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姝看着傅行,片刻后,她摆了摆手。
蒋进本也不敢再多待,立时告退出去。
屋里只剩下萧静姝和傅行两人。
傅行还跪在地上,萧静姝道:“傅行。”
“臣在。”
“孤,不会一直纵容你。”
傅行没有说话。
残阳从窗外透进来,打在他坚韧的下颌上。
萧静姝道:“你应当知道,赞宰此举,不是真的为了救下阿单狐,相反,他其实是想逼迫大良,杀了阿单狐。赞宰是豕牙族人,昔日,凉州叛乱,便是豕牙族领头,孤当时便怀疑,那时,豕牙族之所以如此,应当有阿单狐在其中推波助澜。”
当时,阿部族和豕牙族都在凉州驻扎。若是豕牙族有异动,阿部族里的人,不可能一点都不发现。
而看如今,阿部族对阿单狐的忠心程度,他们亦不可能不将那件事禀报给阿单狐。
但阿单狐知晓豕牙族即将叛乱,却没有阻止,也没有告诉楼麟,便只有两个可能,一则是豕牙族叛乱之事,本就是他派人挑唆,二则是他也乐见其成,想借豕牙族的力量,来消耗西夷主部的力量,试探楼麟当时的深浅。
只是,未能想到,当日豕牙族的叛乱,却令楼麟对阿部族也动了杀心。由此,阿单狐才不得不提早暴露自己,刺杀楼麟,逃到凉州。
这些事情,萧静姝当时便有猜测。而过了这么久,凉州里的豕牙族人,也不可能完全无法猜到。
萧静姝道:“豕牙族人,对阿单狐必然是有些怨愤的。只是因为阿部族中人数众多,豕牙族不是对手,是以,才不得不屈居于他们之下。但而今,大良控制了凉州,还抓住了阿单狐,豕牙族内,必然就有人动了心思。他们憎恨阿单狐,怎么可能真的为他出头?此事的目的,一定有蹊跷。而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们抓傅容,明面上是用来交换阿单狐,但他们知道,孤不可能为了傅容,就放了阿单狐,否则,孤便是彻底没了颜面。是以,那赞宰,其实不是在保阿单狐的命,而是在故意激怒孤,想让孤盛怒之下斩了阿单狐。一旦没了阿单狐,阿部族和豕牙族两族的地位,就得调换过来了。”
而至于杀了阿单狐后,她会不会也杀了赞宰,那便已经不重要了。
方才蒋进禀报情形时,还说了一点,那便是赞宰虽然是豕牙族人,但其实,这几日来,已经刻意和豕牙族疏远了些,反而和阿部族走得更近。赞宰如此,便是想将自己和豕牙族分割开来,不要拖累豕牙族。赞宰一定已经交待了,让其他豕牙族人不要反抗,要做出乖顺模样,是以,如今豕牙族也才只有少部分人不安分,大多还是风平浪静的。赞宰早做好了身死的打算,只求把阿单狐也脱下水,最好是不仅能惹得萧静姝杀掉阿单狐,要是在阿单狐身死之后,阿部族中再有人悲愤为阿单狐报仇,惹得大良大军灭了阿部族,那,便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否则,一旦等大良大军撤去,凉州城内,又将恢复如从前一般的,豕牙族被阿部族全数压制的情形。
只是啊。
赞宰未能想到。
他们是占据凉州已久。但而今,大良大军已至,便不可能继续任由他们在里面肆虐。凉州不是西夷人的,大军撤回之前,一定会将他们所有人,全都赶回草原。
到时,赞宰和他的豕牙族人们,要面对的,就不是阿单狐和阿部族,而是桑延和西夷主部。
他们如何内斗,萧静姝都不关心。
但若因此,惹到她的身上,便是不可饶恕。
眼下,最直接最好的办法,便是大军直接围住赞宰。哪怕傅容身死,也将赞宰等人全灭。如此,才能彻底震慑那些宵小的鬼蜮心思。
这点,傅行不会不知道。
但他却终究,无法不顾及傅容的死活。
夕阳西下。
太阳已经落山。
屋内越发昏暗起来。
外面突然传过一阵急促脚步声。片刻后,蒋进的声音,在外面小心响起:“圣人。”
“进来。”
萧静姝冷静出声。
蒋进推门低头走入。
他手中,又捧着一个木盒。那木盒还未打开,却散发着一股新鲜的血气。萧静姝和傅行都只看了一眼,便知晓,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傅容的另一根手指。
戌时,到了。
蒋进立在下首,不敢出声。
傅行沉默片刻。他胸口在不断起伏着。
萧静姝说的这些,他在先前就隐约有猜到。豕牙族人的心计,远不如当初的楼麟和桑隼,他们的目的,并不难猜出。但那手指就在眼前,他好像能看到傅容蜷缩在地上,咬着牙,翻滚着单薄的身体,捂住断指,却仍挡不住血流一片……
他不是个好哥哥。
这一生,也再无法成为一个好哥哥。
傅行重重呼吸一声。
他再度磕头,沉重地,缓慢地,将额头,紧紧抵在地面之上。
冷硬的地面,触到他的皮肤。
傅行道:“臣知晓,圣人不能接受赞宰的交换条件。甚至不能派兵围住赞宰家人族人,以此逼迫赞宰交换。”
赞宰也有家人朋友。
倘若要威逼,最简单的法子,便是把他的家人朋友也抓起来,赞宰可以砍傅容手指,萧静姝也可以一个时辰不放人,便杀一个赞宰的家人。
但萧静姝是圣人。
她可以用阴谋阳谋,可以在暗流涌动之下,用各色手段,筹谋算计,运筹帷幄,却唯独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这般不入流的法子,对付一个小小的豕牙族人。
否则,那便是雄狮和蚂蚁争锋,和放走阿单狐一样,是折损颜面的作为。
地面上的冷硬感觉,一点一点,透过傅行额头,蔓延到他全身。
他道:“臣也知,臣不能露出真容,去救傅容。”
若被人看到他的脸。
他是萧静姝的将军,便同样,会损了萧静姝的威严。
傅行闭上眼。
他鼻尖是断指的血腥味道。
他脑中,如走马灯般,闪过那日,幽州大营中,他问她为何不怨桑延,她对他说过的话。
……“桑延之举,是人之常情,孤从未对他有过希望。”
……他心中的那时的痛楚,好像倏忽间,变得很近,又很远。
连同着他所有的感官一起。
好像在扎实地提醒着他,所触碰的每一处的存在,又好像灵魂已经飘在半空之中,冷眼地,却又无能为力地,看着事情的发生。
一切都是宿命。
一切,都没有选择。
傅行慢慢睁开眼。
有冰冷的泪水淌下,顺着他的额头,流入发丝之中。
无人会看见。
无人,能看见。
傅行道:“臣会蒙住面孔,去救傅容。倘臣被捉住,臣会在露出真容前,毁掉自己的脸,决不因此,给圣人……增添烦忧。”
夜幕沉沉。
许久,萧静姝坐在上首,沉默着摆了摆手。
傅行知晓她的意思,低声沉闷道:“臣,谢圣人恩典。”
他沉默起身,慢慢退后,走了出去。屋内而今,除却萧静姝,便只剩下蒋进。
蒋进手中还捧着木盒。
他迟疑片刻,道:“圣人,可要点灯?臣……”
“蒋进。”
萧静姝突然唤他一声。
蒋进赶忙应声。
萧静姝道:“你去找几个人,跟傅行一起去吧。再帮他们准备几声衣服,就按照,西夷主部的样式来。”
蒋进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过来。
他眼睛不由一亮。
若是傅行带几个人,都蒙着面,用长刀,再穿着西夷主部一般无二的样式,便不会被赞宰发现身份,而且会被误以为,是桑延那边的人。蜀南文学
而今,豕牙族内部一定是都听从赞宰的话的。而阿部族那边,也一定不敢杀傅容,怕萧静姝会因此,迁怒阿单狐。
唯一希望傅容死的,只有可能是西夷主部的人。
倘若傅容今夜便身死,那便是赞宰违背了承诺,到时,萧静姝极有可能会把怒火同时放在阿部族和豕牙族身上。这是赞宰决不愿看见的。
所以,只有扮成西夷主部的人,让赞宰以为,傅行等人是要杀傅容,赞宰才不会用傅容的性命威胁傅行等人,而相反,会去救傅容的性命。
这般,傅行成功的可能,便要高上许多。
蒋进一脸兴奋,告退出去。
萧静姝往后微微靠了靠。
夜色浓郁。
她望着一片黑暗的穹顶,忽然自嘲般笑了笑。
她竟心软了。
在这般,以往绝不会心软的事情上面。
若是从前,为傅行忠心计,她也会放他前去,但绝不会和蒋进说那句话。
但那一刻。
看到傅行挣扎的那刻。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
一个,如今就在凉州大营中,就在她身边。但曾和她,咫尺天涯的人。
黑暗无声蔓延。
她还在屋中,无知无觉。
像是有人进来了。
那人的脚步声极稳,也极熟悉。
那人到了她跟前,温声唤她:“夜里黑暗,圣人缘何不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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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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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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