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疼疼疼,闹哪出啊!”
黛鸾不知该先捂手还是先捂腿。她指头尖儿还沾着黑色的泥,桌上放着开盖的膏药。慕琬进门前就犯嘀咕了,问她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耳朵疼!”黛鸾白了她一眼,她收声了,“痒得不行。山海说伤口愈合都这样。小点儿声,别人都睡着了。”
“你这泥巴哪儿来的?”
“临走前皋月君给的,跟我说能止痒去疤。”
“……什么时候?话说她给你的东西你也敢用。”
“你第一个离场,我们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你走之后,我走之前,她塞给我的东西。而且这有什么不敢用的?我其实觉得她还不错,不会害我……”
“再怎么说也是来路不明的东西……你的腿和手没事吧?”
“哇你这人,怎么不问我耳朵有没有事,这才是拜你所赐耶。”
这是个值得详细展开探讨的问题,但慕琬有些等不及要看那包裹了。黛鸾也注意到她不知从哪儿带回来的奇形怪状的东西,盖上药瓶也凑过来看。就着微弱的烛光,慕琬一层一层将厚实的布展开。布很久,越往里层越新一些,但她还是在之中察觉到熟悉的花纹。
“这到底是?”
“说是从雪砚谷寄来的……叶月君带的。”
“叶月君?什么时候?刚才?”黛鸾打了一下她,“怎么不告诉我!”
“就知道你这么说。我也问了,她似乎急着去别的地方,除了送东西,来不及与我们打招呼。先别催,我得看看这是什么。啊……你看这块布。”
“怎么了?碎花布嘛。看着还挺旧的。”
“这块是我小时候用的褥子。你看这儿,还有一滩口水痕没洗掉呢……”
“你确定不是半夜尿……”
“确定,住口。”
“这也留着?我隔几个月就被换新的了……”
慕琬忍不住将之前的白眼还给她。
“有钱人家的小孩懂什么?我们那时候的日子穷得很。这原本是母亲一件雪篷,内衬软软的,她后来给我哥改成大褂。那时候更苦,他也没得选,不嫌这花。再后来穿不上了,才给刚出生的我改成小褥子的。啊……这层布好像是被面儿。破挺久了,我娘都缝变形了,没法儿盖。后来我让她丢了还不肯,就塞箱子里占地方。”
黛鸾越来越看不懂了。
“所以……你娘在雪砚谷,给你寄了一床旧布?这是要演哪出?”
“我不知道……”
慕琬还在一层层解着包裹。随着外面越来越薄,里面坚硬的东西就要显露出来。黛鸾侧过头,忽然发现地上有一张弯弯的信封,不知是被夹在哪一层掉出来了。
“这是你娘给你的信吧?”黛鸾弯腰捡起来。
慕琬原本忙碌的手突然停下了。她接过黛鸾递来的信,就着光看了一眼。
“不对……我娘识不了几个字,这封面上说是池梨写的。”
“我刚看到了,但说不定是她代笔呢。”
慕琬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桌上解开大半的包裹,又看了看手中的信。
“那,你帮我拆一下,我看看信里写了什么。你千万小心,他们包的这么严,我估计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好喔。”
慕琬匆匆将包裹推过去,手忙脚乱地拆开信封。不知为什么,原本看到那些清秀的字,她还挺平静的。可当即将拆开信封时,她却感到了一阵明显的不安。要说给她寄信,那是很困难的事,从过去开始就只有她给谷里写的份。毕竟等回信传过来,她早不知走到哪里去。所以能连同什么物件拜托六道无常送到她手中的东西,一定很重要,非常重要。
颤着手抖开信封,有两张纸。她先扫了第一张最后的落款,是池梨本人写来的。再扫一眼右边开头,第一列只有四个大字。
见字如面。
趁慕琬阅读的时候,黛鸾拆着包。她一边解一边抱怨,说这些布要么缠得太繁琐,要么系得太紧,压根是堆死结。这些布疙瘩遍布整个包裹,对里面的东西起到缓冲的保护作用,可苦了拆包的人。黛鸾扣得手都痛了,一面叨叨着想拿把大剪子全部绞断。
拆着拆着,黛鸾放慢了动作。
“那个……我说,这是一把剑吧?”黛鸾比划了一下,“但也不长,肯定不是伞。”
“是剑……不,不是剑!”
慕琬的声音发颤,黛鸾不禁看向她。发颤的不仅是她的双唇,还有那双手,或说整条胳膊。慕琬激动极了,脸色都有些发白,看不出欣喜还是悲痛,只知道她很不正常。她抖得厉害,黛鸾能听出她在极力平复情绪。
黛鸾猜不出信里写了什么,但慕琬突然把两张纸拍在桌上,将布包拽过来扯,想要快点把它解开。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越着急,手上越没章法。黛鸾赶忙把包裹夺回来。
“好了好了,我来吧。你信看完了吗?”
“还、还没。你快点,快点解……”
“知道了知道了——”
很明显,这是一把刀或者剑。长度倒是比匕首要长,应该是一把胁差。这些布到最后十分贴合,可见缠得很小心。她解开最贴合的那一层,上面还缠满了布条。这些布条就显得很旧了,深灰色,倒也没什么灰尘,只是有种很浓重的历史感。虽然看上去一扯就碎——其实还很结实。黛鸾想解开的时候发现根本扯不动。于是她意识到,布条也属于胁差的一部分。
再仔细看,布条上写了些细密的文字。那都是些很长的,奇怪的符号,螺旋状地绕着整个胁差的鞘写下来,即使掠过了布条的交界与几张紧贴的符咒。这是用一种极细的笔写的,不把眼睛贴上去几乎辨认不出,只以为是一些虚线。再凑近烛火仔细看,字符似乎是用朱砂写的,只是由于年代古早,连颜色也不太好认。但符号尚且完整,没有掉色或被破坏的情况出现。黛鸾一个字都认不出来,那扭曲的、线虫似的东西,仿佛不属于人间任何一种文字。
再说那些符咒。它曾经应该是白色的,但同样因为时间的原因,变成暗沉的枯黄,但它们也没有任何毁坏,只是很旧。上面的符文她也没见过。几张符咒紧紧地贴合在鞘上,就好像融合成为布条的一部分。而那些细密的字,像细绳一般草草绕着它们一圈。hΤTpS://WWω.sndswx.com/
刀柄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了。那材质不知是木头还是金属,其重量介于二者之间。上面镶嵌的金属皮十分斑驳,但纹路依然清晰可辨。只是那些纹路太奇怪了,毫无美感可言。一般来说刀柄和刀锷的花纹都有一种对称性,就算不是对称的,也有特殊的纹路规律。但这把胁差没有,黛鸾看不出花纹究竟是草木、鸟兽还是云雾,只觉得它像是掉进了强酸,被腐蚀出了毫无规律的、丑陋的凹凸。可要细细打量,又能察觉出认真雕刻的痕迹。换个比喻讲,就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原本应该缀着流苏的地方,挂着一串儿小小的圆铃,色如鎏金。抬起它,能发出虫群振翅的窸窣声。
“慕琬,这把刀太奇怪了。”黛鸾来回打量,“这做工我从来没见过。诶,怎么抽不出来啊……是不是生锈了,所以卡在里面?你快来看看啊,这是什么地方的工艺?”
慕琬半天没有应声,她以为她还在读信。她摆弄了半天也没能将刀抽出鞘,便作罢了。要说暴力破解也不是不行,但她担心弄坏了不好赔。
慕琬还是没动静,黛鸾放下刀看着她。原来她已经读完了,手僵硬地将两张薄薄的纸给框住。她又喊了两声,慕琬还是一动不动,就好像纸很沉重,抬着已经很困难了。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前方,眼也不眨。这会儿,她的手一点儿也不颤,可黛鸾怀疑她连呼吸都停住了。
“……哈哈。”
她突然干笑两声,让黛鸾心里发毛。
“唔,我能看看吗?”
见慕琬没有反应,阿鸾试着从她手中抽出纸来,就着短烛最后的光阅读。
扫视了前半张,黛鸾心里一惊。她突然明白为何慕琬方才这么大反应了。信的前半段很平常,随便说了些谷内的近况,一切都有条不紊。然后说池梨要为自己的母亲迁墓,撬开掌门旁的母亲的旧坟时,里面除了一截女人的手骨,还有一把胁差。
“是封魔刃,封魔刃啊慕琬!”她的音量难以抑制,“天啊!原来你师父真的知道它在哪儿,还藏好了!霜月君知道吗?他们是商量好的吗?居然给你送来了,太好了……”
难怪那把胁差抽不出来。若是修罗锻造的妖刀,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她激动地拍了两下慕琬的手臂,她没有反应。于是黛鸾接着向下看。
是一份讣告。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说的是谁,桌上的烛火挣扎两下,燃尽了。与此同时,慕琬突然从椅子上翻了下去。
“你怎么了?醒醒啊!怎么回事?来人啊,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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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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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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