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好像是贵族之间一种解决冲突的高雅行为。
决斗文化的诞生背景,颇为复杂。
比如罗马遗留在泰西之上的城邦制度,城邦与城邦之间的作战频繁,兵祸频频的泰西,所有人都需要依靠武力求生,当遭遇不公之时,自然诉诸武力;
比如罗马就有一句谚语,法律是朝三暮四的,律法在西方不能说没有,只能说聊胜于无。当个人与个人之间的出现矛盾之时,并没有公器去做裁定,因为裁判的长期缺位,为了解决矛盾,必然采用决斗的手段。
比如泰西处于人间炼狱一样的中世纪,糟糕的强人身依附的生产关系之下,几乎所有的事儿,都必须要用决斗的方式来赢得自己的公正,既然这糟糕的世道无法实现基本的公正,那么用生死来做赌注,大贵族和小骑士,命都只有一条,决斗来对赌。
私斗成风,除了加剧内耗之外,必然导致轻家国而重乡土,勇于私斗怯于公战的社会风气,人人为了自己而活,为了维护個人利益的时候奋不顾身,为了公共利益的时候,则是畏缩不前。
在先秦之时,普遍私斗成风,这种现象不仅仅是秦国,商鞅变法中就专门对私斗做出了规定,新法颁布后,依旧有人夏忙时私斗,商鞅下令逮捕了七百余人全部处斩,私斗之风立止。
因此商鞅也饱受诟病,说商鞅是:内刻刀锯之刑,外深铁钺之诛;步过六尺者有罚,弃灰于道者被刑;一日临渭而论囚七百人,渭水尽赤。
徙木立信的立信,可不是背着一根木头就获得了黄金那么简单,为了执行新法,嬴驷不法,连嬴驷的老师公子虔都受劓刑,被挖去鼻梁。
正如之前朱祁钰所言,变化,刀子下去了见到血了,就要继续,因为这是你死我活之事。
百代皆行秦法,对于私斗,历朝历代无不严禁。蜀南文学
太史公对商鞅止私斗的评价是:行之十年,秦民大悦,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
大明和莫斯科公国有很大的差别,大明这边不仅不提倡私斗,甚至是严厉禁止的,若是伊凡在大明搞决斗,无论胜负,杀人者死。
“我一定刻在心里,不敢忘记。”伊凡赶忙俯首说道。来自大明皇帝的警告,伊凡当然要格外的重视。
伊凡略微有些紧张,因为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他俯首问道:“尊敬的大明皇帝,我有一个困扰了很久的疑惑,还请陛下慷慨解答我心里的疑问,请问陛下知道我们莫斯科公国吗?”
“不知道,我就不接见你了。”朱祁钰笑着说道:“罗马公主不远万里奔波至京师,朕对泰西之地不是一无所知,甚至知之甚详。”
“比如那个神圣罗马帝国,居然制定了《黄金诏书》,确定了七个选帝侯,皇帝是选出来的吗?”
“悬崖在面前,狼群在背后,是希望悬崖不够深,还是希望狼群不吃人?”
最后一句,是朱祁钰用希腊语说出来的,这是一句罗马谚语,是君士坦丁一世的名言,当时法兰克人和哥特人进犯东罗马帝国,君士坦丁一世在组织退敌之时,大声疾呼,号召罗马人击退了法兰克人和哥特人。
伊凡万万没想到,陛下居然会希腊语,而且还如此熟稔,他也明白了,为何鸿胪寺卿马欢,总是将皇帝的汉话翻译成希腊语,而不把他的话翻译成汉话。
因为根本不用,陛下完全听得懂。
“陛下的博学广闻,让人惊讶的同时,还有敬佩。”伊凡叹服,在他眼里,大明是极其傲慢的,这种傲慢体现在了很多的地方,比如大明人口中的蛮夷,在大明人眼里,和野兽无二。
但此刻,他才发现,作为文明的灯塔,大明比他想象的更加文明,看看面前的大明皇帝,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依旧对世界充满了尊重。
伊凡三世颇为诚恳的问道:“陛下,如何看待我们莫斯科公国?”
“如何评价?”朱祁钰喝了口茶,极为认真的说道:“罗斯公国一分为三,斯拉夫人也分成了东西南三部,彼此征战,彼此内耗。”
“朕嗤笑神圣罗马帝国的黄金诏书,可日耳曼的七大选帝侯来自于日耳曼人的七个古老部落,即便七个古老部族也能坐下来谈一谈。”
“三支拉斯夫人同文同种同气连枝,为何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征战不休?”
“若要战,就倾尽全力,一举将对方彻底吞并!”
“越是撕扯,伤口就越深,就越是离心离德,最终满是狼藉,一地鸡毛。”
“朕并不反对战争,但不能把鲁莽看成是勇敢。”
中原王朝在魏晋南北朝的时候,南北撕裂剧烈,但是魏晋南北朝的雄主们,无不是以一统天下为己任。
神州陆沉,胡元入主中原百年,大明仍然顽强的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最终盘根交错的屹立在这片土地上,最终弥合南北撕裂。
马欢将这段话一个字不差的翻译了出来,伊凡的脸色立刻一阵青一阵白。
这段话的逻辑非常完整,即便是神圣罗马帝国,七块散装的帝国,依旧能够维持一定程度的团结,而斯拉夫人,却内战不止。
而把鲁莽看做是勇敢,这句话更是近乎于指责的批评。
朱祁钰看出了伊凡的难堪,便顺水推舟的说道:“年轻人,如果你觉得不适,今天的奏对,就到这里,你回去好好休息,前往四夷馆就学就是。”
如此尖锐的批评,伊凡作为从小当做全俄王国建立者培养的世子,即便是再好的涵养,也要恼羞成怒了。
朱祁钰的话一点都不客气,既然不爱听,他自然不必说。
“并没有不适,尊敬而英明的陛下,您的话就是我前行的明灯。”伊凡颇为激动的说道:“智者不应该只听到赞美之词,因为万事万物,没有完美。”
陛下的话真的很难听,但是解开了伊凡心中许多的迷惑,尤其是所谓的全俄王国,到底是何等模样,终于在陛下三言两语中,有了清晰而明确的路。
朱祁钰倒是坐直了身子,又打量了一番伊凡三世,思考是不是让缇骑们直接把这家伙摁住,就地处斩比较妥当?到时候找个理由,比如惊扰圣驾便是交待。
美利坚可以因为一管洗衣粉灭国,同为灯塔的大明,因为惊扰圣驾处决伊凡,阻止全俄王国建立的进程,极为合理。
显然,王复、王越、陈循、胡濙、马欢对伊凡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是一个人杰。
朱祁钰开门见山就警告了一番,被伊凡视作荣誉象征的决斗文化,在大明一文不值。
而后又用选帝侯制背后的七个日耳曼古老部落的冲突与合作做对比,批评了斯拉夫人之间的内耗,给泰西三蛮族看笑话。
而朱祁钰也对斯拉夫人的作战方式,做出了他个人的评断那就是把鲁莽看做是勇敢。
如此难听的话,伊凡这个年纪,听到之后,不是应该争辩,或者暴起离开吗?
可是并没有,伊凡好好的坐在了那里,并且一副继续聆听训诫的模样。
朱祁钰沉默了片刻说道:“莫斯科公国,因为给金帐汗国收税累积了大量的财富,这些财富连金帐汗国的可汗都眼红,经常遣使索要贡赋,为此莫斯科公国经常和金帐汗国发生冲突。”
“不义之财如流水,来得快,去得也快,来的容易,也可能因为分赃不均而离心离德。”
莫斯科公国的强大,是因为给金帐汗国的鞑靼人收税,这个收税的过程,往往伴随着血腥的杀戮和劫掠,参与劫掠和杀戮之人,必须要填满自己的口袋,才会上交给莫斯科大公,莫斯科大公再与金帐汗国分账。
这种血税,在全俄王国建立之后,便收不得,收了之后就是亡国。
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灾,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
和不仁者没什么好谈的?以危为安,以灾为利,把导致亡国败家的事当作快乐。这样的不仁者,若是还能同不仁者说什么,哪会有亡国败家的事呢?
朱祁钰和稽戾王无话可说,一剑杀了就是最好的交流。
伊凡只感觉一股气血在自己的心头翻涌,让他面红耳赤,伊凡想要反驳。
陛下这番话,等同于当面在说,他过去十九年引以为傲的家族,不仅不值得骄傲,甚至应该引以为耻,等同于说,过去所有的荣光,不过都是劫掠罢了。
但是伊凡无从反驳,因为这是事实,他极为真诚的俯首说道:“感谢慷慨的大明皇帝,用智慧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虽然这条路依旧坎坷。”
“朕说话的确难听了些。”朱祁钰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不接受赞美,他其实有很多夸奖的话,但是他已经答应了于谦和胡濙,要实话实说。
实话往往很伤人。
“我已经走了两万里路,来到了大明京师,一路上见识了太多的人和事,分得清不怀好意的好和正直和诚恳的坏,我怀着十二分的诚意,感谢陛下的这番话。”伊凡走了太久的路,见了太多的人,他当然知道一些难听的话,反而是救命良言。
人心隔肚皮,伊凡的道谢是否是诚心实意,朱祁钰并不是很在意,只是他三十七度的体温,再说不出更多冰冷的话了。
接下来的奏对,可谓是宾主尽欢,朱祁钰大多时候在听,伊凡讲了许多关于泰西的一些趣闻。
比如英格兰群岛上,红蔷薇兰开斯特家族和白蔷薇约克家族为了英格兰王位,打得不可开交;
波兰在与条顿骑士团的战争中节节胜利,但是仍然无法彻底摧毁条顿骑士团的抵抗意志;
不可一世的征服者奥斯曼苏丹法提赫在一座守军不到六千人的小城贝尔格莱德碰了一鼻子的灰,白骑士亚诺什·匈雅提,带领六千人抵挡了奥斯曼王国的西进之路。
朱祁钰详细了解之后,才知道,黑羊王国的雅迪格尔为何没能在赫拉特等到奥斯曼的援军。
原来是奥斯曼苏丹踌躇满志的准备十万大军西征,准备一鼓作气统一泰西,可就在塞尔维亚的贝尔格莱德,被六千人给揍的找不到北…
而这位白骑士亚诺什·匈雅提,被称之为天主圣盾的家伙,天克奥斯曼王国,无论奥斯曼王国如何用力,但就是无法再进一步。
“军事天赋是一种罕有的天赋,并不会因为你的血统、学识、名望、身份而改变,希望你谨记这一点。”朱祁钰听完了之后,不得不感慨,这些有军事天赋的人,真特么可以为所欲为。
六千人,抵抗十万人的进攻,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
但是这场名为“贝尔格莱德围困”的战争,拿下君堡势如破竹的奥斯曼人,居然怎么都啃不下来,还死了一万两千余人。
搞出陆地行舟的法提赫显然不是庸才,可小小的贝尔格莱德,就是打不下来。
伊凡三世也没什么军事天赋。
在乌格拉河对峙中,莫斯科公国积累了几代的精兵强将,差点在伊凡三世手中,毁的一干二净。
乌格拉河对峙,是伊凡三世为了摆脱金帐汗国的束缚,武力拒绝和金帐汗国税收分账,结果打着打着,伊凡三世越打越怕,直接从前线跑回了莫斯科,连夜抛弃大军跑了!
他跑了!
若非金帐汗国早已是强弩之末,若非教宗瓦西安劝谏,把伊凡三世劝回去,这全俄君主的美梦在乌格拉河对峙中,化为泡影了。
伊凡满是认真的说道:“即便是在莫斯科,我也听闻了陛下的英武,越往东走,听到的传说越多,想来,陛下一定是军事奇才,才能率领大明军队,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近来,听闻陛下在近万里之外,又获得了一大片的领地。”
“陛下的名字,是瓦剌人的噩梦。”
无论是朱祁钰,还是兴安,亦或者是马欢,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陛下的军事天赋,那可是大明帝国的最高机密!
大明皇帝朱祁钰,是如何忍住自己亲自微操指挥战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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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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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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