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盖了敲门的笃笃声。
过了半晌,医馆门开了一条小缝。
一个年过半百的医官小心探出头来。韩兆此刻已经脱下侍卫衣衫,以免吓到他。但韩兆脚下,却还是有血液,混杂着雨水,慢慢聚成一小滩。
医官注意到这点,脸色明显一僵。
他转身便要关门。韩兆眼疾手快,伸手卡在门上。
他下意识伸出的是右手。
先前银针刺上的伤口还未痊愈,此刻被门用力一夹,他面上血色更失了两分。
医官脸色煞白,小声道:“这位大人,这里已经关门了,小人,小人……不是医官,只是看店的,小人也不懂医理……”
“无妨。”
韩兆哑声开口:“老人家让我进去,我选几样药带走便好。我……眼下无钱,日后,必为老人家送银两回来。”
“……”
医官额上有冷汗滴下,看脸色,似是在后悔自己开了这扇门。他还未想出别的拒绝理由,韩兆已侧身,挤了进去。
“得罪了。”
韩兆低声说。
他快步上前,到了里间,飞快拿了两瓶金疮药,又拿了几卷布带,放入怀中。
医官跟在他身后,脸色惶然,不敢开口。
韩兆走出门去。
雨越下越大,冲刷掉他身上滴落下来的血迹。但他先前拦门那一下,门框上已是染了血痕。他犹豫一下,对医官道:“老人家,此次实在得罪,若不想惹祸上身,门框上的血痕,老人家可用水快快擦净,晚些若有人问起……最好也说,从未见过我。”
先前出宫之时,他曾用石子引开看门的陈地侍卫。
那时,他们被声响吸引,去了别处,或许当时会以为,是有野猫出没。
但萧遥之在宫内寻人不得,找了所有侍卫前来盘问,很快就会猜到,他和萧静姝已然出宫。
现在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趁萧遥之反应过来之前,先离开长安,再做图谋。
但萧静姝受伤深重,先前在宫中,就已经是强撑,若再不上药,他怕她在半途中就受不住。
是以,即便得罪,他也取了药来,先处置好伤口,再求其他。
韩兆怀中小心兜着药,走到拐角处。
那里,萧静姝正被他放在一处屋檐下,靠墙坐着。
他缠着她起身。萧静姝喘着气,面色煞白:“……去穹安寺。”
“穹安寺?”
“对,那是离这里最近的可安顿的地方,且那里有条路可直通长安城外,最是便捷。”
她虚弱抬眼,望向一个方向。
韩兆心领神会,架着她,小心往那处走去。
穹安寺便是先前,萧远之身亡后,萧静姝放火假死的地方。
穹安寺在穹安山的半山腰上。
穹安山不高,韩兆先前是架着她,后来,雨越来越大,渐成瓢泼。
她受伤甚重,不能再失了体温。
他将她抱在怀中,用衣衫勉强遮挡着雨珠。
雨水簌簌落下,在他身后淌成一条河,他同她一起,在一片黑暗中,艰难跋涉。
过了小半个时辰。
眼前渐渐显出一片焦黑。
一块牌匾,孤零零要落不落,挂在被烧焦的门上。
韩兆往里走进。脚下是一派断壁残垣。他避开那些倒塌的横梁,总算找到一处小殿,房顶没被烧毁,雨水也没有渗进来。
他将小殿一角打扫干净,将萧静姝小心放到此处。
萧静姝靠着墙,浑身绵软,闭着眼,未曾开口。
这里漆黑一片。
所幸这里通往长安,又是个不要银两的暂居之地,来往行人或许有曾在这里避过雨的,地上有几个散落的火折子,还有些未烧尽的干柴随意堆叠。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韩兆把干柴聚拢在一起,燃了火。
温暖渐渐蔓延开来。
橘色的光线,称着萧静姝的脸,似也有了几分虚无的血色。
她身上伤痕淋漓,手指也难动弹两下。韩兆低头,轻声道:“臣僭越。”而后,他小心将她身上的侍卫衣衫脱了下来。
先前在荒地上时,只有稀薄月色。
那时,他知晓她受伤,但不知道,伤口竟离心口这样近。
眼下,那伤痕暴露在他面前,血肉翻涌狰狞,血和衣衫,都黏在了一起。
韩兆呼吸一滞。
只觉似有一重锤。
他喉间有些哽,原本在燃火前,他便依稀记得,伤在胸口,那时他还想,男女大防,他不好给她上药……
但现下。
似乎全顾不得了。
他伸手。呼吸急促,但手却压抑着,极稳。他小心将她内里的衣衫剥开,只一下,原本沉在昏迷中的萧静姝闷哼一声。
韩兆手僵住。
片刻,他调整呼吸,竭力用更轻柔,更温和的动作,将衣衫褪下。
血肉黏合。
他剥下的衣衫上,黏着一大快皮肉血痕。
萧静姝身上有汗水洇出。韩兆快速打开药瓶,洒了金疮药,在她胸口。
那医馆只是个平常地方。
里面的药,药效尚可,但绝做不到像宫中太医院那般,竭尽全力,减少刺激,不让贵人疼痛。
药粉刚撒上,很快被血水糊成一团。眼前景象残忍至极,韩兆不敢耽搁,快速用布条将她伤口缠好。
她胸口上,原本就缠着裹胸的绸布。
此刻绸布被血迹侵染,绸布上方的伤口,被妥帖安置在布条之下。
条件简陋。
所能做的,眼下只有这些。
韩兆深呼吸一口气,将萧静姝双手捧起,想要给她血痕淋漓的手掌上药。才要将药粉倒上,他突然听见一声有些慢的呼吸。
他抬起头来。
正对上萧静姝漆黑的目光。
她不知何时,竟已经醒了。
破庙里的火堆发出哔啵的响。隔绝了外面凄风苦雨。
有橘色的灯火映在她眼底,似给她一直冰冷的,如不在人间的瞳仁,染上几分暖意。
萧静姝嘴唇殊无血色。
她望着他,断续出声:“你知道了?”
方才他看到她裹胸布的时候,全无半点震惊。
韩兆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他将药粉洒在她手上,小心抹开:“……是,臣,已然知晓。除此之外,臣还知晓,圣人龙床之上,有一机关,通往外面荒地,是以,臣……才能如此快,找到圣人。”
他话语很轻。
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萧静姝勉强笑了笑。这动作,在眼下的她看来,都已然有些费力。她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
韩兆顿了顿。
半晌,他道:“先前,给圣人易容的时候。但,不论如何,圣人便是圣人。”
“臣服侍圣人,数次在龙床前收拾。看见里面有块木板与其他地方有异。圣人上朝时,臣僭越,曾试过一回。是以……知晓那处机关所在。”
“而昨夜,圣人入寝殿,臣原本在殿外等候,不多时,便听到有人来报,说是谢昭谢大人求见。臣便想去议事殿引谢大人过来。但在回来的途中,经过养心阁门口,臣却发觉,地上,竟有一块易容泥土。”
“臣原本以为,那是臣不慎掉落。臣担忧被人发现,便去净房检查了一番,才发现身上的易容泥土并未少。这易容泥土,是别人不小心掉下的。臣顿觉有异,但臣从净房出来,便发觉,外面有许多陈地侍卫,在四处巡逻。臣小心潜到寝殿外,听到有宫人说,傅大人被圣人斥责,回到了金吾卫所,而眼下,圣人正在寝殿安歇……”
“那时,萧遥之正从寝殿中出来。那所谓的‘圣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臣远远隔着门看了一眼,便认出,那人,不是圣人。”
“她不是圣人。而圣人,必然被她谋害。臣想到先前龙床上的机关,便顺着先前机关的通道绕路过去,一路躲避着陈地侍卫。臣原本以为,臣或许见不到您……但,臣终于,还是找到您了。”
韩兆抬起头来。
他将她手上的伤口也妥善安置。
药瓶几乎全空了。而他的右手,血肉模糊的右手,血痂凝固,只洒了一些残存的余粉。
火光带来丝丝缕缕的暖意。
身上粘稠的雨水似乎也暖和了些。
萧静姝精神勉强恢复些许。她道:“你是说,后来傅行进来,将萧静鸾认成孤,遵她指令,去了金吾卫所?”
“是。那时萧静鸾脸上全是伤痕,臣猜测,应当是她自己划破,用以混淆面容……”
“韩元。”
他低声说着。
她却突然打断。
韩兆心头一跳,看着她。
柴火在他身后,烘出汩汩暖意,他神态狼狈,脸上还有血污。这是她见他以来,他最狼藉的一次。
但他眉眼隽秀,一双清隽的眼,正认真看着她。
她心脏,忽然不寻常地动了一下。
她低声道:“萧遥之兄妹狼子野心。傅行跟在孤身边日久,却依然认错。可见萧静鸾模仿孤的功夫,实在了得。可是韩元……”
她声音很低。
带着微微的哑。
地上是一片灰尘,周身是断壁颓垣,脏污不堪。他的帝王,蜷在角落中,轻声问他:“可你,缘何这样快,便认出那不是孤?”
她没在逼问。
可这一句,却比她以往的任何咄咄逼人,都更让他无所遁形。
橘色的火光照着身边的一切。
边上,是神佛的塑像。
未被烧毁,依旧面目慈和,温和带笑。
神佛在上,不可妄言。
他忽然觉得,喉间似有些干。
他低下头,敛住自己眉眼:“……臣,罪该万死,臣,日日服侍圣人,故而才将圣人面貌……铭记五内,铭刻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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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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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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