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平氐骑除去战死伤残,以及沿着山间小溪涧遁去的,被俘者近两百人。
而最大的惊喜,乃是近四百匹战马,完好无损!
虽阴平氐所畜牧的马匹,无论驰骋速度、耐力及负重等,皆不如河西四郡所产战马雄峻,然亦可让人惊喜不已了。
如今的大汉,被逆魏扼住了关陇的商路,战马稀少异常。
譬如马岱在阳安口,以资财军械等物利诱羌胡部落驱赶战马来交易,一岁不过换来百匹。哪怕丞相诸葛亮,遣了侍中法邈以父辈的情谊,阴结逆魏新城太守孟达,至今为止亦不过换来了数十匹罢了!
今日一战,竟可得近四百匹,焉能不令人欣喜邪?
待杨霁等人清点完战马,前来禀报时,郑璞于刹那间,竟生出罢兵归去的心思。
之前所掳掠,今日所俘获,足以让玄武军扬名矣!
亦然可述表于丞相,谓之完成策应孙吴北伐矣。
毕竟,今日的战果,逆魏陇右及武都的驻军得闻,必然会遣军来查看,亦会思忖巴蜀兵出阴平的意图。进而上表雒阳,分散逆魏庙堂对孙吴些许关注。
尤其是,郑璞有些不想再战了。
非无力再战,乃是担忧月盈则亏、过犹不及。
其一,自是一军别督以身做饵,本是不得已而为之。
既已有战果,何必再弄险?
且杨霁所领的白马氐,战死了三十有余。战马冲锋踩踏到尖石小坑洼,或临阵被杀等,亦有二十余匹折损。
骑卒无论士气抑或体力皆需休整,不能再战。hτTΡδ://WωW.sndswx.com/
押送战马及俘虏归去白水关,便是杨霁最后能做的事了。
而早就外出蛰伏的霍弋,为隐匿行踪,不用辎车等运用粮秣,人负八日之粮而出,算算时日即将耗尽,不宜再等候。
另一,自是为士卒性命着想。
兵伐者,杀敌必损自身。
若阴平桥头驻军被诱出,己军即使伏击大捷,亦然免不了伤亡。
丞相先前手书便有叮嘱,莫贪利而损士卒性命;且攻伐阴平氐强端,于北伐大计并无多少裨益,何必恋战贪功而不智?
目视着白马氐骑,扬鞭呵斥俘虏及战马归去的郑璞,心中自权衡着。
不想,禀报完战获的杨霁,并没有赶去督促族人,反而步近身,悄然出声,“郑督军,可否移一步叙话?”
嗯?
闻言,郑璞侧头而顾。
却见杨霁脸上有些窘迫的笑着,又见周边不停有兵卒往来,便点了点头,“好。”
信步来至无人处,杨霁有些迫不及待,讪讪然笑着,低声说道,“郑督军,我部落式微,不仅族人锐减,战马亦所剩无几了。今日又折损二三十余匹,恐他日难为国征战。”
原来是要从战获中,补充自部落的战马.......
不过,亦不算过分。
他虽受了大汉官职,却依旧如同半依附的性质,战马等补充需自为之。
至少如今,连骑兵都无力组建的朝廷,是不会帮他补充的。
听罢,郑璞心中了然。
略作思绪,便轻轻颔首,笑语道,“杨首领何出此言?此番出战,我仅见杨首领的族人缴获了些伤残驮马归去,自身战马并一匹未损。”
杨霁闻言愕然。
旋即,便面露狂喜,眉目间亦泛起了感动之意。
“霁,谢督军体恤!”
躬身作揖,杨霁掷地有声,“他日督军所需我之处,我必不忘今日之恩。”
嗯,郑璞的意思,乃是他自行挑选战马补充折损之数。且是将那些不能再上战场的战马,也尽数送于他弄回去当驮马了。
如此处置,微悖军中律法,却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于大汉征发徒附而战时,亦常有取战利品嘉其忠贞辛劳等。
“杨首领言重了。”
步前扶起杨霁,郑璞笑颜潺潺,细声叮嘱道,“朝廷战马匮乏,你部折损多少便补充多少,莫贪多。嗯,时日不早,且归去白水关吧。”
“诺!霁知其中轻重,决不会让督军受牵连。”
杨霁朗声而应,再度行了一礼,便欣喜转身大步离去。
而郑璞目视着他的背景,捋胡不知在想着什么,片刻后倏然笑了几声,方转身缓步归来临时营寨。
营寨内,士卒们已然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有提水抱薪烧釜,有执刀收拾马尸取肉,亦有不少人忙碌着修缮加固防御工事。
亦让郑璞心中大赞不已。
此两百士卒,皆是从赵广的老卒部曲挑选而出。
缘由,自是诱敌亦是陷死地而战,唯有无数次徘徊过生与死的老卒方能胜任。
不然数倍贼军攘攘而来,己方士气未战便崩了。
托付杨霁将战马携归白水关的赵广,此刻浑身湿淋淋的,正于河畔舀水,手执麻布轻轻的抹着染血无数的战甲。
乃是以上千小扎甲片,编缀而成的鱼鳞重甲。
堪称千斤不易之物。
不必问,自是他阿父征南将军,掏空家底出资为他托军械署打造的。
“义弘今日雄姿,若征南将军得闻,必欣慰矣!”
步来前,郑璞笑着打趣。
闻言,赵广手上动作不停,昂头冁然而笑,“嘿,督军过赞矣。彼军不过四五百牧民,互不统筹,乃乌合之众耳,击溃亦寻常之事,我阿父有何欣慰邪?”
顿了顿,又加了句,“若能将桥头戍围贼军诱来,大破之,我阿父便可得展笑颜矣!”
“虽甚嘉义弘豪壮。”
随意寻块石头坐下,郑璞压低了声音,“不过,我打算翌日遣人,去知会绍先那边,让他率军归来了。”
“嗯?”
剑眉高挑,赵广手上动作不由停顿,声音破急切,“督军,我等不伏击了?”
亦不怪他惊讶。
苦心筹谋劳顿了如此之久,眼瞅事将谐,郑璞却是要放弃了。
焉能如此半途而废邪?
“嗯,今日斩获破丰。”
微微颔首,郑璞亦怅然而叹,“此番兵出目的已然。且,丞相手书嘱我,莫要贪功而徒增士卒伤亡。”
言至此,郑璞又紧着加了句,“征伐阴平,对他日北伐逆魏,无几多裨益。”
呃..........
赵广顿时无语。
只是此乃丞相嘱咐,他亦不敢说些什么。
“此事督军自决吧,我非不从将令之人。”
默然良久,才细心擦拭甲胄上的血迹,口中先是惋惜不已的自我安慰,“至少我此番能临阵诛敌,亦算有所得。倒是绍先,嘿!白忙活一场!”
“呵~~~~~”
郑璞不由摇头而笑,“此话让绍先得闻,非拔刃与你大战三百回合不可!”
“哈哈哈~~~~~”
赵广亦舒怀大笑,“那便战!我安有惧邪!”
................................................................
阴平,桥头戍围。
偌大的中军帐篷,各种争吵声盈杂。
或有面红目赤者,龇牙咆哮,挥拳似是将作死斗;或有有高昂头颅作睥睨者,嘴角挂起不屑,嗤之以鼻;或有双眸清明者,据理而争辩。
端坐上首主位之人,乃桥头戍围主官,符章。
本为武都南部的氐王,亦是昔日下辩之战,响应马超的七部氐王之一。
只是汉军被曹洪与曹休击败,他便弃了马超自归部落。
后先帝刘备取汉中,他忧心被追责,又不愿迁徙至天水郡沦为逆魏编户入籍的黎庶,索性南下阴平与氐王强端联合。
今年已过四旬,为人身不盈七尺。
须发灰白,凸额尖颚,胡须稀稀疏疏,鼻仄且长,让本就深凹的双目倍显深邃。
如此身躯容颜,于勇力为尊的氐人部落中,能被尊为部落大酋,以及被强端任命为阴平桥头戍围的主官,自身必有独到之处。
事实上,他是阴平众多部落里,为数不多可被冠以“智者”之人。
氐王强端任他为主官,不仅因他部落有青壮五千余人,实力颇强。更是看重他能协调大小部落,能慎重应对白水关的汉军,尽可能不让阴平陷入两线作战。
然也!
氐王强端的主要兵力,屯在阴平西部边界以及甸氐道。
自从他托辞阴平困顿不再上贡逆魏后,雍州刺史郭淮便将驻守在阴平的魏军,悉数撤回了陇右。声称的理由,乃是河西四郡及迁入陇右的羌胡频频动乱,魏军守备不足。
对此,氐王强端无法反驳。
因郭淮之言,并无搪塞之处。
就是愤愤不平。
魏军不再驻军,让阴平西北(九寨沟西北)的白马羌、参狼羌觉得有机可乘。
近些年,屡屡寇边入境掳掠!
让他疲于应对,烦不胜烦。
是故,知道氐王强端意图的符章,正兀自耷拉眼帘,蹙眉而思,
对帐内吵杂,听而不闻。
帐内的这些部落大酋,所争吵之事,自是汉军遣白马氐入寇,该如何调度及应对。
看似各抒己见,实则各谋私利。
牧场及田亩靠近白水关的部落大酋,强硬言辞,声称要出兵攻杀宵小。
而栖息地在桥头戍围一带、并无被袭击忧虑的大酋,则是强调不可轻易出兵,免得被汉军伏兵于道。
其实于他们心中,却是静候那些受损部落式微,顺势吞并族人及牧场田亩。
至于栖息地在此处的部落大酋,乃是两不相帮。
以事不关己,坐看另外双方争辩为乐。
各怀私心,纷扰半个时辰,所言无一建树!
唉..........
微微睁眸,符章瞥了一眼,帐内形态各异的众大酋,心中不由冷笑连连。
他本来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和睦相处,抑或者提出真知灼见来。
放纵他们在此喧闹,不过让他们发泄一番心头怒火罢了。
因为于他心中,早有决策。
抑或者说,那四五百氐骑,本就是他暗中遣人去鼓动串联,让他们去试试汉军的实力,以及沿道有无伏兵。
毕竟,汉军此举很诡异。
百余骑白马氐,倚仗两百汉军扼守于道,竟敢来挑衅?
对于坐拥一千六百精锐步骑的桥头戍围而言,岂不是前来送死?
因而,他便想着,且让那些牧民去试试。
反正这些牧民并非他部落之人,被伏杀了,亦无所谓。
空出田亩及牧场了,可让他更好协调各部大酋,将之凝成一条绳共抗汉军。
说不定,此些受损部落族人,觉得自家的大酋无法庇护他们,会转来投入他的麾下,求实力强盛的他庇护!
西北羌氐部落,骨子依旧崇尚着狼的基因。
奉着狼群的生存法则。
每一位大酋都是头狼,当他不能率领狼群走向昌盛,便会被狼群抛弃。
譬如此番来骚扰的杨霁,之前身为武都郡实力最强盛的氐王,然而战败后,依附的他部众便有无数抛弃了他,惶惶各寻其他部落庇护。
符章亦想着有一日,归去武都成为实力最强盛的氐王!
而不是如今,屈尊听令于强端。
不过,虽心中自有计较,但汉军出关而来,身为桥头戍围主官,若坐视汉军耀武扬威,亦无法给强端交代。
他如今,正在等长子符健归来。【注1】
符健被他遣去观看,那四五百骑牧民的战果了。
且顺便探景谷道,每一处有可能伏兵的山坳。
然也,他早就勒令军中将士披甲,准备前去将那两百汉军悉数斩杀!
以获汉军精良的军械,以彰自武功,让其他部落对他心悦臣服。
“报,少酋归来了。”
正沉吟着,帐外的亲卫撩开了帐帘,大声禀报。
顿时,符章眸中精光一闪,“速传他进来!”
“阿父!”
身长七尺有余的一壮汉越众而入,胡须淡淡,约莫两旬有余,欣喜而道,“汉军无伏兵!且那杨千万亦归去白水关了!”
“甚好!”
符章大笑。
一刻钟后,桥头戍围营门大开,五百骑兵于符健的率领下,驰骋而出。
而随后的六百步卒,则是符章亲自率领,人负三日之粮,缓缓往白水关的方向进发。
其余那些大酋,则是各自驰马归部落,仓促聚拢族人,合兵约莫近八百人浩浩荡荡随于后。
而已经让士卒收拾辎重等物,准备翌日与霍弋会和后,便撤兵归去的郑璞,看着无数骑兵疾驰而来,心中微讶然。
我本想再战无益,你竟送战功来?
无独有偶。
刚接到撤军命令的霍弋,正怅然呢,却见贼军浩浩荡荡而出。
不由心头上,泛起了感恩,犹如那战功袭人而来..........
嗯,他乃是蛰伏在山峦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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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正史建兴十四年,武都氐王符健率众来附蜀,其弟分领四百户北上附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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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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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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