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风清气爽,白云朵朵竞相追逐。
让落在连绵起伏的山脉的阳光,化作斑驳点点晕开,触目皆光影流离。
夏季充足的雨水,让山脉上的树木们披上了新装,显得额外飒爽,和行走在这里的人儿一样生机勃勃。
一杆绣着“汉”字的军旗,猎猎作响,往葭萌关进发于剑阁道(大剑溪峡)上。
剑阁道穿行于山脉之间,道路狭隘逼仄,让推着独轮车行走其间的士卒,犹如一条红黑色的丝线,连绵数里。
这是大汉新建号为“玄武”的别部。
此名号令人甫一听闻,便觉得张扬跋扈,不类于丞相诸葛亮素日行事风格。
事实上,丞相最早定的建号,乃是“牂獠”。
与“青羌”、“賨叟”等一样,取自于军中士卒多为牂牁獠人之故。
然而,建号上呈于天子刘禅,授仪帜等物时,天子便特地手书于丞相,改为了“玄武”。
《礼记·曲礼》有云:“玄武,龟也,龟有甲,能御侮用也。”
《左传》有云:“玄武在北方也。龟、蛇二虫共为玄武,故蛇是玄武之宿,虚危之星也。”
天子声称,改建号为“玄武”,乃是取御侮北方之故也。
对此,丞相捋胡笑了笑,便随之任之了。
而郑璞得闻,则是心颇有腻歪。
玄武者,蛇龟同体耳!
于他心中,觉得天子改建号,乃是昔日见扈从乞牙厝生汲长虫血,以及听闻獠人素来稻饭蛇羹之故。
然也,郑璞就是玄武督军。
他亦然接到了丞相府调令,从梓潼涪县取粮秣辎重,护送至汉中郡。
至于何时兵伐阴平氐王强端,依旧无消息。
不过,郑璞此刻心思,并不在攻伐上。
缘由乃是行走于剑阁道上,任何人都无法分心。
再心无所惧者,偶尔瞥一眼,栈道木栏外的深渊,都会变得专心致志。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自从先秦沿着嘉陵江(西汉水)开拓金牛道伊始,到后来发现更宽敞、更容易通行的白龙江河谷,如今从蜀地出武都郡的道路,全长约莫三百里(汉里,后同)。
分别设立了四个关隘。
从南至北,依次为剑门关、葭萌关、白水关与关城(关头)。
沿途皆是两山相互逼近的峡道,抑或者河水冲击出来的谷道,至宽处约四十里,最为逼仄处不足一里。其中,几乎一半的路程,需要借助栈道通行。
轻装行军,尚且心悸不已。
运送粮秣辎重,更是艰难无比。
哪怕是有了更容易操控的逼仄独轮车,遇上沿途的步步抬高的石阶,亦然免不了需要士卒手扛肩背而过。
剑阁道不过五六十里,若以平地行军的速度,不过一日的脚程。
然而,郑璞一行却是整整耗时四日,才将那巍峨的葭萌关,映入眼眸中。
唉........
兵出关陇,北伐逆魏,乃我辈之志也!
然,若无法解决蜀地粮秣辎重,运送艰难的问题,恐难酬壮志矣!
做出了独轮车,于转运裨益亦是无多少。
驻足于葭萌关城墙,手扶着被岁月苛刻而变得斑驳的垛口,郑璞目视着关前的马鸣阁道,心中怅然而叹。
此时,已然夜幕笼罩大地。
盛夏时节的虫豸欢鸣,与关隘内士卒震天响的呼噜声交错起伏。
“督军,可是为明日行走马鸣阁道而忧思邪?”
正蹙眉而思着,身侧传来一声低语关切。
侧头而顾,却见霍弋不知何时步来身侧,正将手中的火把,插入矮垣孔洞中。
见他目顾而来,亦不等答复,又继续说道,“我方才寻了部曲及守将询问,马鸣阁道虽比剑阁道更险峻,不过胜在以栈道居多,鲜少有循石阶攀爬之处,行军速度应更快些。且木栈道外栏皆以铁索围护,士卒行走之时,可少些恐惧。”
嗯,昔年随霍峻坚守葭萌关的士卒,不少人便是霍弋如今的部曲,对马鸣阁道最是了解不过。
“善!”
听罢,郑璞不由拊掌而赞,“绍先任事,事无巨细皆思虑周全,我尚有何忧虑?”
“督军过赞矣。”
含笑谦虚,霍弋又继续说道,“督军,明日行军,傅佥所乘的滇马,且让我的部曲代为牵着吧。”
“嗯,为何?”
不明就里,郑璞扬眉而问,“傅佥的滇马,颇为温顺,过此阁道竟有危险邪?”
“非也,小心为上耳。”
霍弋微微摇头,顺势解释之。
马鸣阁道,乃葭萌至白水关的道路,依着白龙江流向而开辟,全长约一百二十里。
阁者,空中之楼也。
顾名思义,这是一条绝大部分倚仗栈道通行的道路,且修筑于陡峭的崖壁上。
行走其上,足下便是白龙江,惊险异常。
哪怕是训练有素、于战场上纵横的战马行走于上,都会惊恐而嘶鸣。
远的不多,昔年斄乡侯马超入蜀投先帝刘备,麾下的西凉铁骑行走此道时,便有不少战马受惊躁动,以至跌下峭壁而亡。
因而,霍弋乃是担忧滇马受惊而躁动,会让年少的傅佥有危险。
“原来如此!”
郑璞听罢,亦不由连连颔首,“那就有劳绍先了。”
话落,又露齿而笑,轻声谓之,“绍先尊先君,当年于此葭萌关上,以数百人亢张鲁万余兵卒之锐,经年不失孤城,且能追出关外斩杀贼将向存,如此功绩古今鲜见,真令我等后辈倾慕。”
“弋,代先考谢督军之赞。”
被提及先父,霍弋连忙肃容,执礼而谢。
随即,脸上又露出一丝怅然来,“先考病故已多年,我亦成七尺男儿久矣!却是寸功未立,有辱先考之名,枉为人子矣!”
郑璞心中亦是一声叹息。
被霍弋这么一说,他又想起了攻伐阴平氐王强端之事。
不过,眉目间却是作昂扬态,勉励霍弋曰,“绍先心急矣!今我军被授建号,且又遣去汉中,还愁他日无立功之时?”
“督军所言正是!”
郑璞甫一话落,霍弋尚未回答,便被大步而来的赵广抢了先,“北伐逆魏未始,绍先何必言功勋未立?我等先好生操练士卒,若能当得虎狼之谓,说不定可被丞相授与先锋!”
嗯,今夜他当值,方才去巡营了。
霍弋待他靠前,便握拳杵了过去,笑骂道,“竟你多舌!如此道理,我自不知邪?不过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哈哈哈~~~~”
早就熟稔无比的赵广,不由放声大笑。
而霍弋不理会他,乃是转头目视着皓月下的白龙江,感慨道,“我乃是有些羡慕文容兄。他募兵毕,径直去了汉中郡,便得了机会,接替廖参军驻守在广石戍围。前些时日作书归来,声称常有机会率亲卫出关巡防,且已亲自斩杀二人矣!”
张苞竟被授职广石督了?
为何不见休然兄作书信说邪?
闻言,郑璞不由讶然。
他近数月一直呆在军营中,对朝中消息不甚了解。
而且与张苞并无交情,仅知道张苞所领之军,被授丞相建号为“蜑獽”。
自然,建号由来,乃是取军中以蜑獽二族为主。
“是啊!”
方才还劝说莫心急的赵广,也不由步前并肩而立,惋惜出声,“若当时我等所募兵卒,乃是迁徙去汉中郡编户,或许亦能恰逢其会。”
“呵~~~”
亦让霍弋冷哼了声,似笑非笑的,侧头横瞥一眼而至,“北伐未始,何谓功勋未立邪!”
顿时,赵广脸色一僵。
不甘示弱,一拳便杵过去,“竟你多舌!”
“哈哈哈~~~~~”
“哈哈哈~~~~~”
随之,弱冠之龄的二人,皆纵声大笑。
而目睹他们二人嬉闹的郑璞,也忍不住莞尔。
亦侧身步前,与他们并肩驻足,负手眺望关隘外的峡谷。
但见皓月如水银迸裂,洒满人世间,铺展于白龙江上,荡漾起了如绢的波光,似是一条银线,带着关隘上人儿建功立业的冀望,蜿蜒而去。
昼夜不息。
只是看着看着,他心中又猛然一顿。
他倏然想起,诸葛乔与关兴从去岁开始,便被丞相遣去各郡县驻军营地,与士卒同食同住,观摩历练军中事务。而从汶山郡募兵归来的糜威及庞宏,则是被遣去征西将军、永安督陈到麾下历练。
再加之,如今张苞接替廖化,被授职为广石督.........
亦意味着,被授于建号的新军,以及被器异的后辈,丞相诸葛亮已悄然授以职权历练矣!
大汉功勋二代,羽翅初丰的雏鸟,皆得展翅矣!
而自己所领的玄武军,仅仅是护送粮秣辎重,前往汉中郡?
赵广与霍弋一直未得征战之机,丞相焉能视而不见邪?
至于自己这两年升迁太快,是否丞相会有厚此薄彼的考虑,不好过多提携,亦然不需要担忧。
自夷陵之战后,丞相提携后进,一直有不吝擢拔的果决。
如马谡,先于蒋琬被辟为参军。
譬如马忠,被先帝赞赏一言,丞相先擢为门下督,再授职牂牁太守,使之独督领一军讨伐南中叛乱。
如今自己,亦不会有异!
嗯,若果真如此,讨伐阴平氐王强端之事,莫不是将授于我?
难怪,子睿兄身为我监军,却是于护粮调令下达的十数日前,被丞相授于别事,遣去阳安口寻马岱了。
所谓的别事,应是寻马岱讨要几个,熟谙羌氐事及地形的麾下吧?
毕竟,当年随斄乡侯马超入蜀的西凉铁骑中,便有不少武都氐人,如今皆归马岱所统领。
哈,我竟智迟矣!
瞬息之间,心念百碾。
让郑璞不由觉得,眸中那蜿蜒而去白龙江,竟是如此迷人。
微微侧头,见赵广与霍弋二人,依旧凭隘墙作怅然之态,不由再度莞尔而笑。
不过,他亦没有将心中所揣测告知。
妄自多舌军情,乃是重罪!
哪怕丞相再器异于他,亦决不会轻饶之。
是故,他轻咳几声,待霍赵二人侧头而顾时,便语气淡淡的叮嘱,“夜了,明日还需跋涉,且歇下吧。”
“诺!”
闻言,霍赵二人皆领命而去。
翌日,踏上马鸣阁道,生长于山脉纵横的牂牁獠人士卒,亦有不少人脸色煞白。
在宽不过一丈有余的木栈道上行走,被两侧断崖峭壁挤压呼啸连绵的山风袭面,那种滋味,非亲历者,不可知也!
军中的数十滇马,皆以布帛蒙眼,被霍弋的部曲牵着,堪堪行走其中。んτΤΡS://Www.sndswx.com/
时而,会因为那依着木柱而系的铁索护链,被山风肆意拽摇作响,惊得嘶鸣一声。
亦让众人心中忐忑不已,唯恐其受惊而躁动。
而郑璞终于知道,为何昔日霍峻能斩杀张鲁大将向存了。
想必,乃是张鲁军撤军之时,向存殿后。而霍峻见敌军踏上了马鸣阁道,便率精锐出击,趁敌军堵于阁道无法回援,得以阵斩贼酋!
其中,敏锐的观察力,与捕捉战机的果决,缺一不可。
嗯,竟是不知,霍弋有其父之风否?
若不,此番征伐阴平氐王强端,便让他领前部试试?
然而却是如何,让同样心怀临阵觅功勋的赵广,不觉得厚此薄彼呢.......
且行,且思。
郑璞手扶铁索护链,步履缓缓,将傅佥护于栈道内侧。
却是不想,傅佥昂起头,露出脸上一丝倔强,“先生,我不惧高,亦不畏道险。先生不若去督促其他士卒?”
呃,此小子!
心中不由泛起一缕笑意,郑璞敛容作色,“小子聒噪!既然不畏道险,那便诵书!我授于你的《捭阖策》,可熟记于心否?”
“回先生,未曾。”
垂下了脑袋,傅佥声如蚊蚋而答。
旋即,又连忙举起,一直执于手中的《捭阖策》飞箝篇,大声而诵。
熟悉的声音入耳,郑璞心中稍宽。
至少,目睹那摇摇晃晃的铁索护链,似是亦无那么令他心魄晃荡了.......
嗯?
铁索?!
倏然睁大眼眸,郑璞前后顾盼阁道外的陡峭山壁。
似是,此处可以索道纤之,挂坠以滑轮,以高低重力惯性将粮秣运送吧?
蜀江之水,以爽烈而闻。
蜀郡临邛县古石山之铁,素以刚而闻。
而相府西曹掾蒲元,以铸匠特异常法而闻,应能冶炼出好钢做滑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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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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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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