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其它小说>玲珑月>第 128 章 白马
  虽然知道老婆大嘴巴,但不告诉她,可能嘴会更大,因此卢老爷思虑再三,还是叫来了家人,把这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千万不要说出去,如果林肯和柯恩问起,就说我和金先生合伙做生意。”他嘱咐妻女。

  爱尔兰老婆且喜且忧:“这我知道,可是,万一中国的复辟党发现你们诈骗,他们会不会报警?”

  “说你是蠢货你就是蠢货。”卢老爷简直不屑于嘲笑:“中国跟我们有司法联合吗?即便他们报警,也不能拘捕美国公民。”说到这一点,“那个金先生,还没取得移民身份,他是可以被逮捕的。”

  “所以、所以你预备好了……”卢太太的嘴巴惊成了鹅蛋。

  “才刚明白吗?傻娘们,这事就算败露,也只有他坐牢。我们有白银州的选举权,代表白银州的民意,联邦决不会在这种问题上为难我们。”揭开窗纱,外头又下起雪来,卢文雷望雪得意:“剑桥的文学博士……在经济和法律上还是蠢了点!”

  圣诞节就在这样时阴时晴的细雪中过去了,转眼之间,一月过去了。

  这一天露生早上起来,听见窗外仿佛骏马嘶鸣,揉着眼睛到阳台一看,不觉笑了:“哪里弄来的大白马?好神骏!”

  求岳一身骑装,晨光里甚显英姿勃发,仰首在楼下笑道:“下来,带你骑马!”

  两人同乘白马,挥鞭从山坡上畅意而下,直奔到长岛海边,清晨无人,但见碧海黄沙,缓缓地将马踏沙而行,露生又是好玩又是钦佩:“以前听你说会骑马,没想到骑得这样好,在句容倒没见你露过这一手。”

  “句容那什么破马,上山就尥蹄子,还不如驴听话。”求岳拍拍白马的笼头,“我十岁的时候开始学马术,教练都说我有天赋,而且家里也有钱,后来摔了一次,我妈就不愿意让我学了,不然说不定能去奥运会。”口中说着,手上提缰勒马,居然趋退如意,轻轻地还能走个花步,“这一个月把你丢家里了,我起来你睡着,我回来你又睡了时差还没倒过来?”

  “时差是倒过来了,前阵子天天跟他们熬夜玩牌,没有时差也弄出时差。我想着你不在家,我多说多错的,倒不如躲懒睡觉。”

  “所以今天带你遛遛马,瞧着这马怎么样?”

  露生低头看看白马,那马生得圆圆的一双大眼睛,倒有点像家里的松鼠,不觉心中好笑,左看右看:“我又不是个相马的人,不过相马经我读过,人说马膝如团曲、可行千里,眼高额方、八肉明大,是为良驹,你这照夜玉狮子倒是样样兼备。”

  “什么叫照夜玉狮子?”

  “这是好白马的名号,赵子龙的坐骑,通身如你这个雪白,颈生烈鬃,日行三千里,所以叫玉狮子。唐太宗也有一匹,白身乌蹄,如雪照夜,因此又叫照夜白。”露生端详马头上的鬃毛,温软如金丝,都编成小辫,大姑娘似的垂在两边,更觉好笑:“不过么古人又说,好马狮鬃豹眼,闻蹄声便躁,见宽广道路便性起,要像狮子老虎一般孔武有力,那样的马才能发足千里。你这个么,眼大耳小,眼大性情温和,耳小柔顺解人意这是个温驯的性子,载人是匹好马,要跑起来未必快了。”

  “说得有理,眼睛大耳朵小,皮肤白白的,这种马性格最温柔。”

  露生听出他取笑,抿嘴儿笑道:“可不是么?须知烈马都像某个人,又高又大、一点就着,一年到头在外面野,野到美国海边上来了!”

  求岳原在下头牵着马,听他这样说,就把脸扒上来:“那你喜欢不喜欢骑?”

  “说你是马,你还给自己上笼头了!”露生红了脸将他一推,两人都大笑,求岳道:“给你说对啦,这是汉诺威马,专门用来比障碍赛的,脾气好听话,盛装舞步也用它。”

  “真给我说中了?”

  “你特么原来是忽悠我吗?”

  露生含笑道:“倒不是哄你,不过是瞧着你这些天忙得人也瘦了,想来和那些美国商人说话,必定无趣,因此找些风雅话儿与你解闷。”

  求岳便觉心头一热:“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露生的笑容徐徐绽开,恰如碧海上生一朵白浪:“我还知道你领着我到这个没人的去处,一定是挣了大钱,又恐怕家里人看出你大喜,说不得就来海边上撒野。”

  “猜猜挣了多少?”

  “这我可猜不到五十万?”

  求岳摇头。

  “八十万?”

  求岳仍是笑。

  “这可不敢猜了,敢是弄了一百万?”

  求岳翻身上马,放声笑道:“咱们先跑一圈儿,听我慢慢给你说!”

  那日金总和卢文雷谈定了合作,次日就被卢老爷拖着去电报中心,把收款账户改成了卢文雷名下的“卢氏贸易事务所”。这样一来,从中国汇来的款项,就会直接到达卢文雷的账上。

  卢文雷害怕被骗,所以谨慎小心,这个可以理解。金总也没说什么。

  至于分赃方面,原本他坚持三七、至少也得四六,卢老爷怒道:“要是没我借你钱来伪装利润,你哪能一次性骗那么多?!”

  金总也咆哮:“要是没你把事情捅给德龄公主,我犯不着这么急!”

  最后谈定是对半分。

  第一个月,中美合作的旁氏骗局“骗”到了三十万美金。这个数额实在太大,而且接下来的金额会越来越大,为了掩人耳目,教师建议卢老爷把事务所伪装成远东贸易行,象征性地收购一些丝袜香水。真金白银当前,卢文雷自然不疑有他,于是快活地叫会计按海外贸易登记造册,这他妈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做戏做全套,他们甚至还按税法缴纳了贸易税,当然,大萧条时期,为了刺激市场重振,税率非常低。

  如果可以,卢老爷真想把这生意做到天荒地老!

  但接下来的情形就让他有点懵逼了。

  那天他去事务所盘点账目,会计喜滋滋地来报告说:“卢温先生,有几个客户打算来委托投资。”

  卢文雷:“……啥?”

  诈骗的事情只有他跟金总两人知道,整个事务所都被蒙在鼓里,员工们还以为自己真在经营对华贸易,因此财报也照常发布、税款也按期缴纳,当然,也要努力拉客户!这个事务所原本是为卢文雷打理国内的白银贸易,尽管国家扶持,但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自从金先生加盟合伙,事务所简直枯木逢春,第一个月就获利三十万美金!

  员工:“amazing!”

  卢老爷又不能说我这是骗来的,只能硬着头皮承认:“是的,中国市场是个大金矿!”

  员工喜不自胜:“对呀,所以有好多客户希望我们代理投资!都在询问我们能提供多少利润的回报呢!”

  这客户还不是别人,就是卢老爷的塑料朋友,柯恩和林肯。

  林老爷意味深长:“我听说你跟金先生合伙做生意,发了不少财,让我也加入,好不好?”

  卢文雷瞪眼:“谁告诉你的?”

  “不用人告诉我……墨丘利的脚上有翅膀。”

  卢老爷简直有点儿气急败坏:“我做什么生意?”

  “我们是朋友,你这样可不好。”林老爷嘀咕道:“你做什么当然是白银倒卖啰!”

  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说卢氏事务所在远东贸易上发了大财。如果是一年前,这个消息没人会信,但从34年9月到35年初,拜白银法案所赐,中国银洋急剧升值,带来的是美国对华出口的巨大增长,因此这三十万的月利并非完全的不可思议,甚至显得很真实要问什么生意能这么发财?

  那当然是白银倒卖!

  只要你有门路,突破政府关卡从中国搞到白银,转手回美国,可以挣一大笔。当时的日本帝国就是借着对华北和东北的把持,全国上下干这个,赚了多少钱呢?活生生给日本海军挣到了两队航空母舰,苍龙级和翔鹤级。

  以航母为单位的大赚钱生意,可谓是旷古烁今了。

  因此林老爷和柯老爷左思右想,绝逼是教师金先生有门路啊!怪不得卢文雷一天到晚地往长岛钻,受了慢待也不气馁,有钱挣谁还要脸?林肯哼哼唧唧地向卢文雷道:“告诉你吧,我让华佣问过殿下了”

  卢老爷就快吓尿!

  “虽然殿下啥也不知道,但我猜金先生一定背着他在搞投机。”林老爷狡猾:“我不问你们在干什么,反正你要带上我和柯恩。”

  卢老爷的尿又回去了。

  把心一横,卢老爷耍花样:“确实挺赚钱的,大概10的收益。”

  “哇!”

  “不过金先生很固执,他很难说动的,所以利润我们二八分,我二你们八。”卢老爷慷慨:“但投资必须拿现金来。”

  这事被金先生知道了,金先生不高兴:“为什么带别人?你还嫌知道的人不够多?”

  卢文雷撞他的肩膀:“别犯傻呀老弟,这不是很好的筹资办法吗?下个月你可以放心大胆地打电报回去,我们大干一笔,捞他个三千万!”

  三千万是教师告诉他的,教师说殿下的母亲在宫中卖官鬻爵,单一个爵位就收5000盎司的黄金,在宫里卖了上百个虚爵,因此才被皇太后处罚,卢文雷还专程买了德龄格格的传记阅读,确认无误是真的这话说给中国人听,中国人可能要笑死,然而欧美人却会联想起波旁王朝那位砍头的皇后,那他妈才是卖官的行家,别说几百个了,成千上万都有!

  所以说忽悠的关键在于信息不对等,以及严重的刻板印象。

  中国人:简直扯淡。

  美国人:这很真实!

  想到中国人手里还有如此巨额的财富,卢老爷彻底失了智,他心说就让柯恩他们送钱过来,手头的现金越多、我们能虚开的利润就越多!再者他还有一层私心:自己的钱搅在里面总是有点危险,不如让林肯和柯恩来做这个冤大头,这样自己连钱都不用出了,拉皮条坐地收钱,只消分一点薄利,倒也很划算!

  死缠活缠,终于说动了金总,金总道:“这样也不是不可以,但卢温先生,我还担心你骗我呢。”

  “这怎么说?”

  金先生笑了:“收款账户在你名下,中国汇来的钱先到你手里。现在多了林肯和柯恩两人的钱,也是先到你手里。你又管接收投资、又管接收中国的汇款,所有资金都在你手里,你万一跑了,我怎么办?!”

  卢老爷扭头一想这倒也是,虽然是驳难,但心里反而更踏实了,大家谁也别骗谁,老老实实地骗中国就行了,因此点头道:“那你说怎么办?”

  “分两个账户,投资人的钱在一个账户里,骗来的钱在另一个账户里。”求岳道:“这两个账户,我们一人掌管一个,你要哪个,你先挑。”

  卢文雷踌躇片刻,这两个账户其实选哪个都没差账户a负责吸引投资,会立刻得到大量现金,拿这个账户的人如果跑路,那大家一齐血本无归;但账户b负责接收中国骗来的巨额资金,也就是说,钱在自己手里,到时候是五五分还是二八分,就是自己说了算了。

  卢老爷心中一跳:“这个傻子没有我事务所的股份,如果我卷钱跑路,他也无法起诉我!”

  想到这一节,他暗暗地笑了,果断地说:“你拿投资的账户。”

  “确定吗?”

  卢文雷见他面色不爽,和气地说:“我这是为你好呀。你想想,毕竟是你先拿到投资的这笔钱,我还替你担着风险咧!再说了,上个月你才打电报回中国,把账户改成了我的,现在如果又变更,国内会起疑心。”

  金先生妥协了:“好吧,那我要签个合同,免得有谁卷钱跑路。”

  这个合同不涉及诈骗,合同上将骗款注为“贸易货款”,完全是为了保障持有账户的两方互相信任,这种你好我好的事情卢文雷当然爽快:“没问题,下午我让律师来准备合同,再叫上林肯和柯恩,大家一起喝一杯!”

  露生听到此节,轻轻一嗤:“卢老爷挣钱的流言,再没别人,一定是你放出风声的。”

  “有钱大家赚嘛。”求岳教马放慢些走,马蹄发出悠然的轻快声响,“我一次一次给他机会,他一定要选最错的那条路走,再好的骑手也带不动蠢马,你说对不对。”

  “正是如此,要不书上怎说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露生不觉叹了一声,“卢文雷自己贪心也就罢了,又拖林氏和柯氏下水,但他两人也是明知黑局还要入局,若是安分守己、别想着走私白银,也不至于被人坑这一笔。”

  “你以为只有柯恩和林肯?”

  露生哑然失笑:“还有别人?”

  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这段资本论当中的名言此时已然问世,八十年后,它在朋友圈和微博上被奉为抨击资本的金句。

  金总觉得这段话用来形容卢文雷是极妥的,放在柯恩和林肯身上,也分毫不差。

  林老爷和柯老爷不是傻逼,从卢文雷那里得了消息,各自又偷偷地又找金总问了一次,金总等的就是他们来问,假装吃惊了一下,他告诉林柯二人:“其实可以有20的利润。”

  林老爷顿时竖起眉毛。

  金总含糊其辞地又暗示:“卢温这事儿做得吧,是不厚道,你们直接来找我就行了。”

  林老爷心领神会!

  虽然没有足够的本钱投资,但他可以当二道贩子,以10的回报继续再拉投资,20的利润足够林老爷活跃起来,而10的利润足够这笔生意在曼哈顿被到处推广。

  这一次,金求岳看到了真正的吸血鬼,争先恐后地举着美钞,跟在柯恩和林肯的身后,期望能够大赚一笔。

  这就是操纵外资银行的真凶,求岳想,他们躲在纽约、躲在旧金山、躲在波士顿,中国潮水一样涌向上海的九千万白银就是被这些人呼来唤去!像鲨鱼一样,只要一丁点儿金钱的血腥味,就把他们全钓出来了

  中国就是被这些人吸干血了!

  他们想要长岛的豪宅、想要手工的富兰克林,而不会在乎一个遥远国家的经济会因此崩溃,更不会在乎有多少工人和农民要在这么冷的冬天被冻死街头。求岳不动声色地忍耐着,金钱就这样源源不断地流向他的账户,而卢文雷甚至根本不知道林柯二人拉来了这么多钱!

  一个月,他拿到了四百万美金。

  全是现金。

  “四百万……!”

  “吓呆了?”

  露生抓紧了缰绳吓呆倒不至于,只是想到金家苦心经营,四年来所积不过尔尔,如今一个月倒弄来了百万美金,不觉苦笑道:“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可打点着回去了。”

  “回去?”求岳沉声道:“这就回去?仇还没报呢!”

  露生真的呆了:“还要怎样报仇?”

  “还记得张福清是怎么死的吗?”

  露生心头一跳,但觉身后极有力的怀抱拢住自己求岳手中勒马,骏马得力,长嘶一声便发足疾奔,涛声风中,听他野声吼道:“有句话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别人都算了,卢文雷枪杀华工,又敢在老子头上动土,我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恰时候一轮朝阳跃出海来,红霞万里,将他二人并白马都染做喷薄金色。

  情人节后的上午,金求岳大模大样地上了安达信事务所的电梯,事务所的合伙人费德曼在楼梯口喜滋滋地迎接他,一路把他领进办公室:“什么时候我们再去跑马?我最近弄了两匹很不错的德国马。”

  “德国能有什么好马,还不如你们美国本土的结实耐操。”

  “我的伊丽莎白,还在你那儿养着呢。”

  “再借我玩两天,殿下特别喜欢她,一时半会儿的又找不到类似的白马。”求岳接了咖啡:“今天找你来说正事。”

  费德曼笑道:“你终于想通了,要找我投资吗?”

  “嗯,我想买白银期货。”

  罗斯福上任之后,美国的股市起起落落,终于在一个扑街的水平线上重新起步,期货也跟着慢慢起来了但期货市场上,白银并不看好。

  要说白银这东西,虽然顶着个贵金属的名号,但比起黄金就好比baby比曼玉,它并不算真正稀少,也就中国和墨西哥这种产银大国会把白银当做流通货币,中国还是带了点文化情结。八十年后的金融体系里,白银早就查无此银,要不是工业上用途广泛,这种容易氧化还容易反应的玩意儿给黄金提鞋都不够。此时的美国作为工业前驱,一早已经意识到白银没大鸟用至少目前是没大鸟用,因此期货价格是一跌再跌。

  黛玉兽就要问了:“所以白银价格是硬抬上来的?”

  金总:“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

  白银跌起来是没完没了,最低跌破40美分,跌到银矿主快哭了,七个白银州联合起来逼宫联邦后面的事就都知道了,白银法案就这么出台了,其实就是为了保护白银州的利益。当然这方面还有大萧条时期储备贵金属的原因,黄金不够、白银来凑。这样一来大量的白银被锁进了美国国库,市面上的白银就减少了,但工业生产还需要白银,照相需要它、电镀需要它,更不要提传统的银工艺和珠宝行业。

  供应降低了、需求不变,理论上银价应该是奋起直追,但奈何利益驱使下,中国和墨西哥向美国流入了大量白银,因此半年多来,银价处于不痛不痒的蜗牛爬树中暴利是国际白银贸易暴利,美国境内的白银期货就还是那个熊样,目前的价格是每盎司50美分。

  不过有白银法案保障,银价至少是涨而不跌,因此还是有少数人选择投机白银,约等于存个余额宝,反正比银行利息高点就是了。

  因此费德曼听说金先生要买白银,并不吃惊,经纪人没必要过问投资人的意愿,哪怕他要买屎都是他的自由。听说金先生要买一百万,他也只是笑笑,中国人嘛,就是胆小,这么折腾麻烦的还不如直接存银行算了经纪人是敬业的经纪人,心里想着,脸上仍笑,打电话吩咐秘书准备合约,他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你打算买多大杠杆?”

  金先生头也不抬:“100share.”

  “……”费德曼感觉自己听错了,他愣了一下,用笔在纸上写了个阿拉伯数字,比划着问:“老兄,你买一百倍?hundred,一百的意思,两个零。”

  金总一头省略号:“我听得懂英语,别弱智行吗?”

  “呃,我们性情相投,所以我不免要多说一句。”费先生挨骂了也不生气,主要是实在太错愕,“我知道白银在中国非常疯狂,但那是中国,这里是美国,联邦政府一直在收购白银,渠道也很稳定。”他拿起桌上的华尔街日报,“上个月,中国政府刚向联邦出售了四吨白银,要不是有白银法案保障,现在的银价是看跌的。”

  “就是因为政府收购,所以这玩意总不会赔。”金先生漫不经心道:“比银行利息高就行了。”

  “还要扣除我的佣金呢。”

  金先生不耐烦了:“那你到底是做不做啊?”

  “利润太少了,我不做。”费德曼也不爽了:“说实话,我是跟你玩得来才跟你摊牌,无论盈亏,你至少要付我五百块的佣金,但我没时间为五百块忙活,再说,这种生意也损害我的名声。”我可是安达信的合伙人!

  “哎,生什么气啊?”求岳笑了:“无论盈亏,给你五千块,干不干?”

  “……你在开玩笑吧?”

  “你自己选,要么一锤子买卖,五千块佣金,我盈亏自负;要么正常佣金、跟着我吃抽成。”

  费德曼眯起眼睛,片刻,他狡猾地笑了:“我要抽成。”

  “会赔喔。”

  费德曼温雅地答道:“跟随哥伦布,也许会发现美洲呢。”

  两人大笑起来可不就是这样吗?经纪人没必要过问投资人的意愿,买屎也是天赋人权!

  当夜,联邦调查局。

  时任调查局局长的胡佛接到他下属的电话,听了一会儿,他让她到办公室来。女下属很精干地向他汇报:“刚刚截获从长岛发出的密电,目标是中国上海。”

  “破译了吗?”

  下属将译毕的电文递给长官,上面简短地写着:“此处有保皇忠臣,已面见恳谈,一切按议定行程推进,如若顺利,当四月回国举事。”

  女下属道:“我们怀疑有人在联邦境内进行非法的政治活动。”

  “有其他证据吗?”

  “怀特夫人,您知道吗?前任驻华领事撒迪厄斯怀特的妻子,就是二十年前很有名的德龄公主,现在仍居住在旧金山。”女秘书翻着笔记本道,“三天前,她身边的文官飞抵纽约,和密电人有过会面,联络方是蒙大拿的一个银矿主,犹太人,姓卢温。”

  胡佛赞赏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快速调阅了怀特夫人在中国境内的政治倾向,从她的言论和撰稿来看,她倾向于驾崩的光绪皇帝,反对当时摄政的皇太后。因此,有权怀疑是中国流窜的保皇派正在联邦境内谋划政变。”秘书一气说完,对自己的精明干练也相当自得:“要对他们进行监视或拘捕吗?”

  胡局长听毕,笑了:“那你告诉我,以什么名义拘捕他们?”

  女下属颇感意外地抬起头。

  “我的姑娘,你很能干,但办事要用脑子。”胡佛递给她一杯奖赏的咖啡:“大概一周前就有人向我报告,跟你谈论的是一件事,只是没有你证据充分,我让他回去了。”他饶有兴味看向下属:“加入bio的时候,你怎样宣誓?”

  “支持法律,保卫联邦。”

  “说得没错,要打击一切损害联邦利益的存在。”胡佛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但是,对联邦有利的事情,为什么要去阻止呢?”

  女下属立即省悟过来。

  胡佛比了一个“静”的手势,止住她的话头。

  他知道那群人正在纽约搞事情,以商人的身份作掩护,也许还在进行什么政治会晤,但那有什么关系?美国只需要中国的市场、以及它牵制东亚的能力,但并不希望它强大起来。

  对于此时的美国而言,溥仪并不受欢迎,他的新政府完全被日本所挟制,这让美国在远东多了一块盲区如果能有一个亲美的傀儡政权在中国建立,那么美国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混乱的中国是最好的中国。

  揉揉额角,他漫不经心地比了个手势:“这件事我会去和总统提一下,不过上次他就告诉我,小猫咪们要打架,就让它们打好了。”

  次日,上海复电:“万事俱备,国运永昌。”

  这条同频密电一样被调查局截获,然后无事发生过。唯有求岳在书房看露生一笔一划写出翻译的电码,真情实感地爆笑。

  露生笑得趴在桌上:“你快给我磕一个头,我要登基了。”

  万事俱备,国运永昌。求岳拿着电报,忽然想起他和卢文雷签字画押的那一刻,那时两个人不觉抬起头来,向对方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都觉胜券在握,求岳能读懂他眼神里的台词,和自己心里是同样的一句:

  “大戏就要开幕了。”

  台词不错,但卢老爷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场大戏,将由美国联邦和七个白银州友情出演。

  搞事的一个都别想跑!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给大家科普一下日本人当时炒白银挣钱造航母的事情。其实这是两个圈子的知识,但联系一下就会发现其中的因果。早期日本海军很拮据,造航母比如龙骧号1933都是吨位比较小的万吨以下,军事迷一般认为这是日本受限于军备条约,但从34年底也就是白银法案生效的半年后,日本人忽然财大气粗,开始研发实用的苍龙级和尖端型的翔鹤级,前一个被称为日本海军最初的现代化航母,后者被称为当时的最强航母确实挺强,一直坚持到二战尾声,越造越豪华,造着造着日本干脆就退出了军备条约,疯狂烧钱造船你说这钱是哪来的?军事迷不关心,但经济史的粉丝就知道答案,白银法案给了日本疯狂攫利的机会,借助对华北和东北的挟制走私了大量白银,这些白银甚至是强抢来的。从34年到36年,连美国当局都不得不承认,白银法案最大的赢家是日本帝国。

  一个两面不是人的政策,害了中国,坑了珍珠港,却缔造了日本海军的野心梦。

  本来昨天要发的,准备比赛材料睡着了……早上赶紧发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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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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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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