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掩护,抱着悬息的杨雨得以隐蔽身形,在枝桠间穿梭。
身后一道道对峙的光,划破了晦暗的天,是袁睿仪在阻挡叶晴。
谁都看得出,此时的叶晴已经不是从前那条小蛇了,她是一缕冤魂,心中只余下仇恨,那仇恨拽住了她,而她也要借此拽住她所能拽住的一切,一同拖下去陪葬。
她之所以能从那口井趁虚而入,必定是人间变故造成了空间的震荡、扭曲,因而有了缝隙。
杨雨停在树枝上,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悬息,虽然远离了那口井,但此刻他依旧眉头紧锁,扭着身子。那件茸茸的睡衣背后都湿透了。他紧紧拽着杨雨的袖子,意识不清地含糊道:“疼……疼……爸爸……”
杨雨心疼地掏了手帕给小悬息擦额头密布的汗,随后看了一眼正下方的宫室,两指并拢画了个圈。一道光环从他所画的圈里扩散出去,又垂直落下来像是斗笠垂下的纱。复原的宫室被笼在其中,砖瓦墙石须臾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根根立柱和横梁。俯瞰去,立柱成点,横梁成线,点线排列成了一个散开的环形法阵。
杨雨抱着小悬息悄无声息地落在那法阵中央,法阵立刻感应到了他的灵力,榫卯一般凹凸相合,在半空中连接成了一个木质的球体,像个巨大的鲁班锁。球体护在二人外侧,感应着灵力,变换着榫卯结构,严防死守,不教外界的干扰侵入。
小悬息这才感觉好些,紧追不放的呼唤总算轻下去,内里的躁动也稍稍平复。
他睁开眼,握着杨雨的手掌道:“杨伯伯……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杨雨的心跟着那一双小手传来的战栗颤抖起来,他将小悬息托在自己臂弯里,让他靠得舒服些,随后将他湿透的额发拨到耳后道:“不会的,很快就过去了。”
小悬息低头沉默了会儿,杨雨以为他是被折磨得疲惫了,然而片刻后却听他费力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杨雨一愣,对上小悬息的视线。他的瞳孔中央,渐渐扩散了妖冶的红——禁制正在失效。蒙昧将被心智取代,属于孩童的单纯,正在悄无声息地逝去。
杨雨很想像往常那样,合着袁睿仪哄他说,都是假的,可此时,却只余下沉默。他们在抵挡外界波动,也防止内部外溢的虞渊留下的阵法中心,感受到深切的悲伤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漫过胸口,淹没了彼此。
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所谓的注定,将被宠溺的美好与被唾弃的痛苦割裂开来,又揉碎在跟前,要人借尸还魂。
得不到答案的悬息,视线渐渐开始涣散,手指也松开了。杨雨想输送些灵力替他熬过这痛苦,却忽然听到悉索索的动静,像是无数条蛇趁着夜色从四面八方游来。
不好!
杨雨意识到不对劲,但为时已晚。
那些红色的小花儿,在晦暗的夜色中,像被人细心擦亮过每一瓣花瓣,依旧鲜艳得刺眼。它们骤然从地下钻出来,笑嘻嘻地伸展枝蔓缠绕住悬息的手脚,盛开在了他的身上。
“悬息!”杨雨刚发动灵力,就被悬息身上爆发出的冲击弹飞出去,撞在身后的结界上。
杨雨只觉得肝胆俱裂,心魂震荡,他跌落在地上才意识到,这必定是树妖和花妖的共谋,是他和袁睿仪大意了,被叶晴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
那些花儿在悬息身上点燃一簇有一簇的火苗,将顽抗的残存的禁制尽数烧毁。过火之处,都成了鲜红,丝丝缕缕地包裹着,将悬息变成了一个红色的蛹。
那些红花是当初吸了白泽的血而活到今日的,它们是制裁者,也是告密者,迫不及待地将千百年来存留的记忆,毫不留情地输送到了悬息的意识里。每一帧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画面,都被刻意放大到了悬息跟前。他越不想看,越是要他眼睁睁瞧着,自己是如何毁天灭地,又如何被白泽裹挟着惨烈地同归于尽。
悬息痛苦地弹坐起来,又颓然倒下,像是有人拽着他心脏向外一拔,直拔得他灵魂出窍,又将他的躯壳推入深渊。
一片混沌中,另一个沉睡已久的魂魄被炼化成形。
他赤色的发披散到脚踝,熊熊燃烧的烈火化为战袍,他双睛在目,却为魔气笼罩,他俯视着悬息,带着些许悲悯和不屑,随后狠狠将他踩在脚下。
法阵感应到了变故,分合接驳,飞速运转着,企图压制灵体的觉醒。
杨雨艰难地匍匐,企图靠近被困住的悬息,然而灵力所成的风暴骤然猛烈,又将他掀翻出去。
红金色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一只燃烧的羽翼划破了茧,舒展开来,像一面火红的战旗。
——
昆仑的焰火浮在弱水上,随着弱水的流动将火势蔓延到了各个角落。
郑钰站在火海中央,做困兽之斗。她已被周围空气炙烤得融化了表层的肌肤。长发焦黑蜷缩,头皮一块块地脱落,耷拉的眼皮盖住了她的眼眸。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也不在乎□□的消亡。
“妈妈!妈妈我疼!”
头顶同样被焰火灼烧的帝江冲她哭喊着。那一张绷紧的脸正在融化,没有瞳孔的眼白渐渐被熏得焦黑,眼泪落下便蒸发成了水汽。
可他死不了。细胞源源不断地再生,一颗颗黑色如葡萄一般,缔结成新鲜的血肉,胡乱堆积在焦黑的内里上,成了一串串挂下来的肉瘤,和被火葬了的一滩滩裹在包衣里的血肉模糊的郑家人,呼应成了因果。
葛生澜的那张脸,已经从榕树上消失,似乎笃定了结局,提前离场。
已被烧成个鲜红火人的郑钰,一步步走向枯萎的墨莲。失去了天眼的墨莲,中间现出一个凹陷的血肉模糊的窟窿,直径有五米多。
郑钰站在那骷髅边缘,向下望去。黑漆漆的血凝固了一层,如一潭寂静的死水,倒映出倒挂的二十五名戴着鬼面的判官。
金色的纹路在他们脸上流转,他们变换着被勾勒的神情,各自沉浸在睡梦中。只是此时此刻,仿若天地颠倒,被捕获的他们像是站在上位,袖手旁观地俯视着郑钰的狼狈,对人类引以为傲的一切嗤之以鼻。
郑钰笑起来,她已没有了唇,不过是牵动烧红的肌肉露出森森的牙。她的笑也是哑的,像是谁踩着阶梯发出吱呀的动静。
她忽然伸手,抠开自己血淋淋的天眼,从里面牵扯出了一条丝线。那丝线,和编织昆仑的丝线如出一辙,纤细、透明,却又坚韧,如细细的发丝,萦绕着淡淡光亮。
它是万事万物的源头,是信仰剥离出的一端。
随着郑钰的动作,隐在墨莲里被当做“引擎”的二十五颗星玉如为什么牵引着,同时从血水里浮了上来。
“你不是要白泽吗?”郑钰哑着嗓子牵着那一根线,抬头道。
果真,苏醒的虞渊,悬浮在玉斧前,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帝江已然收口,不过是被火烧了,蜷缩了一下,留了拳头大小的一眼,恰能看到郑钰面目全非的脸:“若再不取,可就不得见了!”
“不得见”如一把斧头,粗暴地砍落了生锈的锁,门吱呀一声开了,扑面而来的都是同一个声音。
“我来自昆仑,西王母遣我去人间布恩泽。”
“我在长白山上瞧见它,远看,还以为是雪,想着你会喜欢,就折来送你。”
“紫霄的幻境能教人看见心中所求。而我所求,是如何都得不到的。”
“你在留书中写着‘莫见白泽’,是怕下一世,即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依旧重蹈覆辙?”
“我见着春日的泉水念及一人,见了盛夏的槐叶念及一人,见了金秋的桂花念及一人,见了冬日的老藕念及一人。若此生,不能与他长相思守,一同游历人间,我要这跳脱轮回的不死不灭,又有何用?”
“返本还源,不过要一个充当熔炉的灵体。我与你同是太虚真气所化,你能做的,我未必不能。”
短暂却又绵长的一吻,令天地动摇,令心神涣散。
随后,细小的裂缝割裂他的肌肤,像龟裂的大地上生出鲜红的枝蔓。利爪,尖喙,戳穿了他的皮肉,火红的凤羽剖开他的腹部,一个个血窟窿如一只只鲜红的眼,直勾勾地瞪着他。
血溅了满脸,温热的,像他的掌心抚在他脸上,而他的身体却渐渐冰冷。
“别看,别看……”
他的喉头被穿透,只能用唇语说着。
他试图去捂他的眼,可手抬起,又无力地落下。
他被花草拖拽着千疮百孔的身躯跪倒在地,吸饱了他血的红花餍足地绽放在他的四周。
冗长的磬音中,悬于高空的玉斧怒睁着纵目,自头顶劈下。
他的眼始终望着他,直到最后一刻。
万籁俱静,又沸反盈天。
他裹挟着凤凰的魂魄破碎在他跟前,如繁星,如萤火,是这世间最滚烫最喧嚣的寂寞,是天地间最纯粹最冰冷的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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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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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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