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的眼微微眯起,像在探究,又像在笑。一根冰冷惨白的手指忽然按在了他唇上,笔了个“嘘——”的手势。
盛喻猛地睁开眼,就见自己一身白袍,那白袍没有接缝,整块布料像是一体的,滑而轻盈,几乎感觉不到存在。
他站在一朵莲花中央,莲花是石做的,乌黑发亮的石,带着玉的光泽,层层叠叠婀娜地舒展着。四周是流淌的云海,头顶的碧空如倒挂的海,触手可及。
远望,九重高山交叠着围绕,山上燃烧着熊熊烈火,将周遭都映衬得霞光万丈。
俯首,是悬崖峭壁,隐隐有碧水环绕,几片卷曲的叶被风吹落水中,竟是直接沉入了水底。
盛喻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是近视,此刻没戴眼镜,可他竟然能看清千千里之外的几片落叶。
他回过头来,就发现他背后几丈之外,是一面顶天立地的墨色,那墨色将眼前的一切拦腰截断,没有任何光亮能穿过它,也便全然感知不到它的形状、边际。它甚至连声音都吞没,越靠近,越觉得安静。
它就像是虚无本身,是夜色中静默的矗立的碑。
“你醒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盛喻身侧传来。
盛喻扭过头,那是位同样穿着白袍的年轻男子,他看着只有二十几岁,单眼皮,棕褐色的中长发,眉目间带着熟悉的书卷气,轮廓柔和,身形挺拔,比他要高一些,露出的右腕上纹着“1966”。
盛喻愣了片刻,才些许不确定道:“老师?”
那人微一颔首,举手投足间,依旧是那般从容和沉稳。
可他太年轻了,比盛喻初次见到他时,还要年轻个十几岁,唯有那一双眼,始终沉淀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
“这是哪里?”记忆渐渐复苏,而这里的一切实在是过于生动。
感官细微到连擦身而过的一粒沙都能分辨到,眼睛则能捕捉到每一帧画面的动态。这种近乎完美的体验,反而让一切显得不真实。
“还记得《山海经》吗?”
盛喻当然记得,他还知道,此刻不知为何变得如此年轻的郑宇说的并不是市面上流传甚广的版本,而是秘而不宣的郑家的传家宝。
那是考古发现的无价之宝,是如今唯一出土的一本《山海经》。郑家将它占为己有,秘而不宣,也只有杨仲、盛喻,这两位郑宇一手带出来的学生有幸见过它的真容。
那本《山海经》记载了一处“帝之下都”,便是如眼前这般,环绕着不能胜芥的弱水与熊熊燃烧的焰火山。
“你当年,帮着那孩子,唤醒了陆吾。致使多年后,你师兄的心血付之一炬。”郑宇望着那无边无际的虚无谈了一口气道,“要模拟出类似昆仑的实验环境,搜集丰富的活体样本,让他们激活原始基因,进化,融合,是非常需要耐心和毅力的工作……就差最后一步了……要不是穆钧心软。”
盛喻怔忡。
他还记得那里——无间地狱。
一间间用白色隔板隔出的正六角形的房间,是魔方般巨大主体的子细胞。魔方随机改变着房间的位置,使得被关押的妖族时刻处在应激状态中,没日没夜地惊醒你死我活的厮杀和吞并。
那三足鸟、四角羊、五尺长的巨蜂、长满了瘤的老树……都不过是这一场实验的牺牲品。盛喻其实一直都知道那里的存在,那是杨仲的秘密实验基地。杨仲搜集来的这些活体样本,大都被套了各种各样的罪名,作为死刑犯剔除了芯片“流放”至此,再无人问津。
杨仲当时之所以将盛喻丢弃在无间地狱,并不为了让他受尽折磨而死,而为了让那些他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妖族的融合体吞噬盛喻,得到他的智慧和记忆,补全被激活上古基因后只剩下兽性的不足。
“你一直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得意门生。你的智慧和天分,总是让我惊叹。”郑宇望向盛喻的眼神很是欣慰,像是在欣赏一个他亲自塑造的泥偶,“我本来希望你可以成为一颗种,使得燎原之火,烧遍荒芜的研究领域,补足因伦理而缺失的空白,为人类终极形态的演进,燃烧生命。”
郑宇说这话时,神色平静。而盛喻却从他的话语间,窥见了一种陷入失控的癫狂。
先前那种感觉还是模糊的,抽象的,如今,置身于郑宇的“研究成果”中,盛喻知道他再不能为这位恩师辩解了。
当年,他在万众瞩目时,离开了核心实验室,就是因为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是核心实验室的最高防护实验室,盛喻去取一个样本,却在生物样本库的防爆冰柜的暗格里发现了一颗头颅。んτΤΡS://Www.sndswx.com/
那头颅保存得很好,颈间的横切面处理得非常干净。他的头发一丝丝的依旧带着光泽,合着的眼上睫毛根根分明。
盛喻隔着正压服的面罩盯着冰柜里的那颗头颅,总觉得他随时会醒来,与他对视。
胸口的凝滞感令盛喻皱起了眉头,这颗头颅五官,和郑宇前些天硬要交给他的“特殊任务”的五官,是如此相似。
报警声毫不意外地响起,刺耳而急促。盛喻却不为所动地刷开了边上另一个暗格的门,那暗格里用试管存放着这颗头颅的血样,标签上记录着简单数据,而那数据,也是他所熟悉的。
盛喻先前确实怀疑过那金发孩子的身份,只是没想到,如今,会以这种方式证实了他的猜测。
警报声戛然而止,但没有人进来抓他,也没有人来向他解释。
能进入到这最高防护实验室的,没有“外人”。盛喻能感觉到,似乎有一股窥探的视线黏在他脊背上,看他要如何行事。
核心实验室一直在做有违人伦的实验,但作为被郑宇挑选并抚养长大的得意门生,一直守口如瓶,只是在多年前,帮助了那个叫白则的孩子,这是唯一一次,他对郑宇的背叛,他不知道郑宇知道了多少,或许这次,也是偶然中的必然?
与狼为伍,或撇清关系,要他做一个抉择。
他们制造了那些孩子,又制造了一个神。他们还将那人造的神,送到他的身边,与他产生感情的维系,逼他就范。
盛喻选择了退出,退出了几乎所有核心实验室的研究项目,偏安一隅,三缄其口。郑宇对他干脆利落的“忘恩负义”表示了理解,既没有追问,也没有解释。
要不是因为楚言,他不会再主动和核心实验室联系。当时郑宇身体便不大好了,心脏出了些问题,住医院动了手术以后,就把核心实验室交到了成为了他女婿的杨仲手上。
多年后再相见,郑宇已是佝偻而干瘪,他想给的迟到的解释,盛喻也不愿听了。当时说的无可奈何,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托词罢了。
他不再掩饰,因而有了如今眼前的一切。
“我是死了吗?”
郑宇微笑起来,像是在课堂上听到学生举手问了一个十分幼稚而有趣的问题:“你已经在这里了,为什么还要执着于一具躯壳?”
正说着,那跟前黑色的幕布边缘便忽然伸展出丝丝缕缕的银白色的细线,纵横交织着,将周遭的画面一点点地编织着,延续着。
“那是什么?”
“些许的牺牲。”郑宇仰头望着,像是注视着无足轻重的萤火,“婴儿从出生起就经历了丧失,被从温暖、舒适的子宫里驱逐出来,走进预设的、刻板的、充满了竞争的环境里,随后他又要经历与母亲的分离,丧失庇佑,走向父权,走向文明,被限制在规则和边界里。没能走进这个框架的,会成为人类社会的弃子,被冠以罪名,被抛弃和驱逐。但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因为丧失得太多,连自我都被剥离成了符号。”
盛喻回过头看向郑宇,倒不是因为他的这番话,而是因为方才郑宇根本就没有开口,而他的话语却清晰地传递到了盛喻的脑海中。
“整个世界都是符号的集合,被框定在特定的语言环境里,思维也便被限定着。我们用语言、文字、符号表述的内容,时常和我们实际想表述的存在着差距,而我们的实际感受又和客观现实存在着差距。我们总是被自己的思维局限,被自己的感官蒙骗。但在这个世界不一样,它是精神体的纯粹的联合,我的思绪完全对接你的思维,没有任何言语的加工,和感官上的干扰。”
郑宇说着这话时,伸展了双臂,张开五指,盛喻果真就感受到了他的感受,微凉的风流过指缝,而焰火山的热度烘烤着脊背。
“我们是一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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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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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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