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饶怔了一下,“什么时候?”
“昨晚。”
温饶点了点头,侧过身,没有再说话。
臣幽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芥蒂,好不容易一个回来,另一个却又走了,他看着温饶几次想要开口,到最后却仍旧什么也没说。
“臣幽,你觉得白夙长大了吗?”隔着一道帘子,温饶问臣幽。
臣幽还来不及想明白他的意思,温饶就又道,“我差点忘了,你跟白夙差不多大,问你也没什么用。”听到这句话,臣幽心中有些奇怪,温饶是比二人大一些,但修士的生命都是百年千年计,区区几十年的隔阂,并不足挂齿。
“江曲在哪?”
“他在后山的禁地里闭关。”臣幽说完这句话,坐在帘子后,以玄女身份示人的温饶,就一晃消失了。
九天宗的禁地,是在江曲来了之后划下的,九天宗的弟子,都谨遵玄女的命令从不靠近,江曲就在此处压制魔息,刻苦修炼。温饶来到此处时,江曲正坐在一泓冰泉中,那是白夙找来能压制他体内魔息的极寒之冰融化成了,魔修身处其中,能感到侵入骨髓的寒意,体内运转的魔息,也会迟滞很多。江曲就想借此,重修正道,以后好驱除体内的魔息。但入魔易,入道难,温饶看他没入寒潭中的手脚都结了冰,体内魔息仍然没有淡化的趋向。
感受到了身后异样的气息,江曲睁开已经结了一层冰霜的眼睫,回头望过去,“玄女前辈。”
温饶看着江曲披散下来的白发和比当初在青云宗时清减了许多的脸颊,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楚,“你在寒潭中修行?”
“嗯,只有这寒潭压制住我体内的魔息,我才能进行修炼。”寒潭自下而上,升腾着白茫茫的雾气,偏偏此时九天宗山巅上又有日光,照着这一幕奇景,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飘渺玄妙。
温饶知道,浸在这寒潭之中修行,要受到多大的苦楚,他看着江曲的白发,眼中流露出些许心痛来。
“玄女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温饶惊醒过来,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是玄女,就收敛起眼中的情绪道,“是白夙。”
“白夙师弟他怎么了?”对于自己的师弟,江曲还是很爱护的。
“他昨日与我置气,下山去了。”
江曲沉默半晌,道,“玄女是担心他,想让他回来?”
温饶摇头,“不,我是想让他,多在外面走走。不要总是困在方寸之地,把濡慕与喜欢混淆在一起。”
这句话一出,江曲就差不多明白了。从玄女离开九天宗,白夙魂不守舍来看,他就知道二人之间,会有一些情愫。
温饶是看着臣幽与白夙长大的,两人即便是长成青年,现在在他看来,也是以前半大的孩子。但是江曲不同,他心性和所受的历练,都不是白夙臣幽可以比的,加上当初江曲多加照顾他,温饶就下意识的把他当成了可以商议的人,“江曲,我想问你一件事。”
江曲背对着温饶,轻轻的‘嗯’了一声。
“当初我见到白夙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可以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些年里,他除了闭关修行之外,唯一能见到的,就只有臣幽和我——但是我比臣幽,又要早遇上他一些。现在他说想和我结为道侣,你觉得这种感情是什么?”虽然是问句,但温饶知道,是濡慕是依恋的可能性更大。
江曲回答不出,因为他想到了从前在青云宗上,陪伴他十年的人。他问过白夙,白夙只说了一句,“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当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一朝分别,闻之对方的死讯之后,心头涌起的,竟然是当初两人数不清的纷繁回忆。
“江曲?”
被这一声猛然惊醒的江曲,看着水面中倒映的脸色苍白的自己,道,“是……喜欢吧。”
当初为他求取筑基的丹药,除了想让他不再受人轻视之外,还藏了让他多陪自己几十年,几百年的私心。那时候他不愿意承认,到现在回忆起来的时候,偌大的青云宗中,只有他一人的脸是清晰的。
……
白夙一走,就是两年,在这期间,九魂宗的沈明泽,也前来打探过,关于九天宗中,那个被人觊觎的法器存留问题。温饶自然有了托词,他说那神秘人闯上九天宗,夺走了法器,还将他打伤,因为九魂宗被偷袭在前,九天宗这次法器被夺,也引来了不小的风浪。只是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传出,就不了了之了。
沈明泽后来又多次登门拜访,温饶说自己法器被夺,和道侣的出卖有关,就婉拒了沈明泽,后来沈明泽再来,他就直接命人拦在外面,并下令九天宗中,不再准许男人上山。沈明泽当她被道侣出卖,心灰意冷,对玄女怜惜更重,只是温饶后来一直对外称闭关不见外客,沈明泽也只能黯然闭关去了。
此刻,在传言中应当闭关不出的九天宗玄女,正挽着袖子,在田间拔萝卜。这事搁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温饶连萝卜都不吃,更别说灰头土脸的蹲在田里倒腾萝卜了。但是世事就是这么无常,当一个人什么欲望都被满足的时候,当普通人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要不怎么说人贱呢。
温饶把拔出来的萝卜,丢到身后,两只跟在他屁股后的野山猪一拥而上,把刚挖出来的萝卜,一口吞进去了。
温饶反正已经辟谷了,吃不吃东西无所谓,但是看着两只野猪这么对自己的‘劳动成果’,眉头一皱,就施了法术,将两只野山猪吊挂了起来。就在他准备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破空声,他抬起头,看到御剑而来的臣幽。从上一次离开九天宗之后,温饶也知道一声不吭太不负责任,所以这一次,每去一个地方,都会和臣幽说一声。管理九天宗的臣幽,每隔几天,都会过来看他一次。不过今天来的,好像早了点。
“你在干什么?”虽然知道温饶会干些稀奇古怪的事,但臣幽看着那两只倒挂起来不断扑腾的野猪,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它们偷吃了我种的萝卜,我在想要不要把它们给烤了。”温饶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你呢?不是前天刚来过吗。”
“我来是告诉你,白夙他要回来了。”
温饶拍衣摆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的道,“他和你说了?”
“嗯。”
“不知不觉都两年了,刚好也回去看看。”温饶是有意要把九天宗留给臣幽和白夙的,他们两人都是人中龙凤,江曲又需要庇护,如今的九天宗,正好能帮他们在这里立足。
臣幽看到温饶头发上落了一片枯黄的叶子,他本欲伸手帮他摘除,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仙师,你头发上,落了片叶子。”
温饶自己摘下来,而后取笑臣幽,“不是说,不要叫我仙师了吗——你们现在,哪个不比我厉害。”
臣幽只是笑笑,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
九天宗比温饶离开时,更繁荣了许多,宗门里又收了很多弟子,有些还不认识他,只见到臣幽的时候,上前行礼,叫了一声,“长老。”
温饶正欣慰能成功甩手的时候,从大殿里出来的女弟子,见到她忽然上前拜倒,“玄女,您出关了!”听到玄女二字,新收的弟子也一齐拜倒,“拜见宗主——”
温饶变回男人随性惯了,现在又披上玄女的马甲,实在有些难受。还是臣幽代他开口,“玄女方才出关,正需要好好休息。”
拜倒的女弟子听罢,纷纷让开。臣幽就这么带着温饶,回了大殿里。温饶看到自己的座位还在,用一道帘子隔着,但是和从前不同的是,那帘子外,又多了两把椅子。臣幽看他看那两把椅子,和他说,“这椅子,是宗门里遇到大事,我与江曲商议时坐的。”
“不用这么麻烦,你们坐那个位置就好了。”温饶指着帘子后的那个座位道。
臣幽看了一眼,“那是仙师你的座位,自然只能你来坐。”臣幽说话时,语气和平时不同,惹得温饶多看了他几眼。但在多看了几眼之后发觉,臣幽相貌虽然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目光却内敛沉静了许多。
“等白夙回来,再在这里添一张椅子。”臣幽掀开帘子时说道。
“你倒都替他想好了。”温饶语气好似调侃一般,“他说了,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臣幽说,“他倒是没说清楚,只是都和我说了,应该就是这几日了。”
温饶心中,也十分的想念白夙,只是一直忍着没去找他。现在白夙自己回来了,想来是已经想清楚了。等他回来之后,自己把九天宗交给他们,然后就可以离开这里,去真正做个闲云野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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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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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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