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甄的身子一僵,面露尴尬,低低地唤了一声,“大人。”
陆宴道:“量完了吗?”他的嗓音甚是冷清,却烫红了沈甄的耳朵。
棠月颔首道:“回世子爷,还差个臀围没量。”
陆宴点了点头,道:“那快些吧。”
棠月“欸”了一声,拿起皮尺,环住了沈甄的臀-部,量完,又对着墨月报了个数。
说完尺寸,一室尴尬。
二人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陆宴行至桌案,坐下。
沈甄伸手将榻上的衣裳拾起,极快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虽然是背对着他,但她仍是感受到了如芒刺背的滋味,穿戴完,才回了身。
沈甄简单地绾了一个髻,头上只斜插了一枚白玉簪,瞧着是格外素净雅致,“大人今日怎么会有空过来?”
话说沈甄为何会说这句话呢?
原因无他,陆宴近日以公务甚多为由,又消失了好几天。
其实自打陆宴接任京兆府少尹一职,就不曾清闲过,但也没到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程度......若要问他为何突然忙得连抽空看她的时间都没了,便要说起沈甄做的那一场噩梦。
一场噩梦过后,沈甄常常郁色难掩,虽然对他的态度仍是和以前一样,乖顺柔和,但她到底怎么想的,陆宴不是不知道。
她的胆颤心惊,无非是怕有一天被人发现她做了自己的外室。
可这件事,目前是个死局。
他既不能让她走,又不能随意开口承诺些极有可能成空的事。
在陆宴看来,与其耗时间哄她,还不如做些实事,反正依照他对沈甄的了解,晾她一阵子,她自己也就好了。
方才沈甄穿衣裳太快,领子有一处还翻着,陆宴示意她坐下,抬手将其捋平。
男人勾了唇角,“至于么,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沈甄被他说的脸上无光,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她抬起白藕似的手臂,端起桌上的茶壶,给他斟了一杯,道:“大人还是喝口茶吧。”
陆宴接过,抿了一口,随后拿过一个食盒,放于她面前。
沈甄打开,里面竟是一碗银耳莲子羹。莲子羹边上还放着三块切开的红豆馅糕点,糕点外面还裹着一层藕荷色的面皮,瞧着应是芋头做的。
他知道,她向来喜欢吃这些甜食,“长安新开了一家酒楼,专门做这些甜食。”
沈甄道谢,正准备拿起勺子尝一口,陆宴便将手伸过来,贴了一下碗边儿,“搁久了都凉了,叫小厨房给你热一下。”
“这银耳莲子羹,凉了更好喝。”沈甄小声道。
“呵。”陆宴给了她一记眼刀子,“你这不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么,上个月疼的时候,还同我说再不吃凉。”
一听没有商量的余地,沈甄连忙将手上的莲子羹盖上,放到了食盒里。
他唤了棠月过来取。
陆宴起身,缓缓道:“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晚点过来陪你。”
“好。”沈甄道。
半晌过后,棠月将热好的莲子羹端了过来,“姑娘趁热吃吧,温度刚好。”
沈甄拿起勺,舀了一下,倏然忆起了头一次同他用膳的那一天。
那日厨房的房嬷嬷告假了,桌上的菜都是墨月做的,着实有些难吃,她又没什么胃口,便撂了木箸。
她本没觉得尤甚,谁知,他在一旁沉沉地开了口......
“你平时也这么挑食吗?”
“即便不喜欢吃,起码它现在还是热的,别等到头昏眼花,再逼着自己凉饭凉菜。”
话中的讥讽之意,她至今都记得。
然而现在,沈甄低头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陆宴在沈甄长大成人的路上,承担的很重要的角色,同时也教会了她不少。
比如在逆境时,人是不能矫情的。
比如做了他的外室,就得时刻拎得清自己的身份。
再比如,这男人对女子有情还是无情,想坏还是想好,都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罢了。
沈甄见过他最是薄凉的样子,那人将她摁在榻上不许她哭、不许她躲;也见过他最是温柔的样子,上个月,他还替她揉了半个晚上肚子。
截然不同,但又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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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天色有些闷,空气中泛着一些潮气,果不其然,没过多大一会儿,外面便下起了淅沥沥的雨,雨水击打在房檐的青瓦片上,复又跃起,一滴一滴,漾起一片涟漪。
陆宴掌灯走进来,阖上门,眉宇之间尽是倦色,看着她道:“替我更衣。”
沈甄起身,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道:“净房的水给您备好了。”
“好。”陆宴捻起一缕还未干的头发,道:“你先洗过了?”
沈甄点了点头。
陆宴拍了拍她的腰,“等我会儿。”
......
陆宴从净室回来,沈甄正老老实实地坐在榻边等他,穷极无聊,困的眼皮垂垂欲阖。
陆宴坐到她身旁,揽住了她的腰。
沈甄睁开眼,“大人洗完了?”
“嗯。”
男人的眼睛从沈甄的脖颈,扫到了她的胸-前。
眼前闪过了她白日里量胸围样子,耳畔响起了那三个尺寸,心跳起伏,眼神越来越炙热。
不禁伸出长指,去挑眼前越发脆弱的带子。
拨开中衣,里面是一块碧色的布料,这样的颜色衬的她更加白皙诱人,叫人根本挪不开眼。
眼见沟壑,他淡淡道:“确实大了些。”
沈甄憋红了脸,小声求他,“您别说了行不行......”
男人轻笑,面不改色道:“你不是爱听么?”
想起上回的事,沈甄瞪了他一眼。
然而含着满园春色的双眸,瞪地再狠,也不过是平添兴致罢了。
“沈甄。”他的嗓音沉沉,似梦呓一般。
“你想不想?”陆宴的呼吸洒在了她的耳畔,又顺道含住了她的耳垂。
想不想这样的话,陆宴也不指望她答,毕竟,他总能通过其他方式来看她想不想。
幔帐落下,他握着她的脚背,轻轻抬高。
行这事,陆宴向来少言少语,今日却在情到深处时问她,“月末便是你十七岁生辰,想要什么?”
沈甄身子一颤,与他对视,“大人如何知晓?”
“我查了你的戸帖。”他揉了揉她的耳垂,“带你出门如何?”
“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陆宴道。
看这人说这话的时机,就知道其心机城府有多深了。
半晌过后,他搂着筋疲力尽的沈甄,道:“甄甄,你转过去。”
且不说沈甄的力气本就无法与他对抗,就说他这软硬兼施的手段,又哪里容她摇头了?
男人连哄带骗,欺负了她整整三次......
看瞧沈甄的眼眶里生了泪意,他便立马倾身啄了啄她的眼皮,停下,“好了,我不折腾你了。”
熄了灯,屋内再度陷入了一片漆黑。
陆宴抱住了她,放在她背上手来回摩挲,倒是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沈甄。”他低声唤她。
怀里的人没搭理他。
“三姑娘。”
沈甄虽不是那能作闹的姑娘,但方才到底是被他弄得有些火了,正所谓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她气不过,抬手便掐住了他的手臂。
本能使然,她一掐,他便不由自主地用了力,一用力,肌肉绷紧,就什么都掐不起来了......
沈甄细眉微蹙,有些委屈。
这男人,心是硬的,就连肉也是硬的。
见此,陆宴将她的小手重新放回到自己的手臂上,目光真诚道:“这回,我不用力了。”
这样的机会有一回,可未必有第二回,既然是他自己说的,那便不能怪她了。
沈甄拧了一把,用了好大的力。
“你够狠的啊。”
沈甄同他对视,“是大人自己说的。”
二人四目相对。
男人单手捧住她的脸,从鼻尖里逸出一丝轻笑,低头吻了下去。
“睡吧。”
他从后面抱住了她。
沈甄拿手肘撞了撞他的胸膛。
“你要真想挣脱我,怎么也该把方才的劲儿用出来才是。”说罢,陆宴头一回察觉到失言。
刚惹了她,不能再惹了。
“成,你撞吧,我不说了。”
沈甄的小脸彻底垮了......
陆宴阖眼,又一次进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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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十七年,五月。
每年夏至,许皇后都会办一场马球赛,京中世家大族,包括女眷,都在受邀之列,甚为隆重。
陆宴随长公主坐于高席之上,六皇子也在。
许皇后看着台下道:“长平小侯爷果然厉害,这少年将军打起马球来,真是叫旁人毫无招架之力。”这时的苏珩已经袭爵,从长平侯世子,变成了长平侯。
靖安长公主也不由点了点头,“想他离京时,也不过是弱冠之年,几年过去,模样都变了。”
“咱们大晋的武将,军功都是自己挣来,即是从沙场上杀回来的,身上的那份儒雅之气,又怎能留得住?”许皇后感叹道。
一旁的熙妃接话,“长平侯可婚配了?”
“尚未”安昭仪举起面前的茶盏,小声道:“不过听说,他向圣人打听了沈家那位的下落。”
“臣妾险些忘了,老长平侯与沈家可是世交,情分不浅。”熙妃低声道。
拿赫赫的战功护一人性命,倒也是护的住的。
陆宴喉结微动,身子一僵。
须臾,有一女子出现在了幔帐后面,“皇后娘娘。”
“进来。”许皇后抬眸,“清儿,怎的了?”
“娘娘,兄长他突然崴了脚,不能陪我打下场马球了,我来是想问问殿下能否帮我个忙?”说着,徐意清看向了六皇子。
六皇子平摊手道:“不是表哥不帮你,我前阵子伤了右臂,太医令特意嘱咐过,不许我碰马球、蹴鞠。欸,你倒是可是问问时砚,他的马球,打的可是极好的。”
镇国公是武将出身,陆宴的马术便是他亲自教的。
所以论起这马球的技术,全京城也没几个比陆宴强的,除了场下那位。
陆宴正要拒绝,六皇子笑道:“时砚,左右你一会儿也得上场,陪我表妹多打一场,就当帮我个忙?”
许皇后笑道:“本宫这位侄女,年纪虽小,但实力不容小觑,不会拖你后腿儿的。”
许意清看了看长公主,柔声道:“世子爷若是不方便,还是算了吧。”
今日若是旁人,陆宴早就拒绝了。
可他眼前的,一个是当今皇后,一个是魏王殿下,这两人一同开了口,他如何能拒绝?
陆宴轻声道:“既然皇后娘娘和魏王殿下开了口,时砚岂有推辞之理。”说罢,便起了身子。
许皇后眼角都是笑意,“那你们当心。”
一场马球赛结束,陆宴翻身下马,许意清摇了摇手中的彩头,笑着对陆宴道:“今日多谢世子相助。”
“七姑娘客气了。”
这样般配的二人站在一处,自然会招来不少目光。
不远处的肃宁伯夫人,同许夫人道:“那儿是镇国公世子,和你家四娘?”
“不是四娘,那是意清,我们家小七。”
许家七娘。
许意清。
许意清。
许意清......
陆宴也不知自己为何,一听到这个名字,便不由自主地想远离,甚至还多了一丝道不明的厌恶。
一时间,眼前的一些开始模糊,他头痛欲裂,心口泛疼,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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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宴睁开眼,只见沈甄坐起身子,红着眼眶看着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陆宴揉了揉太阳穴,长呼了一口气,终于分清了梦境和现实。
他去牵沈甄的手,哑着嗓子道:“你这是怎么了?”
沈甄咬着唇,这回,她真真是感受到了自尊被践踏的滋味儿。
这人,这个男人,才同她行完那事,就到梦里去唤了别的女人的名字。
而且那人还是许意清,她不仅见过,还熟的很。
沈甄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坠,这架势,到底给陆宴哭慌了。
他捂着心口,疼的快要窒息,哑声道:“沈甄,你先别哭,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沈甄知道自己只是他的一个外室,不论他心里有谁,她都没资格哭。
可是。
被他抱在怀里,却听他念别的女人的名字,这滋味太难过了。
陆宴用拇指替她拭了拭眼角,“你哭的我心都快碎了。”
真快碎了......
沈甄一忍再忍,然而她想问的话,到底冲破了她的理智。
“大人心里的人,是许七娘吗?”沈甄道。
陆宴瞳孔一缩。
“许意清,是她吗?”
陆宴刚醒,头还有些疼,听了这话,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话音坠地,沈甄的眼泪骤然停了。
此刻便是让她哭,她也哭不出了。
细白的指尖掐着手心,疼痛感让她心里乱糟糟的情绪,逐渐平复。
是她的错,她不该多想的。
沈甄颔首,一字一句道:“我明白了。”hΤTpS://WWω.sndswx.com/
陆宴的心一紧,彻底清醒,他一把攥住沈甄的手腕,“沈甄,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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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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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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