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时代的凌晨安静异常。这样的光亮与动静突如起来,迅速就惊动了沉睡中的营帐。沐晨从直升飞机上眺望下去,已经能看到帐篷中有细小的人影狂奔而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火堆与土坑之间乱窜,俨然是惊骇之下又被异象强力刺激,一时有些不受控制。
沐晨仔细打量营中乱象,知道现下需要尽快震慑乱兵,否则哗变随时可能爆发。他敲击耳机,下达命令:“把直升飞机移到前面去,调大音量。“
耳机那边啪啪敲响了键盘,而后两架直升飞机都在缓缓向营帐的方向移动。光柱中的立体人像随之变化,腰肢轻摆衣衫拂动,徐徐向前迈出了脚步。沐晨抬眼一望,只觉步履轻盈姿态曼妙,着实有天女端妙庄严的姿态。他不懂什么三维动画,但看动作细节如此精细,心下实在是说不出的佩服——刘顾问又不是专业出身,一夜之间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这水平简直匪夷所思了!
“做得太漂亮了!”沐晨脱口赞叹:“我看的很多专业作品也比不上这个呀。太牛逼了!”
耳机那边咳嗽了两声,刘恒的语气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
“……太过奖了。”他低声道:“这个——这个其实是我妹妹做的一个同人素材,我直接套用了——我妹妹是动画专业的,平时也是个up主……“
沐晨喔了一声,并不关心什么同人不同人,反正这人影举步一动,效果就已经完全达到了——他从机窗远远眺望,看到场地上蚂蚁一样乱窜的人影已经渐渐呆立不动,俨然已经被影像震慑。而在人影迈步向前之时,刘恒与向亮的搭乘的直升机已经开始降低高度,尽力挑高了音量。
直升飞机悬挂在上千米的高空,就是音响开到最大,地面上也是朦朦胧胧。但正是这样朦朦胧胧若有若无的音调,反而如仙乐飘飘,愈发的烘托出了三维投影的庄严神圣。于是场地上骚动渐起,那些木立的人影被飘渺而来的仙音震动,在狂呼乱叫中一个个软倒,接连的跪了下来。
看到营帐场地中陆陆续续跪了一片,沐晨知道火候已经足够。他敲敲耳机示意向亮开始准备,而后弯腰从后座摸出了一个偌大的布包,递给了前面的张瑶。
张瑶全程一言不发,直到接过布包以后,才不由微微露出苦笑。但现在事出权宜,就是再无奈也没有法子了。她拎起布包,转身钻进了机舱后特意用木板隔出来的换衣间。
不过十分钟的功夫,张瑶就推开木板走了出来,周身上下装束一改,已经换了件轻盈挽迤,光彩熠熠夺目的飘逸长裙;鬓发脖颈珠饰累累,各色奇珍光辉耀眼。这一身上上下下华美之极,刹那间之目迷五色,沐晨几乎都被宝光刺得眨眼。
张瑶双手提着裙摆,面目之间却颇为苦恼——张博士七八年来浸淫学术,生物实验室里的着装规定已经是内化而入了骨髓,恐怕这一辈子也想不到会有如此累赘繁复的服饰。但现在局势记所迫,再不喜欢也只有忍耐。
——按顾问组紧急商议出来的措施,为了确保北军在样本采集与疫情控制中的绝对配合,他们不得不以投影假造出仙人的形象,依靠迷信来暂时震慑乱兵;既然如此,张瑶出场的形象就必须与仙人相贴合,比如用超乎想象的华贵服装震慑兵卒,以此彰显她与仙人的关系……
这套方案理论上倒是成立,但实践上就相当尴尬了——毕竟国家再如何计划周密,也不可能给他们送个服装造型师过来……于是一堆外行参考着电视剧和游戏胡乱琢磨,挑选出来的衣服倒是充分满足了华贵奢侈的指标,但在审美上就简直惨不忍睹(用王治的高情商评价,就是很符合乾隆皇帝的审美)。哪怕张瑶对衣着向不挑剔,看到自己衣服上的花纹珠宝也是头皮发麻,欲言又止。
“没有关系。”沐晨赶紧安慰她:“中古时代的平民哪里顾得上什么审美?只要耀眼夺目到处发光,就能震慑住他们了!”
张瑶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勉强叹了口气。
“审美还在其次。”她扯了扯身上那些怪异的装饰:“但这衣服——这衣服也太怪了,完全不符合南北朝的形制……”
沐晨赶紧又安慰她。
“没有关系。”他脱口道:“以后统一了南北咱们就下旨,专门就照着这件衣服定形制!“
这一下倒是立竿见影,因为张瑶直接懵了。
·
按着之前的规划,刘恒留在直升机里以3d形象吸引营中兵卒的注意,而沐晨与张瑶则趁着营中空虚直扑中军,或以谈判,或以要挟,总之一定要争取到齐王的无条件配合。于是趁着影像缓缓漫步,眼见场地上渐渐跪得人山人海,狂呼号泣乃至于祈祷已经是山呼海啸,沐晨搭乘的直升飞机随即转向,悄悄降落在营帐僻静的角落。
沐晨与张瑶先后跳下了飞机(张瑶落地得尤为艰难),在原地等待片刻以后,与向亮带领来的护卫部队会合。几人翻出定位仪器,按照之前无人机侦查时锁定的方位,取捷径直趋中军而去。hτTΡδ://WωW.sndswx.com/
之前在飞机上远远眺望,毕竟还是隔岸观火。现在落地后身临其境,他们才知道播放的影像制造了多么大的冲击——举目所见,原本严整有法的营帐俨然已经是骚乱洗劫后的残破景象,到处都是破裂倾覆的帐篷与翻倒燃烧的火盆;尽管影像已经远在百米以外,但稍稍侧耳,立刻就能听到远方排山倒海一样汹涌的泣血呼号。
在这样诡异而又狂热的背景音中,队伍小心翼翼的绕过了一个个空荡的营帐与岗哨,甚至于火灶水井都无人看管。仙人影像威力空前,看来已经将军中的士卒尽数引去,倒是省了他们不少麻烦。
尽管如此,但等他们转过无数帐蓬,看见中军营帐时,仍不由得微微吃惊——中军营帐前竟然空无一人,连站岗的侍卫都没有!
难道3d影像的吸引力到了这个地步?
向亮心下疑虑,但举起红外线探测仪四处扫描,又的确没看到什么埋伏的人影。他挥手示意沐晨等人暂时后退,自己缓步走到营帐之前,轻轻拨动了帘幕。
营帐中当的一响,却传来了一个记浑厚悦耳的中年男音:
“贵客造访,何不入内一叙?”
听到这话,沐晨与兵哥们对视一眼,先后从角落中走出,径直迈入了帐内。
营帐中几近空旷无物,只有土台上铺设地毯,木几后盘膝坐着个容貌俊逸的中年男子,顾盼之间却别有凛然的气度。沐晨瞥了一眼那与男主高铎相差无几的五官,立刻猜出了男人的身份。
中年男子扫视过土台下站立的众人,目光落在了沐晨脸上。他凝视片刻之后,终于徐徐而笑,却端起了木几上的酒杯。
“久闻盛名,没想到衡阳王殿下如此年轻啊。”他缓缓道。
沐晨眯了眯眼,却并不奇怪——南北交战以来,北军细作遍及建康,齐王当然能拿到自己的肖像。
“殿下谬赞,孤实在惶恐不胜。”沐晨语气平淡:“齐王英姿勃发,果然是数十年间纵横南北的名将。”
齐王唔了一声,轻轻转动酒杯,凝视金盏中澄澈晶莹的酒水。如此默然片刻,他才终于悠悠开口。
“英姿勃发,纵横南北,而今也不过是尊驾的手下败将而已。项王勇冠天下,但生死存亡,终究在高祖一念之间……既然胜负已分,尊驾若要制我死命,已经易如反掌。那么何必猥自枉屈,弄出这样大的阵仗?“
说罢他向空中遥遥举杯,酒水恰好倒映出门洞外那摇曳的美丽幻影。沐晨与向亮对视一眼,彼此心中却都有些惊讶——听齐王的言下之意,此人显然并未被什么“仙影”迷惑,甚至隐约猜到了幻影的底细!
——果然是男主的父亲,居然有这样的眼力!
沐晨心生敬意,语气也客气了起来。
“神道设教,不过是无奈之下事出从权而已。“他诚恳道:“现下瘟疫蔓延,长江南北均被荼毒,局势已经迫在眉睫。我们千里赶来,正是为了摸查病源,设法阻遏疫情。”
齐王眉心微皱,神色却漠然无所波动,他甚至还笑出了声。
”阻遏?如何阻遏?“他淡淡道:“本王掌枢数十年,从来只知道瘟疫自起自灭,没听过人力还能挽回。衡阳王殿下言之凿凿,又能如何‘阻遏’?莫不是打算用外面的什么‘仙影’来驱逐瘟神么?”
这几句颇不客气。沐晨微微皱眉,转头向后示意。张瑶徐步上前,屈膝福了一福,张口说出了自己拟定的防疫计划。
自古以来,防治瘟疫的招数并没有什么变化,无非就是隔离筛查加封锁而已。齐王熟悉政事,虽然不明白什么“高温”、“传播”,但听到张瑶说得条分缕析样样明白,就知道面前这锦绣华裳的女子的确是医术中当行的一把好手,他面色微微一松,语气却依旧平淡:
“衡阳王府果然是济济多士,竟连应付瘟疫的人才,都能罗致入幕……可惜北军上下对医术向来隔膜,恐怕辜负这位女郎的一片好意了。“
沐晨早料他有此一叹,于是含笑向前一步,告诉他张瑶张医生正是因此而来,为了涤荡北军营帐中的病源,张医生愿意暂时留驻军中,处理防疫的诸多事务……
“当然。”沐晨柔声道:“医者仁心,绝对不能被外务沾染。我可以在此立誓,这位张医生奉命而来,只是防治瘟疫,绝对不会牵涉其他事情……”
此语一出,齐王脸色骤然而变,眼角肌肉几乎记都是一跳——他又不是被傻白甜主角光环洗白的圣母,当然不会相信如此的“保证”。但衡阳王大剌剌站在眼前,摆明已经是胜券在握,有恃无恐,知道他决计无法挣扎——
他迟疑片刻,终于长长吐气。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然强弱如此分明,阁下何必还要惺惺作态呢?”他冷声道:“我当然没有推拒的余地。不过——”
说到此处,齐王停了一停,终究还是打算设置一点障碍:
“——军中形势如何,想必衡阳王已经目睹。而今混乱至此,维持军纪都是艰难万分,如何还能组织防疫?”
沐晨微微一笑,神色平静之极:
“那就不必齐王殿下操心了。”
他伸手轻轻敲击耳机。片刻之后,营帐四周隐约回荡的音乐渐渐有了变化。从大帐内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半空中漂浮的人影缓缓变动,面容与服饰水波一样起伏晃动,却逐渐向张瑶的装扮靠拢。
这是为了方便张瑶接收北军防疫的立威之举,足以震慑无知无识的北军士卒。但看到自己的大脸浮现空中,张瑶依旧大感社死,忍不住垂下眼去。
空中的影像仍然在变化,并由此而激发了远方此起彼伏的狂呼。沐晨仰头张望,看着影像缓缓举起双手,手掌处五指张开,手背已经要贴在一起……
沐晨不觉皱了皱眉:他记得预定的流程中没有这个动作呀?
一念未毕,却见顶着张瑶面容的影像已经手背相贴,五指兰花一样翘立绽放,迅即无伦的开始……
——摇花手?
沐晨还没来及反应过来,已经听到耳机里刘恒凄厉的惨叫:
“——我的妹呀!”
·
虽说刘恒妹妹的素材出了一点小小的变故,但整体任务还是完成得相当顺利。借着影像震慑之威,张瑶刚一亮相,便以“仙人使者”的身份,直接镇住了齐王以下的诸多高级将领。而后齐王与诸将全力配合,迅速就控制住了军队营帐,恢复了初步的秩序。
按照之前的计划,威慑任务完成以后小组就兵分两路。向亮带着部队留下来保护张瑶,协助她处理病人收集样本乃至解剖尸体;而沐晨等人先行折返,回建康城主持抗疫大局。
去了一个张瑶之后,医学组人手愈发紧张,沐晨再次感到了空前的压力。疾控中心的疫苗尚在筹措之中,目前他们只能依靠那仅剩的人力物资与鼠疫做拼死的周旋。在生力军抵达之前,这样原始而无奈的短兵相接,情况惨烈可想而见。沐晨刚刚一下直升飞机,在办公桌上等待他的就是一长串的死亡名单。
沐晨略微翻了一翻那冰冷的文件,立时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名单上寥寥数语,除了名字以外只有最简单的死因。但尽管描述已经尽力简洁,他扫过白纸黑字上的那些“呕血”、“溃烂”、“血液性中毒”,仍然有止不住的寒意。
沐晨闭了闭眼,目光落到名单末尾,今日汇报的死亡人数是十九人。
看起来并不算多,但这些人大多是在五六天前发病,而当时检测到的病人总数只有六十……换言之,这是百分之三十的死亡率记。
沐晨缓缓打了个哆嗦,终于合上名单。
“有……有这么厉害么?”
送名单来的王治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有现代药物干涉后的死亡率了。”他低声说:“新变种毒性太强了,原始死亡率恐怕接近百分之九十。医学组说,如果这种东西扩散出去的话……”
王治没有再继续补充了。但言下之意已经极为明显。
现代医学的光辉仅仅护住了一个小小的建康,而在建康以外,却是广袤无际的中古时代,医术几近于零的中古时代。一旦鼠疫逃出建康,挣脱了公共卫生的束缚,那么长江南北、乃至于中原腹地的数千万民众,恐怕真的是要尸横遍野,死到人烟绝灭,病菌无法传播为止……
——换言之,他们已经是这个时代人类最后的一道防线了。
尽管未来如此酷烈,但现实并没有给他们栗栗危惧的时间。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有人匆匆而来,向沐晨递交有关清扫街道的文件了。
在这样的非常时期,一切都要为疫情让步。但建康城中十几万人居家不出,吃喝拉撒却也是天大的事情。除医学顾问组日夜留守在医院和监测点以外,其余每个现代人都担了两份乃至三份的工作。他们既要盯着清理打扫喷洒药水,又要组织人手挨家送菜采买物资,最后还要抽出时间巡逻上下,防备着特殊时期治安的波动。而沐晨总览全局,一整天都要与顾问们讨论决策分析局势,三四个小时连轴转下来,几乎连喉咙都发不出声了。
到了下午三点,沐晨终于抽出时间吃点午饭。现在一切物资优先供应医院,就是衡阳王府的餐桌上,也只有寥寥几个素菜,更何况极度劳累之后胃口全无。沐晨端起饭碗,只能食不知味扒了几口,忽的听到值班室门口哗地一响,杜衡拿着张白纸走了进来。
沐晨疲惫得骨头都在发痛,但见状还是立即放下筷子:“怎么?”
杜衡似乎没料到衡阳王正在吃饭。他迟疑了片刻,才叉手行礼,小声汇报:“城门口——城门口那边的临时医院出了点动静。医生们让我来问问殿下,讨一个法子。”
沐晨额了一声,立刻皱起了眉——城门口的临时医院专门收治幼儿患者,算是紧要之极的地方,一切都归医生统管。现在居然找上自己……难道有人闹事?
“什么动静?”
他开口发问,同时脑中迅速转动,寻思着是不是要招来治安部队。
杜衡又迟疑了。
“也,也没有什么。”他低声道:“就是有十几个男女在医院前面下跪,哭求——哭求医院不要——不要火化他们的孩子。”
沐晨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喉头作梗,有些说不出话来。按照防疫的规章,鼠疫患者的尸体必须迅速火化。前几日死者还少,这个规章并没有什么动静。但现在……
他默然片刻,终于低低出声:
“医院劝告了么?”
“……劝了。”杜衡道:“但那些百姓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只说——只说自己知道贵人们的难处,不敢要挟什么。所求的只是让孩子留一个全尸,不做孤魂野鬼而已。只要——只要贵人们许可,他们可以在荒郊野外挖坟埋葬,不敢波及城内的……”
寥寥数语之间,医院前恳求&3记0340;惨状已经是纤毫毕现。沐晨垂眉盯着桌面,却看到一边王治朝他缓缓摇头。他当然明白王治在暗示什么——防疫条例是铁的纪律,每一条都是用血写成,决计不容让步;鼠疫病菌更是最残酷的敌人,不会有任何的怜悯。
——再说,就算是尸体埋得再远,再深,病菌也随时可能污染土壤水源,卷土重来……
但他开口几次,终究难以直直回绝。沐晨仔细一想,只能开口旁敲侧击:
“他们不愿意火化——就是怕孩子变孤魂野鬼么?”
“是的。”杜衡叉手答道:“这是南朝的风俗,说是肢体不全的人是不能享受供奉的,只有沦落在荒郊野岭,变为无处居留的野鬼。”
沐晨点了点头。他思虑片刻,忽地伸手拉开了自己束发的发带——现今时间局促之极,他每日梳洗只能草草捆一捆头发——而后抄起桌边切肉的匕首,嚓一声割下一缕头发来。
这一下变起突然,侍立的杜衡直接就怔在了原地。沐晨将匕首一抛,反手捏住了那缕头发。
“——你去告诉他们。”沐晨一字字道:“告诉他们,转达我的口谕——衡阳王已经敕令了泰山府君,但凡是此次瘟疫中被火化的死者,都绝不会流落在外,沦为孤魂野鬼。不但如此,他们还将在地府永享平静自在,不受人间种种苦难——“
他右手一翻,将头发递到了杜衡面前:
“——将这缕头发带去一起火化吧,这头发就是信物。”
沐晨将手中发丝托高,看到僵然木立的杜衡忽地周身一颤。他俯首屈身,竟然一拂衣袖,深深叩拜了下去。
如此的行礼郑重,倒叫沐晨微微一愣,一时不知所措。
却见杜衡恭敬匍匐在地,膝行而前。他伸手过顶,接过了衡阳王手上的头发。
“小子——小子谨遵殿下令旨。”
不知怎么,杜衡微微俯首,声音却有那么一点点怪异,就像被哽住了一样
·
眼见着杜衡捧着头发匆匆而去。王治终于转过头来,神色之间颇为奇特:
“你怎么——你怎么想到割头发的?”
现在沐晨的心情渐渐已经平静,听到王治提起刚刚他一时兴起的举动,下意识就有些羞耻。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他咳嗽了一声:“就是我想起《三国演义》里曹操割发以代嘛,然后觉得总该有个信物什么的,所以就……”
王治张了张嘴巴,但一时却难以措辞。
他想告诉沐晨,三国演义能郑重写下曹操的割发代首,就是因为这个故事冲击力太强,而割发的意义也太过深远,绝不仅仅是“信物”这么简单;甚至他今日的举动,都必然会被记入史书,乃至诞生新的典故……
但想来想去,他终究只能叹了口气。
“你干得不错。”王治淡淡道:“下次别这么干了。”
·
连轴转了十几个小时之后,沐晨终于抽时间吃了晚饭,然后召集来技术组,打开了与张瑶的视频通话。
按之前拟定的规章,为了保证张瑶等滞留北军期间的人身安全,建康需要与北军保持联络,通过每日的视频交流判断情况。
——当然,他们在北郡布置&303记40;种种操作的确相当有效,屏幕对面的张瑶虽然满脸疲惫厌倦,但迄今为止,一切事务都推行得极为顺利。张瑶凭借着仙人使者的名义在北军呼风唤雨,已经顺利获得了样本与流调信息,并初步建立了防疫制度,军中情绪也算平稳……
这算是数日以来难得的好消息了。沐晨心下微松,于是随意开口询问:“那里的病人呢?治疗状况如何?”
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屏幕上张瑶的脸居然猛烈抽搐了一下,表情一刹那间颇为狰狞。当然张瑶立刻绷住了。她沉默了片刻,只简洁吐出两个字:
“还好。”
沐晨下意识道:“还好?怎么个还好?”
张瑶的脸色再变,这一次明摆着是不想开口了。她甚至在左右顾盼,想让向亮接替自己汇报。但就这一瞥之间,她看到了沐晨身后的影子:那是刘恒在俯身调试信号,检查干扰——
于是一瞬间里,长久积累的情绪终于冲破了阻碍,在不受控制中喷薄而出。张瑶面色扭曲,努力片刻后到底没有憋住,话语已然突破封锁:
“的确是还好。病人都很服从指挥,配合的意愿很高。只是——只是他们都很崇拜那个3d投影,认为一举一动,都是天神的仪式。所以——”
她停顿片刻,终于咬牙切齿,脱口而出:
“——所以,现在但凡有个人来看病,我——老娘就必须给他们现场表演摇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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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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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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