向后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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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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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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