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居然也能吵成这样呢他们俩居然还能吵成这样!
想到这,眼泪也没了,懵懵地站在路边儿上,不知道自己这到底算是怎么样了,是他从此不和我好了,还是干脆就当不认识了?此时心里倒顾不上想别的了,唯记得他说“我们没有变,只是被你看清了”,这算什么话!金少爷人已经不在了,却能阴魂不散地同求岳一起和他吵架,这是最气的,背叛和失望的感觉同时在他心里搅自己十几年来所受的情伤难不成是咎由自取?
露生心道,我是否不配被人所爱?
那“分开”两个字终究是没听他从嘴里说出来没听见他说,难道就不算?想到这里已经是卑微得让人心酸,还让人可笑,像个挨打的小猫垂着尾巴在路上走。
忽然听到小孩子在哭,露生投目望去,原来是个五六岁的女孩子,指着橱窗里的粉红裙子,闹着要买,她亲妈在旁数落道:“胖得没点儿形状,哪件你能穿下?就是比着做了也不好看。”
那女孩儿听了,更哭起来,在地上滚着耍赖。露生静静看着,瞧她塌鼻梁小眼睛、黑皮肤稀头发,长得着实难看,且不说胖得穿不下,就是穿上了也是可惜了衣服想到此处,心中发刺,自己和这女孩子多么相像,想要的东西固然是好,偏偏是自己不配,难为衣裳!
他走过去,拉起女孩儿,向里面店家道:“橱窗里的裙子,包一件给这孩子。”
店伙计探出问号的脑袋:“哪一件?”
“水红的。”
露生摸一摸口袋,幸好有钱,原本省着给家里用的,此时负气,也不管多少了,打开钱包只管数钱。旁边的母女俩都是惊诧莫名,小的也不哭了,躺在地上呆看,当妈的愣了片刻,连忙推拒:“这算什么事儿?先生不要这样。”一面忙拉了女儿起来:“瞧你丢人现眼,叫人都看不过去了,还不起来快走呢?”
露生淡淡笑道:“这有什么?不过一件衣裳。我看令爱很可爱,就当是有缘送她罢了。”
那女人细细辨认他一会儿,向后退了两步:“你是不是白露生?”
露生没吭气。
那女人见他不说话,心中笃定,一把抱了孩子道:“罢罢罢,你的东西,我们可不敢受,弄倒了别人家多少生意,倒有钱在这当善人?别教我恶心你了!”说着,东西也不要,扯着闺女辫子就要走。
那女孩儿怎舍得衣服?手抠着地缝儿,死也不起来立刻脸上就吃巴掌。露生见她青头紫脸,头发几乎扯脱,于心不忍,又听那女人句句刺心,不由得拦住她的手:“好话歹话,当着孩子又是何必,谁弄倒了你家生意?谁又是一手遮天、倒能翻云覆雨的不成?我并没有这样大的能耐。”
女人拍开他的手,冷笑:“大街上拉拉扯扯干什么?怪不得人家说你把自己当女的,也不嫌伤风败俗。你们这些人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做了坏事只管相互推包袱,别当我们是傻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关你什么事,你离我们远一些。”
露生不料这些小市民竟有这许多难听话说出来,自己从没得罪过这些人,怎么倒像结了深仇大恨?原本已是满心委屈,此时又被求岳连累挨骂,被骂得愣在原地。他心知这些人必是受了法币改制牵连的小商人家庭,满腹怨言,逮着谁骂谁,报上的舆论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并不全信,不过是把自己的怨气朝别人头上发泄罢了。可恨店老板一句公道话也不说,分明听见外面说不要,钱也不送出来、衣服也不拿回去,在柜台里头揣着手看戏罢罢罢,算自己傻鸟撞在人枪口上,再吵起来更没意思。
他转身要走,旁边却有人说道:“你们怎么回事?客人在门口吵闹,你也不管管,要警察厅来管是么?”
原来路边停了一辆车,说话的是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边走边说:“没听见人家说不要了吗?钱还给人家!”
另一人也从车上下来,拉过露生道:“白老板,我找了你一路。”
露生举目一看,这个是认识的居然是茅以升。
茅博士颇为尴尬的表情,瞧着秘书把钱讨了回来,扶一扶眼镜道:“咱们先上车,你怎么一个人在路上走。”
露生:“……”
您出现在这里才是最神奇的事情好吧。
茅以升是从榕庄街找过来的他在朝天门下车的时候,求岳和露生刚刚前脚跟后脚地冲出去了,留下现场风中凌乱的吃瓜群众。
大家都觉得他俩这一次吵得不同寻常,不像最近两年的风格,倒有复古的倾向,yesterdayoncemore,有十年前少爷小爷闹别扭那味儿。但冷战热战也都不是头一回,因此少爷叫说去找,两三个人赶紧就去了,剩下的人听见门上响了,以为是小爷回来,不想却是陌生的客人。
茅博士把自己介绍了一遍,便问金公子可住在这里,家里人哪敢这时候去报?金总正在后院自闭。
周管家只好说:“少爷不在家最近也不会客。”
茅以升微微一愣:“那白小爷在不在呢?”
周管家顶着汗道:“刚出门。您要有什么事,您交代我,等小爷回来了,我给您带话儿。”
他有一点尴尬,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逻辑性地,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来得正是时候。旁边给他开车的脂粉青年是石市长的秘书,年轻人,头脑灵便,听了周裕的话便道:“刚才我路上看见一个人,好像就是白老板。”
周裕忙不迭地说:“您要是见到他,赶紧叫他回来吧,我们也正找他呢。”
茅博士:“……”心里更有数了。
他掉头上了车,叫秘书顺着路慢慢地一边开一边找,还不敢开得太慢,因为不知道金家到底又怎么了,两个人伸着头在街道两边漫无目的地找人。居然也能瞎猫碰见死耗子准确一点吧,社区群众捡到了路上流浪的猫。
他三个坐在车上,秘书开车,很没眼色地哼着个流行歌曲。露生委委屈屈地靠窗坐着,也不说话,只能茅博士自己开口:“我们要去哪里呢?”
露生擦擦眼睛:“我不回家。”
“好,好,那,我们去你的那个盛遗楼吧?”茅以升道:“我刚是从那里过来的。”
三个人的状态都很离谱,开车的开心得要死,在办公室关得快要死了终于能出来摸鱼,坐车的两个一个摸不着头脑另一个梨花带雨。这个神奇的组合在神奇的气氛里溜到了莫愁湖。露生也觉不好意思,茅博士到底远道而来,不该拿哭丧脸一直对着人家,可是要收拾心情,现在却是怎么也收拾不起来。默默含泪地下了车,领着茅以升到楼上坐下,吩咐茶房送茶水来,自己只想发呆,从喉咙里挤了一句客气话:“我今日心情实在不好,茅先生,多谢您刚才替我解围。”
茅以升忙道:“没有关系,我来就是来看看你们。”他看白老板两个眼睛肿得像桃子,知道今天情形非比寻常,虽然建筑大师脑子里并不存在处理这情形的方案,硬着头皮处理:“原本年前就想来看看你们,开春要检定大桥的柱石方案,今年春天水情特殊,所以拖延着没来。总算目前达成了共识,我和蘅青都说要来看望蘅青还在杭州。”
茅博士自说自话,可见架起沟通的桥梁比建钱塘江大桥困难,原本不预备提那一拨伤心事,见露生灰心含泪的样子,不由得抚一抚他的肩:“唉,你家里出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蘅青也是难过生气,跟我好几夜地说这件事,他还去找过明卿。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再大的事情,慢慢都能过去。你为这个哭,那不是让惹你的人高兴了吗?”
其实这话很没有逻辑,事情都过去半年了,是什么超长待机的哭包才能从去年哭到今年啊?要真是为那个哭,眼都该哭瞎了好吧。
露生却给他一言说得眼泪又下来,别过脸泣道:“您何尝知道我心里的事儿!”
“对,对。”茅博士驴头不对马嘴地安慰:“那哭一哭也好,哭出来就好受了。”茅博士察言观色,推理地发言:“你受了太多委屈了。”
这话更触到露生的心若说这话的是姚玉芙、沈月泉,倒也不算什么,那都是自己长辈一般,知道自己和求岳一番纠葛,偏偏是茅以升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说出来了,他一心扑在学问上的人,何曾有半分柔肠?可见求岳连茅博士也不如。不禁更哭起来,越哭越伤心。心痛王帮主惨死他乡,连全尸也不能留下,心恨求岳绝情伤人,辜负自己一片痴情,还怨自己处事不当,做事后的诸葛亮,此时想起来居然是自己没能劝住求岳和王帮主,以至于今日之事坏到不能再坏,自己以后又当如何?这个家以后又当如何千头万绪的心思搅在一处。
茅以升劝道:“白小爷别难过了,别难过。”
露生趴在桌上,放声大哭:“茅先生,何必劝我,你叫我痛痛快快哭一场吧!这世道太难为人了!”
茅博士茫然,心里很同情,但脑子里没有应对的办法,白小爷的眼泪比钱塘江大潮难对付。他很现实地寻思现在应该给递个手帕还是给绞个毛巾。
露生见他站起身来,一把拉着他哭道:“您别走。”
茅博士:“啊?”
“你要是走了,岂不是我今日失礼于人?”露生伏在桌上,手还揪着他衣服:“我是实在忍不住了,只哭一会儿,一会儿就好。”hΤTpS://WWω.sndswx.com/
茅以升哪见过这个阵仗?原本是好意来看望,谁想到正碰见人家落魄伤心要说不是时候吧,其实很是时候,问题是太是时候了,时候过了头,被哭懵了,接着他话道:“那也不用,要不我改天再来?”
白小爷昆山玉碎的哭声:“改天是哪天!你有什么事还没说呢!”
“我的事不急。”
“若是不急,怎会到这儿来找我?必然是急的!”露生边哭边道:“若今日走了,只怕明日也不来了,我知道你是为了钱塘江大桥的经费来的,我也决没有以哭相拒的意思。先生若是信我,求您等我一会儿,您若今天走了,今天我就去死!”
“好好好,你别急,我不走。这样,你在这里慢慢哭,我先做我的事,我们不着急,好么?”
露生羞愧难当,可是止不住眼泪,万般心酸苦楚,忍了半年,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桌上嗫嚅道:“再一会儿。”
“没事没事,慢慢来。”
这一天茅博士的人生有了新的体验,过去他在钱塘江的潮声里绘制蓝图,听着江潮的声音,觉得它旷古今而澎湃,不料如今却有在泪声中工作的体验。李太白说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这是多么好的一句诗,人生和奔腾不息的大江大河是一样的,江河有潮汐,就像我们的人生有眼泪崩塌的时刻。
但有桥梁能跨过。
作者有话要说:茅博士:应该在车底。感谢在2021052323:50:572021052619:4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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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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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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