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都市小说>娇缚>第 21 章 第021章
  用过晚膳,季宴就带着季央与季瑶出来逛灯会,一路从巷口热闹到了巷尾,吆喝叫卖的,猜灯谜的,一片望去都是乌央央的人。

  季宴与两人比谁猜出的字谜多,你追我赶打了个平手,到了最后一题上,季央拿着那张写着谜面的纸,思索许久也没能解出来,用手肘推了推季宴的胳膊,“季解元就告诉我一下吧。”

  季瑶也扯着他的袖子摇,“阿兄就说一个吧。”

  季宴环抱着手臂,原本不想理,奈何被缠得没了办法,“说好了看谁猜的多,你们两个对我一个,还要叫我让?”

  季宴嘴上说着抱怨的话,手已经自然的接过了纸条,用解的字谜换了糖人给了她们一人一个。

  “还要去哪里?”季宴问说。

  季央难得玩这些孩子的东西,糖人拿到手里笑得眉眼弯弯,“再去前面看看吧。”

  “走吧。”季宴对季瑶道:“牵紧你长姐,省得她又走散了。”

  季瑶认真点头,一手拿着糖人,一手牵紧季央。

  季央面颊一红,嗔了他一眼,“哥!”

  季瑶比她还小,哪有反过来管着她的道理。

  “还说不得了。”季宴笑道:“你幼时走丢那回,你还记得吗,也是中秋,急得李嬷嬷都快哭瞎了。”

  季央其实早都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季宴每逢中秋就要把这事拿出来说一遍。

  “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了。”

  听着季央的小声嘀咕,季宴笑得畅怀。

  长街上人挤人,季央几乎是被推着在走,肩头被对面走来的人猛得一撞,吃痛之下,手里的糖人随之掉在了地上。

  季央弯腰去捡,只捡起了一根棍子,糖块已经摔碎。

  “姑娘没事吧?”

  顶头传来男子的告谦声。

  季央还在可惜摔碎的糖人,头也不抬就道了句:“没事。”

  “怎么了?”季宴听到动静,返身走到季央身边,皱着眉头去看那不长眼的人。

  来人一袭锦袍,贵气迫人,而他身后则跟着两个护卫装扮的随从。

  季宴认出是谁,神色一凛,拱手道:“六皇子。”

  季央将目光从木管棍上移开,对上的是一双直白,赤、裸,带着审视的眼睛。

  刚才撞到她的竟然六皇子楚湛,季央垂下眼,跟着季宴行礼,“见过六皇子。”

  季瑶也乖巧的行礼。

  楚湛看着她发上轻轻晃动的珠钗,舌尖抵着牙肉轻刮,光是这婷婷袅袅站着的样子,都能让人心痒。

  他笑看着季央,虚抬手道:“不必多礼。”

  暗幽如沉潭的视线,从那一掌可握的腰身上流连而过,随即看向季宴,道:“你是季庭章的儿子。”

  “正是。”季宴如何能想到这么不凑巧,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六皇子。

  见他看着季央,季宴道:“这是家妹,季央与季瑶。”

  “原来是二位季小姐。”楚湛唇边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弄坏你的糖人,实在抱歉。”

  “六皇子折煞小女了。”季央垂着眼眸道:“一个糖人罢了,不打紧的。”

  她上辈子和楚湛并没有什么接触,只知道在叶青玄布的棋局里,他是最早被吃的。

  这么一想,她起初见到楚湛时绷起的心放松下来。

  季宴道:“想必六皇子还有要事在身,我们就不打扰了。”

  楚湛颔首一笑,与三人交身而过。

  经过季央身侧的时候,他步子微顿,既而才接着朝前走去。

  季央牵着季瑶走走瞧瞧,季瑶见什么都喜欢,看到河边有人在放花灯就拉着季央去看。

  水面上的花灯随着水波飘远,季央跟着抬起目光,视线落在对岸,被牢牢捉住。

  那身着白衣,发束玉冠的人不正是裴知衍。

  看着他转身淹没入人群,季央来不及多想,弯要对季瑶说了两句话便追了上去。

  季宴走在前头,感觉手里被塞进了一只软噗噗的小手,回过头去,就见季瑶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而季央已经不知所踪了。

  “你长姐呢?”季宴四处查看。

  季瑶把季央的交待认真讲了出来,“长姐说她遇见了熟人,晚些自己回府,让我跟紧阿兄。”

  有什么熟人是不能跟他说的,要偷偷摸摸的走?不用说,一定又是裴知衍。

  季宴气得肝火都起来了,这人山人海的,难保她不会又走丢了。

  季央紧紧追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艰难的挤在人群中,长街另一头游灯的花车推了出来,所有人都往那里赶去,等季央好不容易挤出来,哪里还有裴知衍的影子。

  她揉揉被挤痛的手臂,失落的往回走。

  “季央。”

  淡淡的一声,自身后响起。

  季央低垂的眼眸亮了起来,她转过身望像站在街角处的那人,一时间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

  季央提着裙子几步跑到裴知衍跟前,不知为何,她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同。

  浅浅的酒气掩盖去了他往日身上沉水香,浸着水色的眼眸微微挑着,似醉非醉的勾在她身上,仔细望进去,就能看到他眼底像是什么情绪,正岌岌可危的要溃塌倾泻出来。

  季央想要再看仔细些的时候,那抹情绪已经收的干干净净。

  她问道:“世子也是来逛灯会的?”

  裴知衍微一点头,说话的语调比平常更缓慢,“你怎么是一个人?”

  季央眨了下眼睛,信口拈来,“我与哥哥走散了。”

  细柔的柳眉无助的颦起,舌尖抵了抵贝齿,试探着问:“世子能送我回去吗?”

  “走吧。”裴知衍颔首,示意她跟上。

  季央没想到他这次竟然这么好说话,翘着嘴角就跟了上去。

  她的小心思很明显,每一步都踩的那么刚好,让裴知衍的影子可以斜斜的叠在她的影子之上。

  裴知衍似乎也配合她的节奏,步子跨的很慢。

  高义挥动马鞭,让马车朝着与季府相背的方向而去。

  马车内,不断的是季央柔柔的声音在说话,偶尔也会传来裴知衍一两声轻淡的回应。

  季央问:“世子可是喝酒了?”

  她看到裴知衍上挑的眼尾透着不自然的红,在逼仄的马车内,他身上的酒气也越发明显。

  裴知衍微笑着承认,“是喝了一点。”

  所以,那些往日能压制住的,有些压不住了……

  矮几上放着香炉,裴知衍慢条斯理的点了一小截香扔进香炉。

  温沉的香气立刻弥散在马车内,窜入鼻端。

  不知为何季央觉得有些倦了,困意来的又凶又急,还想说什么好像都变得费力,她抬了抬手,最终无力的垂落。

  裴知衍像是早有所料,在她歪着身子倒下来的那刻,抬手稳稳当当的搂住她,让她跌在自己怀里。

  玉指屈起,抚慰般的贴着她的脸颊轻抚。同时,他若无其事的拨开香炉盖,压灭熏香。

  裴知衍眼睫微抬,眼底的湿润彻底印透出来,潋滟生辉,犹带着迷离,儒雅的气质荡然无存。

  他收紧手臂贴着季央极软的耳朵轻喃,“央央。”

  所有的矜贵自持,尽数抛却。

  裴知衍依旧微笑着,“品行高洁……这样还是么?”

  若她知晓,从初见便是在他算计之内,她会有的只会是惶恐罢。

  裴知衍扣着她的腰将她用力压进怀里,用自己的气息将她缠绕包裹起来。

  她一次次靠近的时候,裴知衍只觉得自己如同置身烧红的烙铁,挣扎、煎熬。

  “这样的我,你还敢说喜欢吗?”

  “即便你说了,我也不敢信。”他自问自答,眼中皆是醉意,厮磨寻到季央的唇,将呢喃的话语送入她的唇缝,“央央,我怕了。”

  被压制的记忆,疯涌了上来,那些痛楚和妄想,无一不是在嘲笑他此刻的所作所为。

  裴知衍望向怀里阖紧眼眸,毫无所觉得小姑娘,他曾无数次起过要将她摧毁的念头。

  可她有什么错,错的是上辈子无论如何也不爱他的那个季央。

  他撬开怀中玉人的唇瓣,细细缠磨着每一寸软肉,可无论再怎么用力,也难以疏解他心头的苦痛。

  裴知衍蓦然用牙齿咬住她的嘴唇,细狭的凤眸里,恨意与不舍半掺。

  最终他也只是松了力道,埋首在季央的颈间,艰难道:“就这样吧。”

  他想过或许这辈子他们可以重来,他可以接受季央喜欢的只是他伪装出来的样子,他甚至可以装一辈子……可他不能忍受即便将人抱在怀里,却还是要无时无刻的防范,这会不会又一场算计和背叛。

  “央央,我信不了你了。”

  他已经拖得太久了,越是如此下去,他便越是不能松手,该结束了,早该结束了。

  “再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怀中的人没有任何回应,他也不需要她回应。

  裴知衍落吻在她的眉眼,耳根,缱绻到极尽温柔,却也决绝。

  他闭上眼,有湿润的晶莹从眼尾渗出。

  *

  季央是被吹来的凉风给惊醒的,她怔懵看着已经快燃尽的烛火,她怎么睡着了?

  马车停在路边,已经不见裴知衍的身影,周遭也都是静悄悄的沉寂,只剩空气里还浅浅萦绕着没有完全消散去的淡雅气息。

  季央心里一慌,掀起布帘就往外走。

  一直守在外面的高义凛了神色上前,“季小姐。”

  见到高义在,季央才安下心,她看向四周问道:“世子呢?”

  高义道:“小姐一直没醒,世子已经走了。”

  走了?季央默不作声垂下眼眸,心中万分懊恼,她怎么就能睡着了。

  高义此刻心里也是万分复杂,他实在捉摸不透世子究竟是怎么想的,要是喜欢,往回一娶不就是了,要不喜欢……高义摇头否决了自己。

  要是不喜欢,世子又怎么会跟季小姐磨那么久。

  *

  沐浴过后,季央昏昏欲睡的将脸埋在软枕里,任由萤枝给她绞干头发。

  “小姐是在灯会上逛得累吧。”萤枝一边将她的长发拨散,一边问道。

  季央困倦地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困,眼皮重的抬不动。

  “咦?”萤枝小心的用手去碰季央耳后的一块红斑,“小姐是被虫子咬了吗?”

  季央迷蒙着眼,轻轻摸了一下,小声道:“可能是吧。”

  *

  与街市的热闹不同,京郊冷寂静谧,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外停了辆马车。

  楚湛从马车上下来,走过四方天井,推门进入亮着烛火的屋子。

  屋内交谈的两人闻声起身,其中一个正是叶青玄,另一人则是位须发皆白,眸光沉稳锐利的老者。

  楚湛径自走至上座坐下,朝二人道:“不必站着。”

  待商谈罢,已是深夜,老者先行离开,楚湛沉下脸逼视着叶青玄,“你是哪里招惹到裴知衍了,他要把你牵扯进案子里?”

  “我与裴少卿并无甚冲突。”叶青玄凝看着轻晃的烛光,他也想知道缘由。

  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让他给沈清辞腾位置。

  就因为沈清辞是沈伯爷的儿子,太后母家的人,所以一入詹事府就与他同为府丞。

  他为了能进吏部花了多少心思,到头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落了空,这朝堂之上还真是一团污糟到让人想吐。

  楚湛收起如毒蛇般森冷幽寒的视线,“罢了,这事也不能怪你。”

  他往外走了两步,回头对叶青玄道:“过几日我会在鹿鸣谷办秋宴,将你那表妹一同请来,是叫季央吧。”

  楚湛回味着方才在长街上的那一撞,娇娇柔柔的,让人忍不住生出欺凌的念头。

  叶青玄眸光顿沉,快速思索后,若无其事的迎上楚湛的目光,“六皇子有所不知,我那表妹向来深居简出,少见外人,恐有冒失,冲撞了皇子。”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楚湛私下荒.淫他是知道的,对付女子的手段更是残.虐,叶青玄心里愈沉,他这是盯上季央了。

  叶青玄冷静摇头,话说得圆滑,“表妹未必就会听我的。”

  楚湛转动拇指的扳指,扫视过叶青玄,“是她不听你的,还是你不愿意?”

  他嘴角裂了个让人生寒的笑,“放心,我自然不会勉强你,不过你说,皇兄他对待有二心之人,会是怎么个手段。”

  叶青玄眸中覆上寒霜,脸上则依然是恭顺的态度。

  楚湛踱步回去,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满嘴冠冕堂皇,“开个玩笑罢了,至于入吏部一事你且宽心,郎中一职暂且还能空着些时日,我先压着,总是你的……何必让儿女情长绊了你的脚,你说呢。”

  *

  翌日清早,定北侯府。

  正用着早膳,秦氏问道:“你昨夜去哪儿了?”

  她只是在娴妃宫里小坐一会儿,等出来就不见裴知衍了,以为他是先离宴回府了,结果到了深夜才回来。

  裴知衍道:“沈大人相邀,盛情难却,就去小坐了会。”

  还什么沈大人,当她不知道是沈清辞?

  秦氏眉头皱得紧,提起沈清辞她就要叹可惜,原来挺好的郎君,偏就钻了牛角尖,与沈伯爷较劲,把自己造成了玩世不恭的混不吝,好在现在也入了詹事府为官。

  秦氏敲打道:“旁的我不管你,但你可别给我粘些不干不净的回来,眼下是给你说亲的紧要时候。”

  裴知衍闻言轻敛了眉,“说什么亲?”

  “自然是你与季家长女的亲事了。”秦氏说起这个就来了兴致,“我改日再去与你姨母商议一番,看请哪家夫人去说亲,不能怠慢了。”

  裴知衍面无表情的听完,“母亲若不怕到时闹出笑话,就只管去提。”

  秦氏脸一扳,“你这叫什么话,若不是看你分明对季姑娘也有意,我操这心干什么?”

  裴知衍眼底压了晦涩,所以果真是谁都看出来了。

  “母亲多想了。”他搁了筷子起身,一身官服气度斐然,哪怕侯爷不在,他也足够撑起侯府。

  “儿子去上值,您慢用。”

  *

  早朝过后,承景帝传召了裴知衍议事。

  养心殿内,承景帝坐在龙案后阅览奏折。

  裴知衍进内行礼,承景帝端起茶抿了一口,示意他在下首落座。

  “朕看过温卿的呈文,他对你审查流寇一案,颇具赞扬,你做的很好。”

  刑部捉拿流窜至京师的匪寇归案数日之久,都没有撬开他们的嘴,最后还是在裴知衍的审问下招的供。

  “陛下过誉了。”裴知衍自谦道。

  承景帝朗笑着摆手,“何过之有,你父亲为国兴兵远战,平定边疆,你为朕平内乱,朕有你父子二人这样的贤臣,可省下不少心。”

  裴知衍默默听完,温声道:“只可惜父亲已不复壮年,微臣母亲也时常念着父亲能常伴身边。”

  承景帝颔首叹息:“你当初在战场受了伤,否则日后也能替你父亲接掌骠骑大将军一职。”

  裴知衍微笑着垂下眸。

  承景帝宽慰道:“不过你在大理寺任职也不算屈才,朕已经在考虑提你做大理寺卿。”

  裴知衍并不对承景帝这番话做回应,而是道:“微臣已查明流寇主要根据在渝州,故想向陛下请旨,许臣前往彻查。”

  “你亲自去?”承景帝略一思索后道:“也好,朕允了。”

  裴知衍领旨后退出养心殿,既然决定了不再有纠葛,那他就干脆离得远一点,千里相隔,哪怕他再想见她也是不能的。

  *

  季央是在隔日去到大理寺衙门时,才知道裴知衍已经离京的事。

  看守的差役道:“大人昨日入暮时分就已经离京了。”

  季央追问道:“那世子可有说何时回来?”

  差役见过季央,说话也客气,“这个不好说,办完案子自然就回来了,不过少说也要半月余。”

  季央望着手里的食篮有些出神,她原本是想来感谢裴知衍中秋那夜送自己回府的事,可却连他早已经走了都不知道。

  她转过身对萤枝道,“走吧。”

  与此同时,一行数人从衙门内出来,其中就有叶青玄,他一眼就认出季央的背影,眸中带了困惑,她怎么回来此处?

  他忽然就想到了早前裴知衍故意在他面前提及与季央认识的事。

  各种揣测怀疑涌上来,叶青玄心下猛得一沉。

  他拱手对走在最前面的太子楚珏道:“殿下,微臣想起还有些公文没有呈给吴詹事,现下要赶回去一趟。”

  楚珏看了他一眼,道:“去吧。”

  一旁的沈清辞挑了挑眼梢看向叶青玄,余光已经捕捉到了远处的季央。

  他怎么不知道有什么的公文,沈清辞心下微动,果然他看到叶青玄朝季央走的方向而去。

  *

  叶青玄跟在季央身后走了一段,脑中反复回想着那夜的情形,他那时候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季央下意识的靠近裴知衍而远离他呢?

  不喜欢他,所以喜欢的是裴知衍,一个他最讨厌的人。叶青玄非但不怒,反而笑了起来。

  他走上前轻唤,“表妹。”

  说话间他一个跨步拦在了季央面前,笑道:“果真是你。”

  季央看到叶青玄忽然出现在跟前,错愕之下最直白的反应就是握紧了提着食篮的手。

  叶青玄不着痕迹的略过一眼,朝她笑得温和平顺。

  季央很快冷静下来,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表哥。”

  叶青玄道:“正想说去一趟季府的,没想到就碰见你了。”

  季央点了点头,“表哥是去找父亲的吧。”

  叶青玄不答反问道:“表妹往日不是一贯不爱出府的么,怎么今日会在此处。”

  季央看着他言语含笑的模样,背后莫名却起了凉意。

  她将手上的食篮抬了抬,“馋福顺斋的糕点了,便出府来买些。”

  叶青玄望着她手里的一大篮子忍俊不禁,纵溺道:“还与小时候一样贪吃。”

  福顺斋与大理寺衙门可不顺路,叶青玄将眼底的冷意藏得很好,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食篮,“既然买了好,我送你回去。”

  话语里黏腻的亲热让季央头皮发麻,与叶青玄相处的每时每刻她都无比抗拒。可越是抗拒就越是能与他遇到,就像沾了甩不掉的膏药在身上。

  叶青玄见她没有跟上,回头问,“不走吗?”

  季央不得已只能与他同行。

  叶青玄放慢了脚步等她,可没走几步,两人之间又拉开两步的距离。叶青玄反复了两三次,终于确认她时刻在提防着,避免与他碰到。

  裴知衍好本事啊,能让他从小就软和乖顺的表妹远离他,让他筹谋的吏部郎中一职轻松就落了空,以及当年的殿试。

  那时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如果裴知衍那时参加了殿试,皇榜之上根本就不会有他的名字。

  叶青玄慢慢捻弄自己的指节,笑得如往常一般温润,“说起来,那些上门提亲的人里,可有让表妹心悦的?”

  季央转过头,发现叶青玄正看着自己,她心神一动,抿了抿唇,做出羞于言语的模样,即没有明确的回答,也不否认。

  叶青玄了然笑笑,转瞬脸上又覆上忧色,“不过那林止我去了解过,作风有些问题,似乎在外边置了宅子。”

  “至于张耀安。”叶青玄摇摇头,仔细观察着季央的神色。

  “若是这两人,表妹可要考虑清楚了。”

  他原只是将关注放在了去季府提亲的人身上,那些人没一个是他放在眼里的,可没想到,竟然会是裴知衍。

  季央眸中透出困惑,若叶青玄不提,她早都忘了还有这两号人。可见他早都查过那些人的底细。

  季央竭力让自己不要表露出太多情绪,“表哥多虑了,母亲和祖母一定会为我考虑周全的。”

  叶青玄轻声一笑,竟也学会堤防他了,然而下一瞬,他整个人都冷冽了下来。

  叶青玄死死盯着季央的脖子,青丝被风吹开,露出一片雪白,在耳根子下方,竟缀着一枚宛如红梅的印记,那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以为季央只是胡闹了些,可她竟然敢胆大到如此地步!他还想着哪怕顶着楚湛的压力,也会护着她,如今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恐怕她早就已经与男子苟合在一起了!hΤTpS://WWω.sndswx.com/

  既然如此不知自爱,他又何必冒着赔了仕途风险来保她,叶青玄嘴角扯出讥笑,眼底戾气一闪而过。

  一个男人和两个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

  不日,季央就收到了秋宴帖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六皇妃为何会邀她去赴宴,而且整个季府,独独只邀了她一人。

  想起那日在长街上撞见楚湛,季央心中觉得不安,对陈氏道:“母亲,我不想去。”

  六皇妃相邀,虽说不去不大好,但若称个病什么的,也不是不行,陈氏颔首道:“央姐儿不想去便不去吧。”

  季老夫人却不赞同,季央多在皇亲权贵面前露露脸没什么不好。

  有了定北侯府的青睐在前,季老夫人的心思也就更多了,她道:“听祖母的,去赴宴,别总闷在屋子里。”

  看出季央不情愿,季老夫人软硬兼施,“这里头的人情世故可深着呢,六皇妃第一次请你便不去,岂不是落了个不识趣儿的话柄。”

  季央无法,只能按着季老夫人的话去赴宴c她还特意将萤枝与芩香都带上了。

  鹿鸣谷有枫林十里,眼下枫叶还青着,按理还不到最佳的秋宴时侯,待在过些时日,这里的枫林开成一片火红,绕着曲折潺潺的小溪,一眼望不到底底才是真的美景。

  季央一路乘着马车往林谷深处去,隐约可以能看见精雕细刻的亭台楼阁。

  马车停在离瞻云台还有些距离的地方,看到一旁已经有不少马车停着,季央也就没那么多心了。

  来宴的大多是三品以上官员家眷,男女皆有,只是她都没有交情,季央默默随着下人往内走。

  身后传来齐刷刷得脚步声,领路的下人忙引着季央退到路边,恭敬的屈膝,低声对季央道:“是太子妃的轿子。”

  四人抬的软轿,枣红色轿顶,轻薄透风的纱做轿帏,可见坐在里面的人,雍容华贵。

  季央跟着微微屈膝,等轿子在跟前走过,才慢慢直起身。

  “阿央。”

  听见有人叫自己,季央抬头望去,看到陆念就在对面,季央神色一喜。

  再看她身旁的站着的是陆悠然与陆谦两兄妹。

  陆念本就不愿意来这劳什子秋宴,若非是娘硬要她来,她宁愿去佛堂抄经。

  再加上一路上时常被陆悠宁不阴不阳的针对上两句,就更是难捱了,这会儿看到季央也在,陆念头也不回道:“我跟季姑娘一起走。”

  “小妹。”

  陆谦想叫住她,却被陆悠宁拉住了手。

  陆悠宁不满道:“哥,你叫她做什么,她不愿意跟我们走就让她去好了。”

  陆谦看到陆念与季央两人凑在一起亲亲热热的,也只能让她去了。

  “遇见你可太好了。”陆念将憋了一路的苦水倒出来,“你不知道我忍得有多幸苦。”

  季央握握她的手以示安慰,“我一人也无趣的很,好在有你陪我。”

  有了伴,季央步调都轻松了下来,两人说着话往前走。

  去到瞻云台,季央才发现叶青玄也在,而此刻缠着他身侧叽叽喳喳的说话的正是楚锦仪。

  楚锦仪脸上娇羞的女儿姿态与那日倨傲骄纵的模样判若两人。

  季央方坐下,叶青玄就朝她看了过来,隔着略远的距离朝她微笑颔首,在他身旁的楚锦仪也看了过来,见是季央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季央愣了一下,小郡主别是把她当成假想敌了,她可不想掺和两人的事。微一点头就移开了视线。

  太子妃坐在席首,梳飞云髻,金丝镂花头面,朱红色洒金十二破长裙,仪态举止优雅高贵。

  而本该是主人的六皇妃只能屈居在右首。

  太子妃笑道:“本宫变客为主,皇妃不会介意吧?”

  六皇妃同样笑道:“都是一样的。”她看向下人道:“开宴吧。”

  季央对这秋宴本就兴致缺缺,百无聊赖的从桌上捻了粒荔枝味的饴糖放到舌上细细抿着。

  叶青玄慢慢喝着茶,看着季央,若她乖一点,他可以救她。可从头到尾,她连对他笑一下都没有。

  楚锦仪端了一碟子牛乳白玉卷到叶青玄面前,“你尝尝这个。”

  叶青玄放下茶杯,笑得斯文好看,“怎敢劳烦郡主。”

  楚锦仪脸一红,“不麻烦的。”

  叶青玄注视着她,心底的积郁有了去处,他拿起一块糕点,“那就多谢郡主了。”

  楚湛自月门下走来,众人起身见礼。

  六皇妃迎上前道:“殿下怎么得空过来了?”

  “担心你的身子,来看一眼。”

  六皇妃脸色几不见的白了白。

  楚湛看向太子妃,“皇嫂也来了。”

  太子妃只笑了笑,看起来与楚湛并不熟络。

  楚湛望向众人,视线兜转一圈后从季央身上略过,勾唇笑道:“寻常小宴而已,不必拘礼。”

  他低声和六皇妃交待几句,便离开了。

  宴到中时,不少闺秀三两做伴起身去游枫林,就连太子妃也不知何时已经离席。

  陆念拉着季央去闲逛,路上遇见陆谦兄妹两还特意绕了道。

  季央反倒有些难为情,“你就是装也装一下,在一个屋檐下的,岂不尴尬。”

  陆念不以为然,“她不待见我,我也不待见她,还有她母亲也视我和我娘为眼中钉,我巴不得回去江宁,可我娘不愿意。”

  季央不知该怎么安慰,心疼的替她将鬓发挽至耳后,“不如你来季府住上些时日,与我住一起。”

  陆念笑着摇头,“我上你那住成什么样子,你放心,我就是抱怨几句。”

  季央叹了口气,“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去找你大哥,该找人撑腰的时候就别自己扛着。”

  在她的印象中,陆谦一直很照顾陆念。

  陆念抿唇笑了下,“我知道。”

  两个丫鬟提着水桶摇摇晃晃从不远处走来,与季央两人打了照面,陆念拉着她避到路边,哪想到那两个丫鬟就那么巧在经过两人身旁时打翻了水桶,半桶水都洒在了季央身上。

  “怎么回事,让了路给你们,还能直冲着撞上来。”陆念气骂道,弯下腰给季央拍身上的水。

  丫鬟满脸惊慌的跪地求饶:“奴婢该死,实在是脚下打了滑。”

  冰凉的裙子贴在腿上难受的紧,季央皱紧眉心,制止陆念道:“我没事,就是这个样子也不能陪你了,得快些回府去。”

  陆念沉着脸点头,对萤枝和芩香道:“快扶你们小姐上马车。”

  “出什么事了?”六皇妃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看到季央身上的狼狈,立刻朝着跪在地上丫鬟斥责道:“还不下去领罚!”

  季央道:“小女仪态有失,先行像皇妃告辞。”

  六皇妃却道:“一会儿还有梨园的戏班子来唱戏,这会儿走了岂不可惜。”她微笑道:“来人,带季小姐去东院换身衣裳。”

  “不必麻烦了。”季央想要拒绝。

  六皇妃却坚持让人带季央去换衣裳,“不麻烦。”

  陆念道:“我陪你吧。”

  六皇妃笑道:“陆小姐随我去前面等就是了,我方才还见到你兄长在到处找你。”

  “你就去前面等我吧。”季央道:“有萤枝和芩香陪我。”

  下人将季央带去了东院,拿了一身洁净的衣衫给她。

  季央让萤枝陪着自己更衣,芩香则守在外面。

  季央动作很快,只换下湿了的裙子便走了出去,却见之前带两人来的丫鬟已经不见了踪迹。

  季央并未多想,对两人道:“走吧。”

  三人沿着廊下走,一阵细弱如女子啼哭的声音从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内传出。

  季央脚步一顿,看向萤枝和芩香,两人点点头表示自己也听到了。

  凄婉的吟哭声,萤枝和芩香听不出是什么,季央却瞬间知道了是怎么回事,顿时面红耳赤。

  正要走,又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莫不是我皇兄不能让你满意?所以皇嫂来寻了我?”男子戏虐浑浊的声音让屋外的三人脸色煞白。

  这下就连萤枝和芩香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季央僵在原地手脚冰凉,是楚湛的声音,他唤她叫皇嫂……季央背后冷汗直冒,那是太子妃!

  女人啜泣的声音似喜似怨,听起来扭曲诡异:“你混账,下.流!”

  “我下.流?”楚湛笑得放肆,“那主动送上门来的皇嫂岂是不是更放、荡。”

  季央快步往外走去,她怎么那么倒霉,撞上这等有违人伦之事,大逆不道之事。

  屋内,楚湛抬眼看向窗子的放下,松开被按在掌下的人,理好衣袍往外走去。

  “楚湛!”太子妃拢着衣裳,眸光湿润涣散的喊住他。

  楚湛回过身吻住她,“你放心,等把楚珏拉下来,我们就能长长久久在一起。”

  *

  季央埋头一个劲的走,阴恻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季姑娘走那么快是要去哪里?”

  季央脸色一白,回身强作镇定道:“见过六皇子。”

  楚湛眼中带着餍足过后的散漫,视线放纵的扫视在季央身上,他原是想在她换衣时来上一回,没想到温如雪却找了上来……还未散去的热意又升了上来。

  “季小姐是听见什么了?所以走的那么快。”

  阴鹜的语气如毒蛇爬在身上,季央笑笑道:“是皇妃说前头有戏开场,故而走得急了些。”她屈膝道:“小女就先告退了。”

  见楚湛不说话,季央咬咬牙转过了身。

  楚湛幽寒的目光辗转过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上,虚手握了握,恐怕比温如雪的还要窈窕上几分。

  他朝身后的随从使去眼色,两人一跃而起,顷刻间制住了萤枝与芩香,两人被捂着嘴,疯狂挣扎,惊惧之下已经泪流满面。

  季央心下大慌,“六皇子这是何意!”

  楚湛故意把步子踩的很慢,磨着她的心,看她小脸越发苍白的模样。

  他停在季央面前,弯腰勾起她一缕发丝放在鼻端轻嗅,“你听见了,对吧。”

  季央猛的退后一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承认也没关系。”楚湛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等你试试,就知道我说得什么了。”

  季央浑身发颤,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深呼吸,冷笑道:“六皇子是连定北侯府也不顾忌了吗?”

  楚湛直起身睨看着她,季央摘下腰间的玉佩,“六皇子确定吗?”

  这是她方才察觉不对就拿出来挂在戴在身上的,紧要时候,应该也能当块护身符。

  楚湛盯着她手里的玉佩,“你以为本皇子会怕他裴知衍。”

  “六皇子。”

  沉着的声音凭空响起,两人同时回头看去。

  *

  宴上,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叶青玄脸上的笑越来越难维持,楚锦仪见他一直张望着月门的方向,不高兴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叶青玄阴着脸看着面前的茶盏,他是想给季央教训,可是不是太过了,吓一吓也就够了。

  叶青玄不再犹豫,起身去寻。

  然而等他赶至后院,却怎么也找不到季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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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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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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