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整天没有看见你，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哪怕没事情，也想过来一趟，时间确实有点晚了，担心吵到杨夫人他们，所以我没让前门通报，直接翻墙进来的。”颜殊清不好意思地笑笑，抬手揉了揉戚黎黎脑袋。
“讨厌，我不是小孩子，别老摸我脑袋。”戚黎黎握住颜殊清手腕，抬眼看见颜殊清眼睛下方有些淡青色，“殊清哥，你这两日是不是很忙？”
“还行，可能是昨晚留宿在刑部衙门，没怎么休息好。”
“那我赶紧说完事情，你早点回去休息。”
戚黎黎知道殊清哥不愿当富贵闲人，无奈皇上不允许他入仕，想来殊清哥非常珍惜这一次查反贼案的机会，希望借此得到皇上认可。
“黎黎有什么事吗？”颜殊清问道，他这边暂无要紧事，苏雪青也还没有消息。
戚黎黎麻利地将戚嵘的事告诉颜殊清。
颜殊清的反应与她们白天时一样，惊讶过后一阵沉默。
“殊清哥，不成便罢了，我也是劝嵘哥儿斩断情根的，你别太为难！”戚黎黎说道。
“情之一字，如果能说断就断那般容易就好了。”颜殊清苦笑，黎黎终究是未长大，情窦未开，无法感同身受。
颜殊清想了想道：“我试试，争取让嵘哥儿见汪惜芸一面，若能见，我会让京兆府将汪惜芸单独关押，但是嵘哥儿肯定是不能与她单独见面的，旁边至少要你我跟随监视，另外见完之后，嵘哥儿也会被刑部带去问话。”
“好，殊清哥你试一试，不行别勉强。”戚黎黎说道。
二人又说了会话，在戚黎黎催促下，颜殊清告别离开。
翻越墙头时，颜殊清回过头，看见戚黎黎仍站在廊下。
察觉到他的目光，蹦蹦跳跳地朝他挥手。
颜殊清嘴角微弯，亦朝黎黎挥挥手，心情舒畅地跃下墙沿。
他决定忙完这几日，与程三认真聊一聊。
程三是他认下的好兄弟，他可以不与程三争除了感情以外的任何东西。
或许程三会很生气，会对他失望，但他也不能放弃了。
他表露心意后，选择仍在黎黎，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不管黎黎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接受，若黎黎选择别人，他内心或许无法接受，也无法面对，到那时，他独自远离京城便是。
第二天中午，颜殊清送来消息，可以让戚嵘与汪惜芸见上一面，他已安排妥当，申时末刻他来接黎黎和戚嵘。
在戚黎黎的要求下，戚嵘稍稍遮掩了一番。
三人来到京兆府大牢。
踏进栅门，视线瞬间暗下来，透骨的阴风，令人不寒而栗。
饶是戚黎黎这种不怕冷的体质，都觉得凉嗖嗖的。
汪惜芸已安排进后方的单独牢房，三人跟随狱卒一路往深处走去。
牢房里不时有囚犯嘶喊，喊叫声在阴森牢房里来回响，震得人头皮发麻。
“侯爷，到了。”狱卒在一间牢房前停下，躬身退至一丈开外。
牢房的门不允许打开，隔着木柱，看见身着囚服的汪惜芸，静静地站在角落。
“惜芸！”戚嵘声音颤抖地唤道。
听到动静，汪惜芸抬起头，怔怔地看向牢外。
“嵘哥，你怎么来了？”
汪惜芸踉跄地扑至牢门前，眼角泪水线般滑落，哽咽道：“你来干什么啊，你不要前程了吗？”
旁边戚黎黎意外地看着汪惜芸，她还以为汪惜芸会求嵘哥儿救她呢，没想到第一反应是担心嵘哥儿的前程，看来亦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如此，嵘哥儿这般执着也算值了。
戚嵘摇摇头，眼睛通红，“我很想你，很痛苦……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汪惜芸泪流满面，“我不该抱着侥幸，与你在一起，是我害了你……嵘哥，你将我忘了吧。”
说着汪惜芸看向戚黎黎和颜殊清，跪下道：“侯爷、戚姑娘，嵘哥他根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仅仅是认识我而已，并不曾与汪家其他人有半点往来，求求你们帮他澄清……”
戚黎黎叹气道：“我们澄清有什么用，你既这般担心嵘哥儿，当初就不应该瞒着，或者在事发之前早早与嵘哥儿断了。”
汪惜芸泣不成声。
隔着牢门，戚嵘伸手想拍一拍汪惜芸肩膀，安抚对方，汪惜芸一个错身挪开，哽咽道：“嵘哥，我对不起你，这辈子是我欠你的，当初是我太自私了……”
“侯爷、戚姑娘，谢谢你们帮嵘哥进来看我，虽说嘴上怨他不该来，但我心里彻底没有遗憾了。”
汪惜芸攀着木柱站起来，“如果可以，我能否用一件事，换你们再帮嵘哥一次……帮忙证明他是清白的，他与反贼没有勾连……”
“什么事。”颜殊清没有承诺帮忙，但隐约察觉汪惜芸要说的事很重要。
汪惜芸没有挟以自重，直接道：“之前审讯，官员有问老将军孙女的下落……当年汪卓仁下令将程家的女婴沉河，接任务将女婴带出去的仆妇，是我的外祖母，外祖母回来后，向汪卓仁汇报的是她将女婴和石头装进竹筐，沉入了关阳县外的河中……但实际上，我外祖母没有忍心下手，一个活生生的小婴孩，长得那般可爱，外祖母临终前还与我说，她抱着婴孩出去时，婴孩一直冲她笑，都是生养过孩子的，实是不忍心……”
颜殊清和戚黎黎听言又惊又喜，戚黎黎激动的直接扑到汪惜芸跟前，再三确认：“你的意思是卢夫人的孩子没有死？真的？没骗人？那孩子现在在哪里？”
“我能确认，外祖母说她带着女婴到城郊后，不忍心下手，踌躇不定，便抱着女婴到附近的村庄转了转，然后将女婴交给一个看起来颇面善的妇人，并掏了只银镯子给妇人，作为女婴的抚养费用，那妇人姓楚，县郊的村子不大，虽然过了十几年，但应该能打听到。”
“好、好！”戚黎黎激动地站起身，“虽然你们是反贼，但你和你外祖母是好人，你们与汪卓仁那恶贼不一样！”
戚黎黎朝颜殊清道：“殊清哥，我们快去将军府，让老将军调人去找那孩子！”
“好，等带嵘哥儿离开，我们立即去将军府。”颜殊清心情亦很激动，真真是柳暗花明。
“你们带嵘哥儿离开吧，若找到那孩子，希望能抵消我对嵘哥的连累……”汪惜芸道。
颜殊清点头承诺，“若能找到，可将功赎罪，对了，你刚才直呼汪卓仁名字，他不是你父亲吗？”
作为子女，直呼父母全名，乃大不孝。
汪惜芸苦笑道：“我并非汪卓仁的女儿，他将我带在身边，装作父女，是为了掩藏身份和行事方便，毕竟我是女的，可以与那些高官府邸的女眷来往，汪卓仁真正的亲人，都在梁国，这一次看似抓捕了汪卓仁三族，实际不过他一人尔。”
“原来如此……你是梁国人，还是献国人？”颜殊清问道。
汪惜芸的情况颇叫人同情，其年岁双九，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子，没有成亲也已定亲，以京城首富之女的身份，说媒的人应该不少，拖延至今，可知汪卓仁从未替其考虑，于汪卓仁而言，汪惜芸仅仅是一颗用着趁手的棋子。
“我是献国人，祖籍在青州，祖籍是外祖母告诉我的，实际我对家乡并无印象，自我记事起，就住在关阳县的汪家府里。”汪惜芸如实回答道。
颜殊清点点头：“好，今日你说的事非常重要，程家人应该会再找你了解一次，若真能找到程家孙女，你死罪可免，活罪亦可减，你身上罪责轻了，嵘哥儿受的牵连自然就少了。”
让戚嵘与汪惜芸再说两句话，三人便离开。
程老将军得到消息，立即带着程三去了趟京兆府，并于当日安排人前往关阳县寻找孙女。
三日过去，李墩那边率先传来消息，他们找到苏雪青了，同时协助官兵抓获了躲藏进山林里的汪卓仁。
苏雪青被关在安阳县一家小酒肆的后院柴房中，看守人听到风声已潜逃，逃得很急，生怕迟一步就被抓到，压根顾不上取苏雪青的性命，但也未管苏雪青死活。
李墩寻来时，苏雪青足足两日滴水未进，奄奄一息。
信中李墩言他已请郎中替苏雪青诊治，苏雪青身体底子不错，能很快恢复，李墩与苏雪青商量后，决定在安阳县休息一日就启程回京。
戚黎黎看到这封信时，他们已在回京的路上。
找到雪青，戚黎黎心放下一半，并将好消息告诉程绯缨。
由于苏雪青的真实身份是汪卓仁手下一名探子的女儿，苏府和将军府都不是她真正的家。
林氏和程绯缨希望苏雪青与她们一起住，而戚黎黎也想接苏雪青到身边，杨家宅院大得很，空着许多厢房。
两边商量后，考虑到苏雪青情绪，以及除了林氏、程绯缨以外，苏雪青与其他苏家人关系都不好，决定让雪青先跟着黎黎住一块，但随时可以回苏家。
又过去三日，将军府那边也有了消息。
“没有寻到吗？”颜殊清和程三从宫中出来，得到皇上允许，二人准备一同前往刑部旁观汪卓仁的审讯。
程三摇头：“倒是寻到了汪惜芸说的村子，也寻到了当初托付的妇人，可我妹妹不在她家，当年那妇人的婆母嫌弃我妹妹是女婴，虽收下银镯子，但仍舍不得给我妹一口饭吃，哪怕是米汤都舍不得，那婆母将我妹妹带去到县城，准备卖给牙行，结果牙行也嫌我妹年纪小，他们至少要七八岁，能干活的，才容易出手……”
程三气得心肝都疼，几乎是咬着牙说话，他的妹妹，程家唯一的孙女儿！
想当初二婶怀孕时，皇上派了五六名御医下来照顾，妹妹出生后，本该如珠似宝，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现在竟然险些被反贼残害，虽侥幸活下来，却又成了弃婴，被无知贪婪的村妇嫌弃转卖。
颜殊清听着心中亦不忍，“既然卖不出，可有带回村？”
“没有，那蠢妇实是心狠，辗转一圈未脱手，竟将我妹妹随意丢弃到一条暗巷中，不管其死活。”程三红着眼眶，那般小的一个孩儿，刚刚出生，什么都不懂都不会，没有半点生存能力，那样被丢弃在冰冷阴暗的巷子里，又冻又饿……
别说是他妹妹，便是陌生人的孩子，他想到都心痛。
“现在人全部去关阳县了，那边县令和衙役也在帮忙寻找，每两日有人回来汇报情况，明日会有新消息，可恨那蠢妇记不清将我妹妹丢在哪条暗巷，只能押着她一处处辨认，顺便找县里的百姓打探当年有谁家收养了女婴，如果没有……”
程三死死咬着牙，不敢往下说。
小小的一个生命，娇弱无力，若是没有人收养，恐怕……
程三恨不能亲手凌迟汪卓仁，还有那收了钱财，却丢弃她妹妹的毒妇，也该丢进冰窟，尝尝被活活冻死饿死的滋味！
颜殊清也不敢多想，只道：“若是可以，明日我来将军府，一起听听消息，看看有没能帮上忙的。”
“颜兄你聪明心细，有你帮忙，说不定真能找到我妹妹。”
次日，回来汇报的人依然没有带来好消息。
关阳县没有人家在那段时间收养过女婴，但那段时间官衙也没有发现和处理过因遗弃而身亡的婴孩，如此还有寻找下去的希望。
另外，那老妇在被押着走遍全县后，终于想起将婴孩丢在了哪条巷子。
护卫打开关阳县地图——桥尾街悦来客栈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圈。
女婴被村妇丢弃在悦来客栈旁的暗巷中。
悦来客栈如今是关阳县最大的一间客栈。
“悦来客栈……”颜殊清瞳孔一缩，他记忆力很好，许多微不足道的事，他随耳听一遍都会记住，何况是与黎黎有关的。
“时间呢，那村妇大约是几月几日丢弃的婴孩。”颜殊清要再确认清楚。
“回侯爷，大约是三月初五。”侍卫道。
时间也对上了……
“颜兄，你发现什么了？”程三见颜殊清神色突然变得很复杂，连忙问道。
程老将军亦看过来。
颜殊清深吸口气，“程三，你知道黎黎不是杨夫人亲生女儿吧。”
程三点点头。
颜殊清平静道：“黎黎是弃婴，永光六年，杨夫人自陪都去云屏乡，三月初五，途经关阳县，在悦来客栈落脚，夜里，听到婴孩啼哭……黎黎的生辰，是三月初五，杨夫人虽知道黎黎并非生于三月初五，但为了纪念收养的日子，故将三月初五定为黎黎生辰，但究竟是不是，还需要将军派人仔细证实。”
程三看着颜殊清，嘴巴裂了裂，要笑笑不出来，当颜殊清说完这些巧合后，他已有直觉，黎黎绝对是他的堂妹，除了时间、地点对上外，黎黎那过人的力气和令人羡慕的习武天赋，哪个不是他程家的？
妹妹找到了啊……
不仅找到了，妹妹在成长中也没有受苦，杨夫人很疼爱妹妹，妹妹还是他的青梅竹马……
“哇！”程三非但没笑，反而嚎啕太哭起来。
黎黎是他妹妹，那就不能做他媳妇了哇！
“混账玩意，大喜的事你嚎什么！”程老将军被程三的哭嚎惊醒，扇了程三脑袋一巴掌。hΤＴpＳ://ＷＷω.sndswx.com/
“走，老夫亲自去杨家！”程老将军激动道，他心情可谓是欣喜若狂，难怪了难怪了，他一见黎丫头便十分喜欢，原来是他嫡亲的孙女儿！
除了程老将军和程三，听闻动静的程二爷，甚至是恹恹在床的卢氏都起身过来了。
老将军本不同意卢氏去，无奈儿媳妇坚持。
马车上，卢氏主动喝了药，又吃了一碗粥，到了杨家，程老将军等人去正堂找杨怿江和杨氏，卢氏则让杨家的下人带她去戚黎黎住的院子。
戚黎黎正在空阔的庭院里练武。
前几日因为手臂有伤，动作不敢太大，练的时间也不敢太长，实是不尽兴，现在伤好了，双刀舞得虎虎生威。
开春。
枯败了一冬的树木开始发芽，青翠的颜色涌动在风中，摇摇坠落下露水。
树下，戚黎黎变换招式，双刀重重劈斩，劈在庭院半凝结着冰的黄土地上，崩裂声刺耳骇人，溅起的冰渣混着激碎的露水，散开漫天晶莹。
庭院前方的廊下，卢氏泪流满面。
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带着承载了她一生傲然的双剑前往北境，冰天雪地里她用着大开大合，刚猛却不失灵活的剑招御敌，剑锋劈着敌人的甲胄，溅起冰渣，亦如眼前这般晶莹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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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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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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