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晨光推开了云雾,沈姌携清丽来到了长安西市。
下了马车,她们直奔药肆而去。
长安的药肆多是以“前店后宅”的模式来经营的,前店售药,后宅制药,分工甚是明确。
沈姌抬头看了一眼孙家药肆的匾额,入了前店,
她摘下帷帽,递上一个药方,柔声道:“我要这些。”
孙大夫停下了抓药的手,定睛一看,皱起了眉头,道:“这个药方,敢问是谁给姑娘开的?”
沈姌一笑,低声道:“我夫家行医多年,想编撰一本药集,购置这些药材,都是试药性用的。”
孙大夫点了点头,随后对着一旁的药童道:“去把夹一桃、披露、顶红和公藤拿过来。”
“明白。”药童道。
孙大夫对着药坊一一称重,又道:“夫人是要生药,还是熟药?”
“生的就好。”
沈姌拿好了药,在心里盘算一番,又转身去了下一个药肆。
只是她没注意,一扇镂空屏风后面,站着一位披着玄色大氅,身材颀长的男人,正注视着她的背影。
周述安的嘴角稍稍挑了挑,夫家行医多年?
若他没看错,那不是应该是沈家大姑娘,李棣的夫人吗?
“周大人,药煎好了。”周述安的侍卫,楚一道。
楚一顺着周述安的目光望去,小声道:“大人可是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跟着周述安久了,楚一这木讷的个性,都不由变得机灵了几分。
周述安点了点头,“的确有点可疑。”
周述安默默跟了上去。眼看着沈姌又进了另一家药肆。
买药的理由与方才一般无二,但药方的内容却变成了,“马曼、炮叶、胡曼、朝杉。”
这些药材方才那家也有,为何不起买?
直到她进了第三家药肆,周述安拼凑上了一整张药方,这才恍然大悟。
沈家的大姑娘哪里是要编撰药集,这分明是要制毒啊。
沈姌数了数手中的药材,戴上帷帽,一转身,刚好和周述安撞了脸对脸。
四目相对,男人身上沉甸甸的官威便朝她压了下来。
沈姌下意识地将手里的药紧了紧,想快速从他身边绕开,可偏偏,她向左一步,他便向左一步。
她向右一步,他又跟着向右一步。
沈姌细眉微蹙,心跳加速,只盼着对方能主动避开。
周述安一声不发,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驻可良久,终是侧过了身子。
她的发梢,浸满了药香。
沈姌几不可闻地道了一声,多谢。
周述安的目光随着沈姌背影渐远,须臾过后,他开了口,“去京兆府通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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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车,沈姌有些慌张,不由掀起幔帐,对着车夫道:“快些。”
她的胸脯上下起伏,缓了好半天,才对清丽道,“方才那人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你可瞧见了?”
清丽看出了沈姌的不安,摇了摇头,老实道:“奴婢也不知他是何时站在门口的,姑娘,那是谁啊?”
“大理寺卿周述安。”
说完,沈姌便懊恼地拢了一下耳畔的碎发。
沈姌见过周述安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是印象深刻。
第一次,是李棣发榜那日。んτΤΡS://Www.sndswx.com/
那一年简直是寒门学子们扬眉吐气的一年,他们之中,一个中了探花,一个中了状元。
中了探花的是李棣,而榜首的状元,则是方才那位周大人。
当日放榜,人山人海,沈姌被几个甩着手绢的媒婆一挤,一不小心就踩上了他的鞋,手上拿着的糖人也粘在了他的胸口上。
那时的周述安,全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有沈姌额心的花钿值钱。
她颔首道歉。
他不急不缓道:“无妨的。”
第二次,便是云阳侯府被抄家那日。
云阳侯领旨后,被周述安带回了大理寺狱,沈然恳求他让她再进去一次。
他一字一句道:“李夫人回吧。”
周述安,字容暻,苏州嘉兴人,自入仕那一年起,就得了圣人赏识,此后不断攀升,不过四年的光景,便以手握重权。
是寒门学子眼里如神祗一般的人物。
可沈姌知道,甭管他看上去是怎样的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没有深密的城府,绝对坐不上那个位置。
沈姌攥住了手心,暗暗祈祷:他可千万、千万、什么也别听到。
马车飞转,发出的辚辚声极快,但却快不过沈姌的心跳声。
她莫名有种不祥预感。
不得不说,有时候真是越怕甚越来甚,她们刚穿过朱雀大街,就听前面有人道:“停下!”
车夫拉起缰绳,慌张道:“大人有何贵干?”
孙旭越过车夫,一把掀起了马车的幔帐。
见到沈姌,他整个人怔住,随后清咳一声道:“吾乃京兆府少尹,本官听闻夫人身上携了可疑药物,特来此盘查。”
沈姌身上的药,有大大小小十几包包,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孙旭其实并不认识这些药。
不过大理寺的周大人说她可疑,那便是可疑了。
沈姌到底被孙旭带回了京兆府。
孙旭面红耳赤地将一个衙隶拉到一旁,然后哑声道:“替我盯一会儿那位夫人,我先去上个茅厕。”
旋即,他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从茅厕出来的时候,孙旭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脚也跟着失去了力气,来来回回几次,他终于放弃。
眼下这幅样子,真是无法坐堂了。
他捂着腹部进了屋内,上前两步,敲了敲陆宴的桌子,痛苦道:“我突然犯了泄痢,陆大人能否替我审个人?”
陆宴看了他一眼,又指了指面前的一摞摞卷宗,淡淡道:“孙大人,我也是爱莫能助。”
孙旭继续道:“今日那嫌犯有些特殊,是大理寺的周大人派人来通报的,说是看见她身上藏了毒,可我对药物向来一窍不通,我认为,还是陆大人坐堂审问会更好些。”
回答孙旭的,是陆宴手上笔尖蘸墨的声音。
孙旭皮笑肉不笑地提了提嘴角。
果然,陆大人想拒绝,根本不会管别人脸上挂不挂得住。
他早该猜到的。
然而孙旭猜不到的是,陆宴金屋里藏的娇,昨日有些发热,早上小脸还红着,他恨不得现在撂下笔回家。
孙旭的肚子叽里咕噜地叫唤了两声,他咬牙又道:“陆大人桌上的呈文,我一会儿替您写。”
陆宴衡量了一下,撂下笔,给孙旭让了位置,一本正经道:“孙大人歇会儿吧。”
陆宴一边往堂里走,一边对衙隶道:“刑具备好了吗?”
衙隶小声回:“孙大人方才说,先审,用刑......再说。”
陆宴嗤笑一声,道:“是个女嫌犯?”
衙隶点点头,“是。”
“哪里人?”
“京城人。”
陆宴道:“叫人把刑具拿来。”
不过是身上藏-毒的女嫌犯罢了,又不是甚伤人放火的恶徒,能有什么难审的?
凭陆宴的经验,一般来说,刑具摆上,最多十个板子就说实话了。
陆宴一入堂内,便看到了一个婀娜多姿的背影。
他叹了一口气,不禁腹诽:孙大人可真的是越来越荒唐了。
诚然,他可真是错怪孙旭了。孙旭一个风月中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沈姌不同啊,沈家大姑娘未出嫁前,曾是京中多少男人梦中的人?
孙旭怎么也做不到,当着沈姌的面,不停跑茅厕......
陆宴戴好乌纱,摆弄了一下袖口,信步上前。
他身后的那两位衙隶,他们一人拿着杌子,一人拿着两个板子。
他坐在堂上,对着堂中央的女子冷声道:“进了衙门,还不速摘了帷帽?”
一听陆宴的语气,两位衙隶不由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要说公正,还是陆大人公正。
沈姌闭了闭目,心道:论倒霉,还是她倒霉。
须臾,她抬手摘了帷帽,与陆宴四目相对。
看清楚人,陆宴面色一沉。
他浑身僵住,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在倒着流一般。
沈姌?
呵,这怎么审?
这时,两名衙隶已经肃起脸,端着板子,站在了沈姌身侧。
一幅绝不手软的架势。
半晌,陆宴喉结滑动,对着一旁的衙隶,沉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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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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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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