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砸在万斯的脸上,可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刚刚缝了针的伤口,似乎又在渗血,从嘴角划过咸甜的味道,和喉咙里的气味儿一个样。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丑陋、充满污垢而又伤痕累累,它们是自己的累赘,让自己沦为笑柄,让自己脆弱到无力反击,连挥拳砸烂他们的脸都做不到。
“可恶!!!”
任何无法言说的屈辱,往往都只能化作泪水咽下去,而妄图打穿这层束缚的人,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即便万斯再怎么努力,人心中的成见始终是一座大山,而凭借万斯这双残疾的双手,无论如何也休想搬动。面前的岩石,纹丝不动,上边鲜红色血迹顺着缝隙往下淌,沾染了鲜花也沾染了野草。
疼痛带来的麻木逐渐消磨了万斯的斗志,慢慢将一个男孩拖入绝望,而绝望过后,万斯的眼神中忽而闪过一束光,混沌而浑浊的光,如泥潭里的一株败草,让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改变人们对他的看法,亦或是当做一次报复让欺负他的人大吃一惊。
年幼的心灵总是容易被蛊惑,总认为反常的事物是新鲜而值得尝试的……
雷昂纳多曾经问过万斯,自己成为猎人的目的究竟为何,而万斯所表现出的态度,与其说是对未来的规划和对某种东西的渴望,更像是对猎人本身的崇拜。
“我干过一件很蠢的事情。”
万斯如此说到。
“我以为那样做,大家就会认可我,我以为他们欺负我仅仅是因为我的懦弱,所以我要做给他们看。”
“我要参加偷猎者。”
偷猎者是游离与法律之外的群体之一,由于王国和公会对于自然平衡的管控相当严格,因此一些珍贵野兽乃至怪物的素材变得相当值钱,而偷猎者就是依靠偷猎来换取钱财的一群人。
他们无处不在,以最简单的装束混迹在人群之中,非常难以辨认,但万斯还是找到两个人,偷猎者迪兰和彭皮。
和万斯想象中唯一的偏差,就是加入他们的行动并没有花费多大的功夫,几乎是万斯刚一开口,他们就答应了,没有丝毫的迟疑。
那将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从希望到绝望,再从绝望到希望……
阳光姣好,是个狩猎的好日子,对于偷猎者而言也是如此。
光晕在万斯的瞳孔中汇成很温暖的颜色,他的视线停留在某个翠绿的角落,从山脚一直衍生到附近的洼地,湿润到散发莹光的草堆里似乎隐藏着什么。
迪兰和彭皮同时向万斯指示的方向看去,一颗矮壮的棕树下面,厚张的脚印接连成片,乌黑的团状物一股股地隆在路边,用零散的干草叶马马虎虎地掩埋着。
彭皮半弯下腰仔细打量了一下,随即摆手示意万斯他们靠近:“是草食龙的粪便,还有兽群移动的痕迹。”“它们还没有走远......”迪兰说着,转身往森林深处走去:“这些都还很新鲜。”
三人用镰刀劈开拦路的荆棘、枝干,用碳粉沿路涂抹做下标记。
大自然特有的音乐环绕着每一个人的耳朵,万斯显得兴奋而又紧张被欺压的人生头一次得以释放,他突然觉得自己天生就该成为一名偷猎者,一旦开始享受这种乐趣便很难再停下来。
他有了打破一切的机会,也许正是自己迈向自我的第一课,而这些都是自己的过去所不曾得到的的。
“招子放亮点,小子。”
彭皮拨开一堆杂乱的草丛,一大群食草龙的身影届时映入眼帘,这是一队迁徙至此的兽群,毫无察觉地享受着上午的日光,几头较为分散的食草龙正埋头啃食着肥沃的草皮,不时就一下清澈的水洼。
“拿去。”
迪兰将一把磨得金亮的砍刀递到万斯手上:“你听着,这些玩意身上的皮毛比你值钱,很多人会拿它们来做地毯,或者做衣服,当然,他们的骨肉价格也很可观,唯一的问题是如果你敢坏了我们的行动你就一分钱也拿不到,我说清楚了吗?”
彭皮很夸张的在万斯面前手舞足蹈,但又尽量压低声音不去惊扰兽群。
“那它们的血呢?”
万斯有些好奇地问:“我在市场上常看到那样的血冻!”
“啊,已经开始有商业头脑了吗,你没准有点天赋,但是这些烂货的血是酸的,明白吗?傻子才会尝!”
迪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因为他们并不清楚兽群会在这里停留多久,这是在耽误他们赚钱的时间。
一只食草龙警觉地抬起头来,四周除了自己的同伴,别无他人。它缓缓地垂下脖子,继续品味野草的芬芳,全然不顾背后隐隐闪动的刀光。
“把这些,抹到刀上。”
彭皮塞给万斯一瓶黄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
“麻药......”
彭皮悄悄地蹲伏起身,淬药的镰刀被他反捏在袖子里,一步一步静静地挪向第一头食草龙。
万斯没敢再多问,抹好了药液,蹑手蹑脚地窜到一旁,他想尽可能清楚地观察他们的动作,实在是机会难得。
如果可以的话,这也许就是自己正式步入偷猎者生涯的开始。
野生的草食龙和驯化后的草食龙完全是两码事,后者途径长期的商旅生涯,仅存的兽性已经消磨殆尽,成为完完全全的商队成员。而前者则更偏向于“野兽”的本质,虽然性格温和且不好战,一只草食龙构成不了威胁,但如果是一整群,暴动起来将会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彭皮已经摸索到了草食龙的后翘,并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四周的动静,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他将镰刀从衣袖里抽了出来。
近一点,万斯看到他漆黑的身影在阳光下跃动,几乎是在眨眼的瞬间,彭皮已经跳上了食草龙了脊背,锋利的刀刃刹那间剜开了食草龙的咽喉,由于麻药的影响,食草龙没有任何得挣扎,连细微的嘶吼声都没有,不得不说,猎人公会对药物的研究还是值得认可的。
腥红的鲜血躺了一地,万斯赶紧上前利用事先准备好的食草龙粪便掩盖住血腥味,并用泥土塞住食草龙涌血的伤口。
“你还挺上道的嘛。”
彭皮揉了揉万斯的头发,随即低头向下一头食草龙潜去。
一只落单的食草龙正卧在胡泊旁的藻团上睡觉,它看上去并不如其他的家伙那般壮硕,应该还没有成年。迪兰将一罐麻药摆在自己脚边,随手抽出一支箭来浸进药罐,暗黄色汁液和着箭矢被搭上了弓,随着一阵清风慢慢对准了食草龙的身躯。
突然,一个矮小的身影窜入她的眼帘,万斯正紧紧披着草色的斗篷,匍匐在地慢慢挪向猎物。
“怎么回事,彭皮去哪了?”
迪兰望向左手边的山坡,彭皮正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准备偷袭山上个头最大的食草龙。
“搞什么......”
迪兰没想到万斯居然会擅自行动,这小子一旦失手,暴动的食草龙群会毫不犹豫的把一伙人都踩在脚下。她已经来不及多想了,赶紧重新拉开弓箭,必须抢在那家伙之前除掉这头食草龙。
“我可以的......”
万斯紧张地在心里不停地默念,拿刀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这将是他第一次杀死活物,而他早就想这样做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发强烈地感觉到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以及投身荒野的欲望。
一步,再一步,食草龙的头颅越来越清晰了,他能看见这头畜生熟睡的脸庞,呼出的鼻息,而下一秒就会在自己手里变成一具尸体,只要这一下!
“嗖!”一支羽箭闪电般从万斯眼前掠过,直愣愣地没入食草龙的脖颈。万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了一跳,本就高度紧张的内心一下子迸裂开来,但他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硬生生地将那一语惊呼咽了回去。
“好险,差点坏事......”
往后一想,万斯突然来了火气老子都到这茬了,这女人非要来插一手,这不摆明了瞧不起我吗?他从腰后抽出剖肉刀,带着满肚子窝囊气正准备下刀,一只手猛地擒住了他的手腕。
彭皮已经从山上赶了过来,正冷冷地盯着万斯的剖肉刀。“你这小子,想坏了我们的商品吗?”说罢,彭皮一把甩开万斯的手腕,自顾自地开始解剖食草龙的尸体。
这下万斯是真的火了狩猎不让动手,剖肉也不让动手,自己来干嘛的?把他当傻子吗?真是晦气!万斯干脆一把将剖肉刀插进地面,随即气鼓鼓地向后走去。
突然,他的脚尖像是碰到了什么,一个圆碌碌的小东西从草堆里滚了出来,金属的外壳,精细的雕纹,还排布着六个大小不一的孔洞。
万斯轻轻将它捡起,拿捏在手里把玩了一阵,还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咔嚓!”
“嗯?”
“嘭”
浓烈的烟雾在草丛中央炸开,一声闷响惊起了四散的兽群,白色烟雾随风扩散,很快将万斯和彭皮埋没在浓烟里。
“靠!我的烟雾弹?”
彭皮在一片乳白中竭力摸索,自己屁股后边的烟雾弹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正在这时,万斯猛地撞上了彭皮的胸口,他的表情显得惊慌而后惶恐,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这个废物,怎么这么手贱,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彭皮一把扯住万斯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轰轰隆隆......”
吵骂声被一阵接连不断的轰鸣声掩盖,黑压压的丛影从四面八方涌来,随着烟幕的逐渐消散,暴动的食草龙发疯般地向两人冲来。
万斯从没有见过如此混乱的场面,遍地扬沙让他无处遁逃,恐惧压迫着他不成熟的心灵,原本的兴奋,刺激全然被面对死亡的绝望所覆灭。
“救命啊!!!”
万斯慌乱地往后逃跑,彭皮用力钳住他的脖子,拼命地往山上跑去,但兽群奔跑的速度远远超乎他的想。
迪兰灵巧地在草丛间逃窜,顺势用箭放倒身后追逐的食草龙。诺大的橡木被一头头野兽撞倒,截断的树干“哗”的一声横倒在迪兰面前。
“妈的!”
迪兰抓出箭袋里的两只羽箭,一脚蹬上树干向后旋转,细小的旋风凭空涌起,随后将箭矢插进了一只食草龙的脑门。
“你还在做什么,彭皮!”
迪兰看到山脚下越积越多的食草龙群,红着眼睛不断地往山上涌,彭皮扔掉只剩下半截的镰刀,悄悄的藏在之前的大石头底下。
“废物......”
迪兰不屑地白了一眼,随即转身向热气球的位置走去。
“我真是服了你了......”
彭皮扯过一旁的万斯,眼神轻蔑地注视着这张惶恐的脸。
“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带你来这儿吗?”
万斯木楞着挤不出一丝表情,他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但依稀可见彭皮嘴角上扬而扭曲的神态。
“就是为了这种时候!”
彭皮突然揪住万斯的头发,朝着兽群的方向一把扔了过去。
山脉,树丛,一一从万斯眼前划过,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在慢慢变大,变深,变沉......
“我到底......在干什么?”
就要这么窝囊的死了,恍然间,万斯想起了自己家乡的场景,他不知道自己打哪来,只记得一双双沾满淤泥的手掌将自己扔出了一排布满倒刺的围栏,夹杂着咒骂的哭喊,是他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
好冷,真的好冷,这里的地板充斥着腐烂的臭味,肮脏的苍蝇在自己的头顶不停盘旋。动不了,为什么动不了?他们都在笑我,那个人是谁?他要带我去哪?我会怎么样?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回忆碎片般扎疼万斯的心脏,将他一步步拖入深渊,直到他紧紧闭上自己的双眼我真的,不想死。
“你当然不会死……”
白色的,一切都是白色的。
头戴牛仔帽的男人乳白色的背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万斯眼前,莹绿色炮火届时炸响,万斯突然感到身子一轻,没有觉察丝毫的痛楚。等他彻底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有一张温柔而沉着的面孔。
猎人一手拎着万斯,一手把持弩炮击溃冲锋的兽群。猎人抬手从膛中弹射出的一枚滚着热气的弹壳,与此同时巨大的冲击波连着草皮一并吹飞了迎面而上兽群,大片的食草龙在狂风与声浪中气绝,泥沙振壁从猎人脚下隆起,兽群届时改变了方向,向着森林的另一头跑去。
一片蹄声过后,四散的一切都静得挠人,一抹斜阳透过枝干轻荡在万斯的脸上,像是醉酒的老汉迷迷糊糊地摔倒在地。
他的后脑勺静贴着草地,模模糊糊的眼神中,男人的笑容永久的定格在了视线里。
“他就像下凡的天使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跟我说,我做的很棒。”
“面对暴动的草食龙群,居然还能保持冷静,真的很了不起。”
“但其实我是被吓傻了,根本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但是从那天开始,我有了新的目标。”
万斯拍了拍身边牛仔帽上的灰尘,轻轻扣在自己的脑袋上。
“我要成为最优秀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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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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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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