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恒闻言不由一愣。
他从离开新手空间到现在,虽然一直在借助政体环境来收集众生七情,但从未和皇家打过交道。
毕竟,自百年前开始大晋国运日衰,时至今日朝廷的中央政令连中州都出不去,推举地方州牧的表书也只是隔空烧了意思意思。
这个朝廷基本可以说是名存实亡了。
即便这个大晋朝在两百六十一年前窃取了洪富贵的斗争果实,崔恒也懒得出手将其覆灭。
因为,哪怕不去管他,大晋这个国号还能不能延续十年都不一定了。
建炎帝魏奕已经四十九岁,却连一个儿子都没有。
忠臣良将们又被他自己杀了个干净。
向来支持大晋的琅琊王氏最近已经是自顾不暇。
可以说,只要建炎帝魏弈一死,大晋朝廷势必分崩离析。
几乎不会再有集中权力的可能。
各个州牧也会再让自己的头顶上再多出一个皇帝来。
哪怕是名义上的也不会。
不过,现在建炎帝还活着,还是皇帝。
因此,他的使者到了任何一个州府,都会受到款待。
当地州牧为了保持表面上的恭顺,也会跟使者打好关系,甚至会表现出谦卑的态度。
倒不是怕那皇帝。
主要是担心在使者面前表现的不谦卑,不恭顺了,就容易被邻州当小辫子抓住。
邻州就可以此为借口,结盟联合前来征讨。
名义上是维护皇帝权威,实际就是要抢夺地盘,瓜分土地和人口。
当然,表面上的恭顺谦卑终究只是表面上的,至于使者带来的皇帝政令,通常都会被州牧无视,或是阳奉阴违做做样子。
因此,皇帝一般不会派使者来州府。
毕竟,自己的政令下达了却被人无视,也是很没有面子的。
可现在却忽然有一个朝廷使者来了丰州,着实奇怪。
“居何职?”崔恒问道。
朝廷派到地方的使者,大多是内廷宦官,可以通过官职高低判断事情的重要程度。
“是常侍王淳。”刘立陶郑重其事地道。
“散骑常侍?”崔恒的眉头微微上挑,笑道,“这建炎帝想要做什么?居然派这样的内廷要员来我这里,那阉宦有说是为何而来吗?”
按照大晋官制,散骑常侍为散骑省的主官,设四人,与侍中省共平尚书奏事,侍奉皇帝起居,还负有顾问谏诤之责。
权柄极重。
“那阉宦没说来意。”刘立陶摇头道,“他非要见到使君您才讲。”
“那就让他过来吧。”崔恒轻轻颌首,也有些好奇大晋朝廷的目的了。
“是,使君!”刘立陶行礼告退。
……
在刘立陶的陪同下,大晋朝廷的使者带着一位仆从,来到了州牧官署的会客堂。
这名使者看起来四十多岁模样,面白无须,气质阴柔,明显是一个宦官。
他身边的那名随从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多岁,样貌普通,低眉顺目,一副谦恭模样。
“王淳拜见使君。”
这宦官没有半点傲气,对崔恒的态度十分的恭敬,竟规规矩矩地行礼。
“请坐吧。”崔恒轻轻颌首,微笑道,“常侍来我丰州,有何贵干?”
同时,他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王淳随从。
这随从明显不是寻常人,虽然表面上态度恭顺谦卑,但骨子里还是有一股贵气,明显是身居高位者。
“实乃国家重事。”王淳只讲了这一句就不再言语,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刘立陶,又看向崔恒,欲言又止。
“刘治中为我副手,不日将为别驾,王常侍有什么话尽可道来。”崔恒轻轻摇头。
他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宦官屏退身边的副手。
由于吴胤还在别驾的职位上,刘立陶现在暂居治中从事史的位置,主众曹文书,位仅次于别驾,等日后吴胤卸职,便可为丰州别驾。
刘立陶闻言顿时深受感动,誓死追随在崔恒身边的念头又重了许多。
“既然如此……”王淳闻言略微沉默,最后还是下了决定,竟站起身来,对身边的随从道,“褚相,这件事还是由您来讲吧。”
“褚相?!”刘立陶惊愕不已地看向那随从。
“原来是当朝丞相。”崔恒依旧坐在那里,打量着这个随从打扮的老者,颇为惊讶。
他虽然不怎么关心大晋朝廷,却也知道当朝丞相叫做褚元良,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丞相。
丞相、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使持节、领中州牧。
这是褚元良现在的官职。
以职权论,他可以总理大晋全国一切军政事务,随意打杀州牧及以下的官员。
简单来说,几乎等同于皇帝。
正常来说,这些官职根本不可能加在一个人的身上。
可在那位建炎帝治下,这样一个权力大到没边的丞相还真就出现了。
这让崔恒十分好奇,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让这位当朝丞相亲自来到丰州。
“老朽见过崔使君。”褚元良却是没有半点顶级权臣的架子,态度十分恭敬,躬身向崔恒行礼道,“请使君救大晋于累卵!”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崔恒神色古怪,刘立陶也是一脸愕然。
这年头还请地方州牧拯救大晋?
不推一把就够意思了!
“这不只是为了大晋,也是为了使君您自己。”王淳忽然开口道,“想必使君应该已经得到了草原蛮族南下攻城的消息了吧。”
“嗯。”崔恒轻轻颌首,皱眉道,“与这有关?”
“确实有关。”褚元良点了点头,满脸苦涩地道,“天子诏令,称草原呼征单于仁厚爱民,实不应困于草原七州,是以将无主之丰州交割于呼征单于。
“若以此诏令,这丰州已经归了草原蛮族所有,他们南下攻打云枢郡其实是在夺回属于他们的土地,”
“?”崔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帝疯了?!”刘立陶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褚元良。
这建炎帝魏弈脑子里是进水了不成?
以前被草原蛮族夺走了两州之地还不满足?
现在居然开始主动割让土地了?!
简直闻所未闻!谷
千古奇葩!
……
中州,大晋皇城。
此时,朝堂之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前几天,魏弈忽然告知所有朝臣,说自己秘密将一封诏令送去了草原,割让了整个丰州给草原蛮族的首领呼征单于。
紧接着,大晋朝廷就收到了草原蛮族整军南下,即将攻打云枢郡的消息。
气的丞相褚元良当场吐血昏迷过去。
直至今日都还没回到朝堂。
满堂朝臣也都被这个劲爆的消息给炸懵了。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平日里一副混吃等死模样的建炎帝,居然会做出这样离谱的事情。
草原已蛮族经三年没有南下过了。
这种时候居然主动割让一州之地给呼征单于?!
不是一县一城,是他娘的一个州!
整个大晋才十一个州而已!
不,现在就剩十个了……
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为了怎么处理这件事,朝堂之上争论不休。
建炎帝魏弈却是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朝堂。
众多朝臣顿时安静了下来。
可魏弈并没有搭理这些朝臣。
他来到玉阶上,身子一歪,直接就侧躺在了龙椅上。
眼睛半眯半睁,完全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有朝臣忍不住出列道:“陛下,天子固有守土牧民之责,如何能无故将土地和百姓割让给蛮族?”
随后又有朝臣出列道:“陛下,自古以来虽不乏有战败割地求和者,但从未闻不战而割地予人之君,还请陛下撤回诏令!”
有了两个人起头,陆陆续续地就有更多朝臣站了出来,说的话也越来越激烈,到最后甚至连亡国之君这样的话都喊出来了。
“亡国之君?”侧躺在龙椅上魏弈忽然出声了。
他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瞬间变得精神百倍,半点都没有了之前的困倦模样,在龙椅上起身,站在玉阶高台之上,龙椅之前。
“刚才谁说朕是亡国之君?”魏弈目光冰冷,自上而下地扫视群臣。
朝堂之中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出声。
砰!
魏弈忽然一脚踹翻了前方的桌案,竟抚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说得对啊!没错,没错,朕,就是亡国之君!”
朝臣们惊骇愕然之色,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哪有皇帝说自己是亡国之君的?
这个时候的魏弈像是陷入了某种精神兴奋的状态,他不再俯视群臣,而是在玉阶上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朕十八岁登基,励精图治想要做一位中兴之主,青史留名。于是朕任用大将军陈鹏举,向上北伐,短短三年就夺回了丰州之地,光复山河!
“可然后呢?朕等来的不是歌功颂德,而是群臣劝谏,要朕莫要穷兵黩武,动摇国门,滋扰民生,让朕下圣旨召陈鹏举回京。
“朕以为你们都是肱股之臣,一心为国,听了你们的话,结果还在路上陈鹏举就没了性命,数十万大军没了主心骨,被世家大族轻松掌控。
“那个时候,朕就知道了,朕做不了中兴之主,朕的心不够狠,朕的耳根子太软,朕还有一群好臣子,朕做不成大事。千百年后,不熟读史书者,都未必知道朕的名字。
“这可不行!朕来到这世上,登基为帝,主宰寰宇,统御苍生,是特殊的,是不同于凡俗的,怎么能与那庸庸众生一样,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以能为世人铭记着于心者,开国太祖为最,亡国之君次之,中兴之主最下,既然朕做不了中兴之主,那做一个亡国之君也是极好的,这比中兴之主更容易被世人铭记啊!
“于是朕不生一子,于是朕屠戮兄弟,于是朕任用奸佞,于是朕专杀忠臣,于是朕不理朝政,于是朕放任地方州牧割据一方!
“好啊!真是好啊!如今亡国之相已显,朝廷名存实亡,可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攻陷皇城?朕可还等着自焚于宫廷,轰动天下,让无数人铭记于心啊!
“百年之期将至,上界仙佛即将降临,到那个时候,朕想要亡国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朕没有时间了,没人来亡大晋,朕就自己亡了这大晋!
“朕还要告诉你们,送去草原的不知是那一封割地诏令,还有三百年前斩尽天下神境的那把洪武神剑!
“这大晋,必亡啊!哈哈哈哈!!”
建炎帝魏弈的笑声回荡在朝堂之上。
群臣惊骇,瞠目结舌,无人敢说出哪怕一个字。
疯了!
皇帝真是疯了!!
割让丰州也就罢了,居然连洪武神剑都送去了草原。
那可是能斩上界仙佛的神剑啊!
这可如何是好?!
……
褚元良最后终究还是没能当场得到崔恒的承诺。
只好与王淳一起匆匆离开。
他作为当朝丞相,不可离京太久,否则必出祸乱。
丰州牧官署内。
崔恒让刘立陶把张漱溟、吴胤两人叫了过来,说明了一下之前的情况,询问道:“褚元良所言之事,你们觉得有几分可信?”
张漱溟略微思忖道:“褚元良为当朝权势最重之人,他亲自过来求救,此事应当属实。”
刘立陶也道:“褚元良和王淳联袂而来,应当就是想使君您相信此事的真实性。”
吴胤点了点头道:“下官也这么觉得。”
“嗯。”崔恒轻轻颌首道:“确实大概率是真的,可这建炎帝所谓太过匪夷所思,八成不止是割让了丰州这么简单。”
说到这里,他又对刘立陶道:“给陈同的回信不用写了,我会亲自去一趟云枢郡。”
“是,使君。”刘立陶点头道。
……
丰州云枢郡城外二十里,大营扎帐。
兵临城下。
剑拔弩张。
而在后方的云州王帐中,则是鼓舞升平,一片祥和。
呼征单于正值壮年,面对魏弈送上来的大礼,他自然毫不犹豫的吃下,决心要在上界天神降临之前,打下丰州城。
此时,他正在用黄绢诏书擦拭着一把看似普通的精铁长剑,目光远眺南方,笑道:“或许明年冬天,我族就能入主中原了!
“也要感谢你们皇帝给我的礼物,等到攻破那云枢郡城,我必定要屠城以作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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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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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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