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犹如被汲足了墨水的帘幕,漆黑一片。
无数雨线笔直垂下,敲打在秦岭山脉的山石树木上,咄啪作响。与此地的金戈之声,相得益彰。
魏汉的攻防战,已然持续了一月有余。
战事的进展,也向着魏大司马曹真希望的方向发展。
于他以战事最高统帅的身份,下达不计死伤进攻的命令后,逆蜀丞相诸葛亮终于如他所愿,领着最后的机动兵力虎步军,赶来了汉中郡的褒中县。
亦是说,他所谋的奇兵,屯在安定郡萧关后的近三万步骑,可建功矣!
斥候及细作等打探到,逆蜀在萧关外扼守的兵力,唯有蜀讨逆将军郑璞所领的玄武、蜑獽两部兵马。
不过区区五千士卒!
哪怕塞道落营而守,亦不可能阻挡得了魏平、戴凌二人所领的一万五千精锐虎贲!
更无法遏制鲜卑乞伏部、匈奴保塞大人胡薄居姿职所领的万余骑卒!
一旦魏平与戴凌骤然出萧关,分兵困住逆蜀郑璞部,进发关陇道的列柳城;让乞伏部与匈奴骑卒便可长驱至长离水河谷一带,便可让逆蜀魏延、吴班与陈式等各部在渭水之北的后路,尽数断掉!
让他们要么被困死,坐等粮秣消耗殆尽而士卒哗变而灭。
要么决绝出城池、险隘突围,在魏军各部重重围剿中死伤殆尽!
唯有的活路,那就是投降!
就连陇西郡的高翔与马岱部,都会因为身临前线而退兵艰难,被魏军率先赶到武都郡内的祁山道,断掉归汉中的退路。
也就是说,只要无有意外的话,逆蜀在陇右、陇西等地近五万大军,都会被魏国一举剿灭!
因为逆蜀无有援兵来救了。
魏国数路大军进攻汉中郡,将逆蜀丞相诸葛亮、李严及赵云等部都牵制在了汉中。
且魏国的兵力足以抵消,逆蜀的地利优势。
他们若是胆敢调动一部兵马去驰援,汉中郡将会被突破!
然而,逆蜀丞相诸葛亮,会为了陇右之地而放弃汉中吗?
曹真心中自有答案。
因为陇右不守,汉中郡尚且能支撑。
一旦汉中失守,那么陇右之地也会沦为飞地,且巴地与蜀地都无法安稳。
君不见,昔日武帝曹操攻下汉中郡后,哪怕你那时蜀主刘备尚在,蜀中亦然一日数十惊乎!
如今蜀先主刘备已亡,连番遭襄樊之败、夷陵之败的蜀国,再度迎来失土数郡及丧兵数万,人心岂能安矣!或许,如若魏国攻下汉中郡后,巴蜀之地的叛乱如云,无数人都争相前来魏国求降,且甘愿充当引路者,博一爵位及子孙荣华富贵矣!
“来人!”
心有所决的曹真,唤来了扈从,将让魏平及戴凌领军出萧关的命令传去安定郡。
虽说,如今让魏平等人出萧关,并非最佳是时机。
如他可再让各部攻伐十余日后,让逆蜀扼守在汉中郡的各部兵马更为吃力、彻底扼杀其可驰援后,效果更加。
但他也无法再等了。
秦岭山脉及汉中郡一带,连续十余日暴雨了。
攻打汉中郡东大门黄金峡的司马懿部,因为暴雨导致沔水水流更加湍急,已然无法再形成强力的牵制。让逆蜀前将军赵云游刃有余,别遣了两千余人去支援傥骆谷的汉中北出口——被将军费曜攻打得岌岌可危的蜀刘敏部。hΤTpS://WWω.sndswx.com/
而且连日暴雨虽让逆蜀的元戎弩难以发挥战力,但也增加了魏军持续作战的难度。
湿滑的山谷道路,让疾奔向前的士卒更容易摔倒。
最致命的,乃是粮秣辎重的持续供给。
他先前囤积在褒斜谷中间小平地的粮秣辎重,在持续一月有余的战事中慢慢消耗殆尽,关中三辅已然开始了运送。
而那暴雨引发的小规模山洪与滑坡,冲垮部分栈道,让粮秣运送事倍功半。
如若再继续拖延,恐被征伐徭役的民夫,会因为不堪劳役之苦而聚众闹事让后方不稳。
嗯,至于魏军各部将士的士气,曹真没有担忧。
抑或者说,他不需要去担忧。
在魏国的军法面前,将士们只要不陷入必败的时局中,士气就不可能崩溃。
因为后方的家眷,让他们不敢崩溃。
一人战死,还是全家被诛杀或沦为奴隶,已然运转了数十年的军法让他们皆心中有数。
再者,曹真此番激励士气的手段,让将士们皆愿死不旋踵。
此战若胜,战死士卒皆有抚恤,且不管战获如何,人皆增一斩首之功。
但若畏战不前、闻鼓不进者,当场诛之!
且追责家眷!
如此临阵将令,士卒们安敢惜命?
是故,如今魏军虽然只有褒斜谷一路,堪堪将战线推到箕谷口,却已经战死了两万余人了。
不过如此战果,让魏军上下皆士气大涨。
不仅是因为逆蜀也战死了六千余人。
更因为魏军一旦攻占了箕谷口,便没有了山道逼仄的苛难!
面对汉中郡一马平川的平地,兵力仍旧是逆蜀两倍的魏国,让任何一位将领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戎马数十年的曹真,得知逆蜀丞相诸葛亮的大纛出现在汉中郡后,也无比坚定的相信,此战的胜利即将到来。
然而,可惜了。
他不知道的是,促使丞相诸葛亮领军来支援汉中褒斜谷的缘由,还有另一个。
乃是郑璞遣人送的军报。
曰:“谋已然,萧关将为我大汉所有矣!”
然也,郑璞的毒计奏效了。
当居中调拨物资杨仪,遣人驱赶两千只羊来到萧关道时,他便开始了实施毒计。
乃是令人将所有的羊只杀死,将尸体扔在早就挖好的巨大土坑里。
以沟渠引瓦亭水浸泡。
待十余日羊尸腐烂后,便在驻守萧关逆魏兵马的朝暮造饭的时间,掘开连接泾水支流的沟渠,将尸水注入。每日早晚各一次。魏军取水造饭时间一过,便再度堵死东向的沟渠,再度蓄水泡羊尸,让尸水保持毒性。
且还令那些善于攀爬的蜑獽扈从,持续在两侧山脉严密观察着。
好断定魏军士卒瘟疫爆发的时间。
让信使传书于丞相之时,乃是放尸水的第七日。
蜑獽扈从看到了,一日之内魏军戍守在关隘城墙上的士卒,连续有十余人无缘无故的便一头栽倒在地。
亦是说,瘟疫已然横行矣!
当即,郑璞便让人掩埋了土坑及沟渠。
那些执行的士卒,完事后皆将身上衣物等一并焚毁,且汤水沐浴并独立设营地别置一地。待到一月后确认身体无碍,方会归来军中。
瘟疫这种东西,乃是无差别杀伤的。
他可不像伤人伤己。
至于此刻便将土坑掩埋会不会太早嘛.........
却是无需担忧。
屯兵之地,士卒皆被勒令在一军营之内;一人染了疫病,便会传给整个军营。
且又有潜伏期,一旦现出端倪了,便无法再阻止了。
魏军如今便无法再度阻止。
被曹真任命主事出萧关奇谋的主将,乃是魏平。
在临时充任他副将的戴凌,领军至萧关后,他将督促防御守备之事交给了戴凌,自身赶归安定郡治临泾县,督促粮秣辎重的转运。
因为他一直戍守在安定。
亲自归来督促,可让羌胡部落与豪右不敢生出事端,以及让那些被征发徭役的黎庶更尽心一些。
最初,得到戴凌传信,声称军中有些许士卒染疾,他还没有想到乃是瘟疫爆发。
从炎热的七月进入微凉的秋八月,最是容易染疾的时节。
些许士卒染疾了,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他那时,仅是让戴凌悉心防备疾病传染,以及让郡内征调了大夫过去医治。
随后的消息,便令他心若死灰。
屯在萧关后的一万五千虎贲,以及鲜卑乞伏部与匈奴保塞大人胡薄居姿职的万余骑,皆有士卒染疾。
传播异常迅猛。
一开始仅是十余士卒,声称头昏眼花及四肢乏力。隔了一夜后,便有数百人出现了类同的症状。
且致死率十分高。
患病的士卒,约莫四五日后便死去。
如此症状,亦让他明白了所谓的疾病乃是什么。
军中大疫一旦爆发了,任何将率都无法遏制士卒们的恐慌。而此些长期操刀矛而战的精锐将士,一旦失控了,便会引发不可承受之重。
久经沙场的魏平,当即下令让郡兵封锁了从萧关归来安定及入关中的道路。
随后,一边令人急报于大司马曹真,一边领着亲卫部曲赶去萧关。
他想以积威多时的备受士卒信服,力所能及的让瘟疫不要传播得太广。
只不过,他堪堪进发半日,噩耗便传来了。
年齿早就过了五旬的将军戴凌,亦然染疾,亡故了。
每日目睹袍泽接二连三的死去,又失去了督将约束的士卒们,终究还是暴动了。
有的绝望之下,四处纵火杀戮;有的聚众抢了物资,想遁去六盘山内呼啸山林;有的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寻昔日言辞冲突抑或仇雠刀刃相加、有仇报仇。
极少数保留着理智,结伴归来寻魏平求医治。
只不过,他们的选择虽然不同,但结局无一例外。
数日之内便都死了。
因为大疫的诱因,不是士卒们相互之间的传染,而是源于他们每日果腹的朝暮所食。
亦让萧关一带犹如鬼域。
如此结果,让魏平欲哭无泪。
在无数倒毙于道的士卒尸体面前,他无法带着郡兵前往萧关一探究竟。
毕竟,萧关大疫爆发的消息传回来之时,让安定郡各县的黎庶皆惶惶不安。有些豪右已然带着家眷逃亡关中了。
他如果强令带着那些郡兵前往萧关,兵变就是必然的结果。
也无法给大司马曹真交代。
是的,曹真让他率军出萧关的命令,刚刚送达.......
万幸的是,大疫并没有传入安定郡内。
泾水的源头支流有两条,在萧关后方百余里(今平凉)汇流形成泾水。
那些浸泡羊尸的毒水,郑璞仅是让士卒在驻守萧关魏军的朝暮造饭时间排放,于水流不断稀释下,再被另一条泾水支流分解,入了安定郡内已然无有毒性可言了。
但乌水(清水河)流域的鲜卑乞伏部,与繁衍生息在朝那县以北、高平县以西的匈奴部,则是十不存五。
因为鲜卑与匈奴的骑兵,在大疫爆发以及戴凌身亡后,于恐慌之下便依着本能驱马跑回栖息地,寻求部落的巫医求神灵庇护。
但长生天抛弃了他们。
他们与他们坐骑,也都死了。
还将病源带回来了部落中,让无数族人为他们的无知付出了代价。
匈奴尚且好点。
魏保塞大人胡薄居姿职正年富力强,没有亲自领着族人去萧关随征,是故命硬挺过了一劫。没有引发争夺首领位置,而自相残杀的结局。
就是部落死伤惨重,彻底失去了趁着魏汉相争之时崛起的雄心与实力。
鲜卑起伏部就惨多了。
首领亲自领着族人前往萧关,也一命呜呼在归来的路途上。
让本来颇为强盛的部落,陷入了四分五裂。
他的那几个儿子,都被剥夺了首领位置的争夺权。
部落里拥有威望的巫医,声称死去的首领领军去助魏国攻大汉,是让部落无数族人死亡的缘由,是部落的罪人!
罪人的子嗣,是不能被长生天祝福的,亦不可能成为首领的。
是故,乞伏部活下来的人秉着狼群的法则,开始了选首领的环节。亦让被并吞没有多久的鲜卑鹿结部,趁机群起反抗。
乌水流域一带,熬过了大疫活下来的人,又迎来了操起刀矛自相残杀的时刻。
有些小部落的首领无力角逐,也不想被罔杀,便迁徙归去北部寻其他鲜卑大人庇护;抑或者是进入凉州河西四郡,与当地的羌胡部落合流。
无论匈奴还是鲜卑,逢此难后幸存人儿的口口相传里,还给萧关大疫赋予了神秘色彩。
随魏攻大汉,必遭天罚!
此言传入汉家黎庶的耳里,便成为了“魏国得位不正、非天命所归!”
关中乃是大汉立国设都之地,世家对大汉的故事都不算陌生。
譬如“金刀之谶”。
谶记有云:“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
《汉书》:“夫‘刘’之为字,卯、金、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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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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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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