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住的照月居后边有一条小溪,听着潺潺水声,看鸟雀吟晴风动柳条,一路过来时的窒闷心情真就好上一些。
院中的古树下有一架秋千,季央抱着雪团坐在秋千上,脚尖轻缓点地,让秋千慢慢摇起。
萤枝端来煎好的药,道:“夫人该喝药了。”
季央小脸微垮,这药实在喝得她难受的紧,可她又非喝不可。
季央捧过碗小口吹气,抿了一口后疑惑地问道:“怎么喝起来不太一样了?”
之前的药喝着极苦又腥,今日喝着不仅没那么难下咽,苦涩过后竟还有一些回甘。
萤枝笑着解释:“是许太医改了方子。”
世子爷交待了不告诉小姐,之前促孕药早都换成了温补养胃的药。
季央点点头,把药喝下又含了粒软橘糖在口中。
午膳季央是与众人一起用的,一同来碧云山庄的除了两个年纪尚幼的哥儿和还不会走路的昱儿以外,皆是女眷,长兴伯府人丁兴旺,三姑六婆的不在少数。
季央不是忙着回这个的话,就是被拉着去凑桌,竟连伤春悲秋的功夫也没有。
褚三爷的夫人胡氏笑眯眯的坐到季央身边,热络道:“我们摆了桌打叶子牌,世子夫人不如同来。”
胡氏的儿子年前刚进到大理寺任职,想着儿子能够被提携,所以她对季央格外的热情。
季央之前已经推了两人,这会儿再随她去就显得不太好了,她笑笑道:“我对这个一窍不通,夫人还是寻别人吧。”
胡氏还想说无妨,一直不见人影的楚姮娥就从外头走了来,胡氏朝她行礼,“三公主。”
楚姮娥点点头,拉着季央就要走,“表嫂快随我去渡口。”
季央被拉了起身不解道:“去渡口做什么?”
楚姮娥喜笑颜开的面容上已然不见了那时的伤心欲绝,她雀跃道:“我让人撑了竹筏,还准备了鱼竿,我们可以一边泛舟一边垂钓。”
楚姮娥兴致十足的模样,让季央瞧着都羡慕,她怎么就没有本事压下心中那些难解的思绪。
不过泛舟好过在这里打叶子牌,也不用应付那么多人,季央朝胡氏抱歉笑笑:“下回我一定向夫人请教怎么玩这叶子牌。”
走出厅堂,季央道:“不如叫上阿凝一起。”
方才用过膳昱儿就开始犯困,裴凝带着他去睡了。
楚姮娥道:“已经让人去请了,我们先去。”
季央随着她去到渡口,没一会儿裴凝就也来了。
单薄没有倚仗的竹筏摇摇晃晃的飘在江面上,裴凝与楚姮娥虽说也就是些花拳绣腿的本事,但上个竹筏还是轻而易举。
反观季央,扶着萤枝每一步都跨的谨慎,楚姮娥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一张竹筏被她弄得左右摇晃,季央白着小脸,心也跟着来回晃,她本就不时水性,之前还落水过,就更怕了,“公主,这底下是江水,不是小溪水。”
裴凝拉住楚姮娥道:“你就等嫂嫂坐稳了再动可好?”ΗtτPS://Www.sndswx.com/
季央好不容易在竹凳上坐下,悄悄出了口长气。
楚姮娥坐在季央对面,托着下巴看她,季央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犹豫道:“怎么了?”
楚姮娥用手肘碰碰裴凝,唇角抿个窃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也难怪表哥对我们没有一点怜爱,换了是我也喜欢表嫂这样娇柔柔的女子。”
裴凝跟着点头,两人凑在一起笑得乐不可支。
季央不由得烧红了脸,心里佩服楚姮娥的脑子,怎么就能想到那么没边的事。
她佯怒轻嗔,“你们不是来钓鱼的,是来拿我开涮的。”
楚姮娥看看裴凝,坏笑道:“我们才不敢拿表嫂开涮,回头表哥收拾我们。”
季央笑着拿眼睨她,心却是沉下来,裴知衍恐怕早就不会再理她了……
裴凝善观人面色,她取了鱼竿给楚姮娥,催促道:“公主还是快些钓鱼吧,晚膳还等着用来炖汤呢。”
楚姮娥真的像模像样地支起鱼竿钓鱼。
季央看了一会儿,把视线投向远处的山水。
裴凝起身坐到季央那一侧,轻声道:“嫂嫂若是心中有事,不妨与我说说。”
她不知道季央与兄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能看得出来她一直在强颜欢笑。
那日兄长来找她时的态度也很奇怪,千叮万嘱,好像有交代不完的话,这种感觉太不对劲了。
季央略略回神,望着与裴知衍略有相似的面容,轻笑着摇头,“只是赶路有些乏,还没恢复过来罢了。”
不只是裴知衍,对整个裴家她都是有愧疚的,而她无法开口说缘由。
裴凝握着她的手道:“那你这几日就好好休养,反正在这里保管你不会无趣的。”
季央微笑点头。
她也觉得山庄里如此热闹,自己恐怕也没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然而白日在喧闹,到了夜深人静,她孤独拢着被子的时候,如何也不能静下心来。
住到七八日的时候,褚子濯趁着休沐来山庄看妻儿,季央听到消息,匆匆去了前院。
见厅中只多了褚子濯一人,她眼里的光熄灭下来,大兴距离这里,若是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就能到……
季央扯扯嘴角安慰自己,裴知衍一定是太忙了,所以抽不开身。
褚子濯向她拱手行礼,“见过大嫂。”
季央快速眨去眸中的异样,与他勉强一笑,在旁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借口离开了。
裴凝见状担忧的拧紧了眉,她将褚子濯拉到房中,急声问道:“你怎么一人来了,不知道去叫上我兄长。”
莫名被责怪的褚子濯抱着昱儿万分委屈道:“我启行前去邀了大哥,他说有要务在身不能前来,我这才自己来的。”
裴凝道:“你说兄长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初一刻不肯放,现在又无闻不问了。
褚子濯哪里晓得这里头的拐拐道道,同样的一脸不明就里。
*
又熬了两三日,季央终于呆不住了,她让萤枝收拾东西,自己去向长兴伯夫人请辞。
时间越久,她心里就越是慌乱,她越走越快,心里越来越酸楚。
这人的霸道怎么两辈子都是如此,当初要娶她就求来皇上的一纸赐婚,后来定北侯府出事,他又干脆利落的写了休书,要桎梏着她就一步容不得她离开,现在又是如此,一声不说就将她送来这里。
便从来也不问她的意愿,季央吸吸鼻子,上回不许她出府的时候倒是问她意见了。
绕过长廊拐角,碧荷正着急忙活的走来,季央看到她身后的人停住了步子。
高义走上前弯腰行礼,“属下见过世子夫人。”
季央按耐住喉间的哽咽,问道:“世子呢?”
高义此刻满脑子想得都是,早知道就不要爬那么高做世子爷的亲信了,那如今这种苦差事也轮不到他头上了。
高义一番腹诽后,将手里的篮子递上前,道:“世子让属下给您送来您爱吃的月糕。”他顿了顿,吞吞吐吐道:“世子让您安心住在这里修养,府上一切都好,叶老夫人也平安,您无需挂心。”
季央直直看着高义手里的食篮,满腹的委屈涌上心头,他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高义见季央低垂着头,试探着唤她,“您若是有话要带给世子……”
季央连笑得力气都没有,她也不敢抬头,不想在下人面前失了仪态,低声道:“替我谢过世子。”
说完就转过身,往照月居走去。
高义扬了扬手里的篮子,东西还没拿。
他求助地看向碧荷,要是任务不完成,世子得扒他一层皮,自从世子夫人来这里之后,他跟在世子身边日日都是提心吊胆的。
碧荷无奈道:“给我吧。”
高义赶忙把东西交给她,“那我先回去复命了。”
季央快步走过拐角,慢慢没了力气,她一手扶着廊柱,一手紧按在心口,费力的吐纳,他当真不想见她了?
那他为什么又让高义送来东西?
季央越想,心口就越发揪紧,她大口喘气,眼泪还是压不住落了下来,一滴一滴都那么脆弱无助。
*
高义赶回候府已经是深夜,裴知衍还没有休息,披着外袍静站在院中。
太安静了,少了季央,这萧篁阁就安静的如同死寂。
他唯能用公务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能分神去想她。
因为只要一想就不可收拾。
他脑中有两个声音,一个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他的央央没有背叛他,他要珍惜重来的机会。
而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别信,只能相信自己看到的,要她把锁起来,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两种声音在他脑海里拉扯,他其实能清楚的分辨,季央这次没有骗他,另一个声音只是他过不去的心魔。
高义硬着头皮进到院内禀报。
裴知衍目光投在某处,淡问道:“如何?”
在季央那高义还只是难开口,可在裴知衍这里他就是不敢开口了。
高义吞了吞口水,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夫人说……多谢您。”
裴知衍眉头紧成了川字,久久才吐字道:“滚吧。”
*
山里雾重,季央抱着一角被子,发怔地望着窗外,月亮也被雾遮去了半边,显得朦胧氤氲。
季央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弯明月,直到看酸了眼睛,才闭上眼让自己睡去。
她夜里睡不着便一直用这个方法。
呼吸逐渐放缓变得绵长。
静谧的黑夜中,极细微的一声响,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季央所住屋子的门被推开又合上。
裴知衍站在黑暗中,借着月光,贪婪地看着陷在衾被中的小姑娘。
他握紧了手也还是没能克制住,提步走上前去。
裴知衍放轻动作坐在床沿,半月未见,此刻人在眼前,他不敢碰她,不敢吵醒她,拼了命的在忍耐。
季央翻了个身,踢开了一点被子,雪白的小腿压在他膝上。
裴知衍愣了愣,勾唇温柔一笑,这睡相是改不好了,没他管着,还真是安分不了,好在现在天气暖和,不然一夜下来岂不要受凉。
他曲指将季央落在眼前的发丝勾至耳后,指尖触到软嫩的耳垂,霎时就酥骨发麻。
几番犹豫挣扎,裴知衍终是收回了手,他根本做不到在碰了她之后还能克制住心里的骇人念头。
发丝滑过面颊的痒意让熟睡的季央不安稳起来,喉间哼出细吟,眼睫颤动几欲睁开。
裴知衍的手在半空中僵硬顿住,他紧凝着季央的面庞,眸色逐渐晦暗,醒了也好,那他就不用小心翼翼的不敢抱她了。
他等着季央醒来,结果小姑娘侧了侧脸又熟睡过去。
裴知衍看了她许久,眸色清明过来,他不再碰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直到第一缕晨曦将要穿透浓雾,才起身离开。
清早,萤枝伺候季央起身。
她替季央梳着头发,笑道:“夫人昨夜睡得可还好?”
以往季央都是破晓便起,难得今日起得迟了些。
季央点点头,笑容透着苦涩,她这些日子总睡不好,莫非是昨夜梦到了裴知衍的原因,所以迟迟不愿醒来。
可他却并不愿意见她,季央闭了闭发酸的眼睛。
用过早膳,萤枝照例端来煎好的药,季央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摇浅声道:“不喝了。”
萤枝只当季央用了膳吃不下,道:“那奴婢拿去煨着。”
季央却道:“倒了吧,以后也不必煎了。”
再喝又有什么用,她靠自己怀孕吗。
萤枝诧异不解,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她知道这是补身子的药,可世子妃不知道,她现在说不想喝了……莫非是不想有孕了?
萤枝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现在的情况是世子和小姐都不想要有子嗣了?
这局面真是越来越乱了,萤枝端着药走出屋子,跺了跺脚把药倒在了泥地里。
*
养心殿内,顾沛安,裴知衍以及左都御史王绍平一同面圣。
承景帝当着二人的面,不留情面的呵斥了顾沛安,“顾卿,朕以为你做事向来严谨,可这次呢,竟然糊涂到差点让通仓那些贪官逃了罪责,让叶茂华来背了这个黑锅。”
顾沛安曲着腰道:“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顾沛安清楚自己虽有“疏漏”但也算力挽狂澜,并未造成实际影响,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一直以为紧咬着他不放的是裴知衍,最终插一脚的却是梁王,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一笔帐,还得慢慢还。
承景帝沉默看着顾沛安,眸光透着威严,半晌才道:“念你发现及时,这次便算了,后续案子就交给大理寺和督察员去办。”
裴知衍与王绍平一同道:“臣领旨。”
顾沛安年岁已高,眸光依然犀利,他看向裴知衍,这次的事情下来,他倒是置身事外,会有那么简单?
裴知衍平静回视,神色淡淡,看不出所想。
秉笔太监徐公公进来禀告:“启禀陛下,梁大人求见。”
承景帝道:“他怎么来了。”
徐公公道:“回陛下,梁大人是来为陛下编撰传记的。”
承景帝端起茶喝了一口才道:“你们都退下吧。”
裴知衍走在最后,与进殿的梁应安打了照面。
梁应安停下步子向他见礼,裴知衍淡淡嗯了声,审视的目光自他面上划过,落在他沁着血痕的脖子上,眸风轻挑,笑问道:“梁大人这是?”
梁应安抬手压住脖子,面上闪过一瞬的难堪,笑着解释道:“被家中的猫抓了一把。”
梁应安提起此事便觉羞辱,他不过在朱婉娘房中宿了一夜,楚锦仪就发了疯似的跟他闹。
“原来如此。”裴知衍含笑点头,“梁大人快进去罢,陛下还等着。”
*
季央在碧云山庄呆了大半个月,期间除了高义来过一次给她送来一盒月糕以外,裴知衍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
她盼啊盼啊,从最初的惴惴不安,到渐渐坦然,到没了希望,终于接受裴知衍是在不愿见她了。
季央魂不守舍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萤枝给自己梳妆。
萤枝替季央戴上发簪,忽得抬手摸上了季央的脖子,“夫人,您这是让虫给咬了吗?”
靠近耳后的雪白肌肤上印了一块红梅印记,可看着又不像是虫咬。
季央没什么精神的抬眸,侧过脸颊看向铜镜,瞳眸倏忽聚紧。
她迟疑着抬手摸了摸,不见肿,也不见痒,而且瞧着与蚊虫叮咬的一点也不像……反而像是亲热过后留下的痕迹!
眼眸错愕地睁圆,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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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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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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