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蹙眉,看向她,眼底透露着失望,过了会又道:“表妹还是弹回原来的曲吧,这首难改,就算了。”
杜湘神色顿变,不知摆出什么表情好。
前段时日,他们的亭子里“偶遇”时,她说要改了这首曲儿,再弹给他听,这次她是故意改错了几处,想让他提意见或者帮忙改,他这副神态,心里怕是直摇头。
“要不我再改改?”杜湘连忙又说,他是不是觉得她琴技笨拙了?至此对她印象不好了起来。
“此曲音韵舒缓,不必急急忙忙改。”季淮出言。
他说话时一向声线温和,与人相处和善,杜湘又把手放下来,见他要走,开口唤了声:“表哥。”
季淮转身的动作停止,紧抿薄唇,挑眉看向她,正在往前来的赵清月也放缓脚步,好一声娇滴滴的表哥,别说男人了,就是她听了,这心尖都跟被羽毛撩了似的。
杜湘垂眸,温声软语:“外祖母和你说的话,我都知晓了。”
那日,他和老夫人谈过话,才来她房中,应当是犹豫。这回她要重新试探他的态度,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她便不会再退缩。
“你知晓什么了?”季淮问。
杜湘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羞窘得没出口。
“若是知晓,我更应该与你避嫌,祖母老了,说话也糊涂。”季淮像是哭笑不得,“我知道你住在府内肯定不如家里自在,也会多想。你放心,在你未出阁前,大可安心在这府中住,你表嫂是个好相处的,若是有空,你也可以去和她作伴。”
杜湘面色微变,怎么变成她出阁了?祖母不是说他都松口要收了她吗?为何突然变成了要避嫌?
她接着话,语气算不上友善:“表嫂上回与我闹一次,我是万万不敢找她。”
上回赵清月来闹,季淮还和她争执过,这事他都忘了吗?当时对方直接就冲到了她的院子里。
“我怕是惹恼了她,不关你的事。”季淮说着无奈轻笑,解释道,“府中人少,你没来时我就顾着她一个人,可能又因繁忙疏忽了她,便起了误会。以后我便不插手这些事儿,你有事不用来找我,直接去找她,关系也能融洽些,她也与你道过歉了。”
杜湘听着,瞳孔都缩了缩,仿佛听错了。
这是要避嫌,和她划清界限,让她去找赵清月,就是为了让对方不多想?
“表哥这般怕表嫂了吗?”杜湘心里的妒忌已经涌上来,险些没压抑住。
季淮拧眉:“表妹这是何意?”
“杜湘并没有其他意思,表哥应当是敬重表嫂。”杜湘赶紧解释,还扯出一抹笑。
“她管着府中上下,操心不少,实际上也比你大不了几岁,我自然是敬重她。”季淮话语里带着包容,话锋一转,“琴棋书画她怕是当不了你师父,若是你想学习做账,她还能教你一二,日后你嫁了人,也会些东西。”
杜湘还未回话,一道清脆的声线就插进来:“侯爷这是在说谁呢?”
季淮回头,看到赵清月含着笑意走过来,她慢步上阶梯,缓缓走到他面前,视线与他对上,真是半分不退让。
他低低轻笑了声,“我收回那句话。”
“说出口的话,都别人听着了,又如何收回?”赵清月轻哼了一声,“难不成,我就只会做账了?我承认其他方面是马马虎虎,不过舞还算跳得好,若是表妹想学,我还能教她跳舞。在太后的寿宴上,我还被夸奖过几回,侯爷选择忘得一干二净。”
季淮道了歉:“是我的错。”
赵清月满意了,又扭头去看杜湘:“表妹弹的是什么曲儿?我虽不会教,但我会听。”
季淮说着也看向杜湘,“若是你要找人听曲,就找你表嫂。”他说完又道,“她作曲儿不行,听赏倒是敏锐,错不了。”
三两句话,就已经把杜湘找他的行为归结于想找人听曲改曲,加上刚刚的那番话,界线画得很清楚了。
赵清月也知他待家人温和良善,杜湘又有老夫人撑腰,翻脸是不可能,依照他的性子,也不可能闹翻,她冲着杜湘就笑意盈盈说:“原来是找人听曲儿?表妹日后就来找我,侯爷公务繁忙,不好打扰他。”
杜湘不知道赵清月是何时来的,话又听进去多少,面色略带煞白,也只能硬着头皮回话:“麻烦表嫂了。”
秋兰也趁机道:“以前在国公府,贵嫔娘娘最喜欢给夫人弹曲了,谈得好不好,哪里好,夫人一听就知道了。”
国公府的两位姑娘,贵嫔娘娘琴弹得最好,她家小姐舞跳得最好,京城的世家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晓。
杜湘脸色又难看两分。
她琴技并不精湛,不过尔尔,断然不敢在赵清月面前秀,只怕徒增笑话。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和季淮靠近罢了。
赵清月睨了她一眼,佯装不悦:“秋兰,你又在给我戴高帽,净在这胡说,我弹得又不是很差劲,说得我好像只会挑刺。”
季淮笑着插话:“今日你就弹一曲给我听听。”
赵清月自知这些是季淮长项,从入门就没弹过:“我许久不练,已经生疏了。”
季淮还是看了看琴,让她弹一曲。
杜湘看着两人的互动,神情越发僵硬,感觉自己就是多余出来的,又被季淮刚刚的话打击到,整个人恍恍惚惚。
他这么当面说,无疑是斩断可能性,或者说从未这么想过,只当老夫人说的糊涂话,还在宽慰她别多想,轻描淡写掀过,甚至从未生起异心。
她知道自己长相不丑,可赵清月比起来,就远比不上。
而她刚刚有针对赵清月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被听到了。
赵清月好似全然不知,还把话题扯到季淮之前弹的一首曲上,央求他再弹一次。只见他走到琴边,手放在琴上挑拨两下,随后双手覆上,深厚古雅的声音传出。
他带着一股书卷气息,可琴声却干脆利落,随意洒脱,铿锵有力。放眼望去,他好似不再是个风度翩翩的文人,仿佛那胸怀大志,腰佩宝剑,脚踏黑靴的肆意公子。
赵清月总觉得他不拘小节,心怀天下,是个温和却有抱负的人。他弹琴时,她便一直看着他,好似就只有两人,她还说道:“这琴声听着与两年前相似却又不同,曲调深厚却更为果断。”
他收回手,抬眸看向她。
赵清月又低头笑:“驰骋沙场的不仅有勇猛的将军战士,那背后的军师,也不容小觑。”
这首曲子的缘起战场。都说武士冲锋陷阵保家卫国,可她觉得比起武夫的英勇刚毅,她更喜欢雄韬伟略的文人,如他一般。
季淮嘴边泛着浅笑,又换了一首音韵灵透清脆的曲子,悠扬而有力。
杜湘从未听过季淮弹琴,此时自惭形秽,脸上也跟着臊得慌。她原先还真以为赵清月身为国公府小姐只顾贪玩,所以不好好琢磨琴技,现在看来只怕是季淮琴技太过精湛,她们在他面前就显得毫不起眼。
她想到自己这段日子的卖弄,只觉得脸面丢尽,在一旁站立不安。
赵清月瞧见杜湘的神色,余光也只是瞥了眼,当作不知,又对季淮说:“堂姐弹的那首《今朝》最好听,我倒是想听侯爷弹一弹。”
季淮又弹了一首。
相比于赵贵嫔,他的琴声洒脱飘逸,更加有意境。
方才说公务繁忙的人,在这里弹了一首又一首曲儿,杜湘最终是待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赵清月走到他身侧,贴心给他倒了杯茶:“侯爷弹得这么好,也不怕打击了表妹的自信心,她往后还如何跟你讨教?”
季淮端起茶喝了口:“我就算了,应当避嫌。”
赵清月故意问:“你怎么就要避嫌了?”
方才的话她都听到了,也是诧异不已,他还知道避嫌。
季淮:“我并无纳妾之心,为了不沾染麻烦,自然要避嫌。她若找你,你就看着办就是了。”
“她才不会找我。”赵清月也不装傻,“方才你没听她说吗?她是万万不敢找我,唯恐我欺负了她。”
杜湘可不会送上门,人家只会找她的好表哥,把视她为眼中钉。
“你怎会欺负她?还犯不着与她计较。”季淮觉得好笑,“大抵是孩子心性,是在闹别扭吗?那你就不要理会。”
他是把杜湘当成不成熟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赵清月身心舒畅,长辈自然不与没长大的孩子计较,她凑近他说:“你也说了,我没比她大几岁,我也是孩子心性。”
季淮笑而不语。
她又起身,往前走两步,站得离他近好些。
秋兰看到,赶忙退下去,离得好远又背过身去,不敢看不敢瞧。
“你又要做什么?”季淮似乎有些无奈,还压低嗓音加上一句,“这不是在房间里,你要收敛些。”
赵清月原本没想多过分,见他这般说,红唇上翘:“你紧张什么?”
“我何时紧张了?”季淮否认。
“是吗?我看看你心跳就知道了。”她伸手要摸向他的胸口,只觉得他一怔,快速伸手抓住她的手,轻斥的话还未出口,她就没站稳,往他身上扑。
他伸手抱住,她就撞到了他怀里,他身子也跟着紧绷。
赵清月就势就靠在他怀里,忍着笑意,看着环抱着她的手:“看来侯爷今天很是想我,以往从不这样。”
光天化日,真是为难了。
她以为他很快便会松手,再让她快速起来,没想到他只是叹息一声,全然拿她没办法的模样:“我越在意,你越来劲,总变法想看到我的不自在,心中窃喜。”
赵清月被他说中心思,也不再得意,还要狡辩:“侯爷冤枉人。”
“我不与孩子心性的人计较。”季淮很大度,抱着她也没动,任由她。
“你才孩子心性。”她不服气,直接扭头,因离得近,他的脸就近在咫尺,就连他那修长的睫毛都能瞧得清清楚楚,她双颊悄然出现一层胭脂色。
他笑。
这一笑,相貌清俊,眼眸温柔,她的耳尖泛起一抹绯色。
赵清月蔫了,扭头不看他,躲进了他怀里,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抱着他,语气娇嗔:“你就当我孩子心性好了,这回是我不自在,心跳的声音都宛如在耳畔。”
她从不掩饰对他的欢喜,还未过门就说想嫁给他,想早日成婚。
情绪一片乱麻时,他的手放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半开玩笑:“你会有不自在的时候吗?”
她的腮帮子气鼓鼓。
季淮低醇清润的声线又从上方传来:“我不取笑你,四周没人,这次允许你胡闹。”
赵清月哼哼唧唧两声,不愿错过这个机会,缩在他怀里,侧着头靠在他肩上,伸出一个手指,要去戳他的侧脸。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他微微拧眉,却没躲,低头看向她。
若是以往,她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盯着看,这回脸上也是羞中带涩,眼睛却没移开。
季淮长得俊秀,眉眼工整绮丽。
她的手又往上移,眸光里含着笑意,纤细白皙的手指往他的鼻梁摸去,不过有些犹豫,他也没躲。
得逞了,她轻轻划了一下,眼角笑得弯成一轮半月:“侯爷可要努力啊,不然我何时才能生个像侯爷一样长得好看的小世子?”
“你啊。”季淮抿唇摇头,“得寸进尺。”
赵清月软绵绵道:“那不是侯爷准许的吗?”
他也不否认:“今早把脉,身子如何?”
“我方才都说。”她瘪嘴,“若是有,你不就知道了吗?自然是没怀上。”
季淮:“我问你身子如何。”
“身子不知道,侯爷瞧着如何就如何。”她语调懒洋洋,蹭了蹭他,说话间还拖着尾音。
闻言,他嘴角噙笑,双手环着她,过了一会道:“瞧着挺好,估计是心里不顺了,那便换个心情,你只管做你开心的事,估计就会改善。”
她又昂头看他,对上他漆黑透亮的眸子,娇嫩莹润的粉唇噘了噘,一副骄纵又楚楚惹人的模样。
见他眉宇轻蹙,面上笑意加深,自己也没忍住再次弯了眉眼,将他抱得更紧,眼尾上翘,拖着声线:“这可是侯爷说的~”
“嗯。”
作者有话要说:米儿写这一章一直不满意,所以就没更,推翻又写,感觉不行又改了一遍,所以就到现在了,不是故意晚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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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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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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