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鹞鹰停在了夏阳郡府的衙署前。
这是玄门训练的送信的鹞鹰,这种鹞鹰飞得很高,速度快,不容易被地面的箭矢猎获,且耐力好,可以日夜兼程,传递紧急军情最为合适。
萧暥从鹞鹰的爪上取下小竹筒,从里头抽出一束卷得很细致的帛纸。
纸上只有几个字,“北方战事已了,即刻南下。”
笔锋刚劲,力透纸背。
萧暥神色一振,脱口道,“西陵来了!”
云越和魏瑄相顾一愣,谁?
魏瑄立即反应过来:“是皇叔吗?”
云越也低声道:“魏将军?”
他神色颇有些不自然,他见到魏西陵一直有点治,还有魏西陵身边的那个刘武,着实惹人心烦。
“魏将军到哪了?”
萧暥刚才一激动,失口了,赶紧低咳了声掩饰道,“魏将军已经夺回了雁门,平定了北地。不日就能南下,与我们合围凉州府。”
魏瑄眼中露出惊喜之色,“我好久没见皇叔了!”
萧暥知道这孩子重情义,但是这乱世之中身如飘萍,相逢不过是沙场辗转间匆忙的一顾。浊酒一杯家万里。
萧暥凝眉,合围凉州府,也就是意味着要跟曹满最后决战了。
困兽犹斗,何况是曹满这头实力雄厚的草原狼。最后一战,怕是惨烈无比。
他拿起桌上的烛台,站起身,走到那副悬挂着的巨大的军事地图跟前。
清幽的烛光照着他苍俊的面容。
凉州府是曹满的老巢,驻军十几万,现在虽然曹雄折损了五万兵马,但凉州府余下的兵力仍不下十万之众。
萧暥迅速在心中默算了一笔账。
他此次千里奔袭率精骑三千,骑兵三千,步兵一万,刨去这一路的折损,余下兵力一万三千左右。
他吞并了北狄几个部落,收缴降卒三万余,但是这些人萧暥是留着心眼的。不能作为主要战力。
所以虽然他表面上看有四万兵马,真正的核心战力只有一万。
而魏西陵善于骑兵作战,根据他这么快就从武都渡口绕道北上,又迅速袭取雁门,拿下陇上。那么他此番率领的应该都是轻骑兵。轻骑兵优势在于灵活机动,他亲眼目睹过魏西陵率数十骑兵击败上千匪兵,把轻骑兵运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是萧暥认为,轻骑兵是歼敌之利器,却不是攻城的重器。
以前攻打黄龙城他就算过,要攻下一座重城,攻防兵力是三比一。也就是理论上说,曹满城中有十万守军,他就要有三十万的兵力去攻城。
他和魏西陵的兵力加起来可能不会超过五万,而那些北狄骑兵,想让他们有攻城的热情,除非他允许他们拿下凉州府,就可以肆意劫掠城中居民。就像他们以前在大雍边境所干的那样。
其实在乱世中,不要说北狄人,就是北宫达、曹满也都干过这种事情。
拿下一城,就将劫掠城内百姓作为激励。以此来刺激士兵的血勇和狼性。
自古攻城战之艰难惨烈,使得士兵得胜之后,需要发泄,舒缓压力,所以城破之后,将领往往会毫不约束士兵,任凭他们烧杀掳掠,化身为一群饿狼,城中的百姓就遭了殃。
萧暥不会那么做。他会以牙还牙打劫北狄人,但他不会打劫中原的百姓。
而且凉州府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如果强攻凉州府,投石车、云梯冲车井阑全部用上,伤亡必定不小。那是拼物资、拼人力,实属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萧暥凝眉:“要设法诱敌出城,再以骑兵袭之。”
但是……
烛光下萧暥面色幽沉。
他这套路用过两回了,曹满不是崔平也不是禄铮,一方诸侯,哪里那么好对付。
魏瑄也道:“前次我们诱崔平出城袭取朝曲草场,乘机夺了陇上郡,曹满怕不会再上当。”
萧暥蹙眉。
的确,想再次引曹满出城很难。
俗话说空城计不能用两次,曹满老奸巨猾不比禄铮三诱两骗就上当了。尤其是他接到曹雄战败的军报后,他必然会坚守凉州府池而不出。拖延时日跟他打消耗战。拖垮他的大军。
萧暥耗不起。
天气已经入冬,凉州气候严酷,萧暥的身体畏寒,再经过前一阵马不停蹄的长途奔袭,已经倍感心力交瘁,难以为继。这段时日完全是靠谢映之的药强压着。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哪怕是一口血液也得咽下去,以免军心动摇。
所以他绝对不能让战事拖到严冬,必须找曹满主力,速战速决!
萧暥想了想道:“凉州府不易强攻,那么我们就攻其所必救,夺下鸾城,断了他的粮草补给。”
魏瑄一诧,这不就是他上次提过的建议,被萧暥否决的吗?
萧暥看出他的疑惑,道,“此一时,彼一时。”
魏瑄一点就透,“将军是说时机不同。”
萧暥微微扬眉,跟聪明人说话,真不费劲。
“上次我们还没有落脚之地,攻打鸾城太过冒险,现在我们已经取得夏阳作为后方基地,魏将军也到达陇上,不日就能南下与我们合兵,大势在我,主动权也在我。”
云越道:“所以主公是想断了曹满的粮草物资,让他无法久守。”
萧暥的眼睛狡黠地一眯,“拿纸笔来,我给魏将军回信。”
冬日,原野上白蒙蒙一片寒雾,呵气成霜。
清早,萧暥穿上冰冷的铠甲,不由地抽了口寒气。又冷又硬的甲胄搁着棉服,都能他身上的暖气吸走。
云越见他气色很不好,色泽浅淡的唇紧绷成一线,冷白的脸容愈显得苍俊清肃。
他立即给萧暥端上煎好的药,“主公,天气严寒,鸾城既然不大,主公不如坐镇夏阳城,我率军去拿下鸾城。”
萧暥皱着眉,喝完药汤,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鸾城,我必须亲自去。”
*********
午后,冻云黯淡压着鸾吾郡灰暗的城楼。
北风呼啸,夹带着浓烈的霜雪气息,刮到脸上像鞭子抽一样疼。
城楼上寒雾弥漫,盆子里的炭火闪了下,倏地暗了下去,执勤的士兵跺着脚,牢骚满腹地添了炭。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旷野上,出现了一只十多人的队伍正慢吞吞地向这边而来。
这些人步履蹒跚,铠甲破败,一个个灰头土脸地拖着兵器。
“城下什么人!”城门吏趴在女墙上高喊道。
十几支森寒的箭齐齐对准了那群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士兵。
一个百夫长模样的汉子操.着凉州口音有气无力道,“我们是大公子部下的,被打散了,一路逃来这里,天气冷,讨个落脚的地方。”
那城门吏唾了口晦气,不耐烦道,“开门开门。”
吊桥放了下来,沉重的城门咯吱咯吱打开了。
接着,那城门吏亲眼看到了诡谲的一幕,那几个刚才还神色仓皇疲惫不堪的败兵,才刚一挤进门,忽然就变成了一群凶狠的虎狼。
他们齐刷刷地抽出单刀,三两下就将城楼下的士兵砍得翻倒在地,一片惨嚎。
“快关门!关城门!”城门吏反应过来,徒劳得叫喊着,“快,快去禀报大人!”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紧接着他听到了大地的震动声。那是无数战马的铁蹄叩击荒原发出的震响。
汹涌而来的马蹄踩转瞬间已经踏过了吊桥,冲入城中。
……
萧暥进入郡府大堂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这鸾吾城拿下得那么容易。
他只是耍了个小把戏,让军中操着凉州口音的崔平降卒,穿着凉州军的军服,装作是曹雄的败兵,攥开了城门,城外埋伏的骑兵再一拥而入杀入城中。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鸾吾城。hΤTpS://WWω.sndswx.com/
旁边的云越看着被俘的士兵,“曹满的粮仓重地就这么点防守?”
萧暥不动声色,“去,查看一下城中粮仓有多少存粮。”
片刻后,就有军士前来报告:“将军,城中大小粮仓十余座,存粮只有五千石。”
“什么?五千石,鸾吾城不是粮仓要地吗?”
萧暥眉头微微一蹙,五千石,那不过是镇守这里的千余士兵的口粮,看来曹满从鸾吾城撤军的时候已经把此处的粮仓都搬空了,难怪这里的守卫如此松懈。
他这一念未转过,紧接着就听一名士卒策马来报道:“将军,这是座空城!城中没有一家住户!”
云越神色骤然一沉,多年征战,一种不祥的感觉立即笼罩住了他。
“主公,这座城有诈!”
萧暥面色深沉,看来这整座鸾吾城是坚壁清野。
云越焦急道,“主公,我们还是先撤出这里,再……”
他话没说外,城外就传来一阵悠长的牛角号声。
萧暥道:“来不及了。”
他目光森然,长身而起,道,“随我上城楼一看。”
城楼上,冬日的天地间灰蒙蒙一片黯淡,朔风呼啸,卷起他厚重的披风,苍白的面容映着暗红的战袍,显得凄艳绝伦。
萧暥神色阴冷,又是一场赌博要开始了。
城下已经如同一锅沸腾的水,只见乌泱泱一片森然的重甲军从西面八方向城门推进。他们喊着号子,推着冲车,很快就把鸾吾城围得犹如铁桶一般。
萧暥记得,上一回他被这样围困在城里,还是出逃大梁途径安阳城的时候,被匪军包围在安阳城内。他当时可能还没反应过来,觉得那是一场堪比特效的大片。
而现在经历了无数杀戮征战后,萧暥再次站在城头,觉得他就是坐庄的人,而乱世里的输赢,赌的是命。
中军大帐,大将费庸得意道:“主公真是神机妙算,早就料到萧暥会派人来袭我粮仓,提前把鸾城搬空了,让他一头钻进这空城里来个关门打狗!哈哈哈!痛快!痛快!”
城楼上,云越倒抽了口冷气,看向萧暥。
只听他静静道,“云越,你率一千人,准备圆木巨石防守城门,其余人全部上城墙,弓.弩手准备。”
在他身后,魏瑄静静注视着他,从一开始萧暥决定采取他攻打鸾城的计划时,他就觉得有点蹊跷。鸾城是曹满的粮仓,萧暥出发时却让大军带上了五日的军粮。
魏瑄没有问,他发现战场上的萧暥,话越来越少,眼神越来越深沉。
但无论萧暥决定做什么,他都会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像瞿钢那样,为他誓死奋战。绝不会让他失望。
他的手暗暗握紧剑柄,眼中的光芒多了几分热意。
城下战鼓震天,汹涌的喊杀声伴随着雪亮的刀戟刺破阴沉的天空。城头上,无数支锋利的破甲箭已经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蝗雨,向着冲锋而来的重甲武卒呼啸而下。
萧暥目光森冷,“殿下放心,鸾吾城虽小,但是城墙坚固,应该能守几天。”
他说完手一抬,旁边的一名部将立即将弓递上。
魏瑄心中顿时一沉,这是要做什么?
随即他就看到了万军之中的一点分外抢眼的金色。
那是大将费庸胸前的护心镜。
但是费庸远在中军,这么远的距离,萧暥的臂力再好,弓力再强,箭矢的力度怕是已经无法射杀费庸。
魏瑄一念及此,只听到耳边弓弦震响。一箭如流星离弦而去。
萧暥的嘴角微微挑起,笑得有点邪恶。
“给我冲!拿下鸾城!”费庸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忽然只觉得头上嗖地一道疾风。
“将军!”旁边的副将震愕地张大嘴,不可思议,“你……你的……”
费庸抬起眼珠往上瞧,随即就看到羽箭尾部的白翎在空中兀自震颤不已。
他一把取下铜盔,只见一支箭堪堪穿透了盔缨上的流苏穗子。
费庸大惊。
这里离开城楼十丈之远,普天之下还有谁有这准头?
“萧暥!萧暥在城上!”
另一边,城楼上的魏瑄也是愕然,他一时间完全搞不懂眼前这个人在想些什么了。
萧暥这一箭,无法射杀费庸,箭力只够穿透缨穗,那就简直跟调戏对方主帅一样。
战场上这样很好玩吗?
紧接着,他心中猛然一震,难道说萧暥是这个意图?
城下,费庸一把抓住哨探,“萧暥!萧暥也在城里,快,快去禀报主公!”
凉州府。
曹满接到军报,拍案而起,“萧暥居然亲自来劫我的鸾城!走,跟我抓狐狸去!”
两日后,城楼下,曹满亲自坐镇中军,率大军五万,将鸾吾城围得水泄不通。
城楼下,一名胡子拉渣的军士在长矛尖端挑着一只死狐狸,高高扬起,叫嚣道,“主公传话给小狐狸,他再不投降,城破之时这就是他的下场!”
“萧暥小狐狸,你已经被围困了,插翅难逃,若现在投降,主公还能留你性命。今后给你盖一个金笼子养着,哈哈哈”
周围的士兵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云越气得脸色发白,“可恶!”
这种骂战萧暥以往看三国演义见识多了,他脸皮厚,爱骂就骂。想激他出战,没门。
曹满也不指望真能把萧暥骂到出战。只是前阵子被他屡屡得手,曹满心里窝火,让军士们只捡难听的骂,出一口气罢了。
问候过对方后,曹满也不客气了。悠长的号声响起,黑压压的重甲武卒如同旷野上漫卷的乌云般汇集而来,在城下涌起一片鳞甲森森、杀气腾腾的铁甲汪洋。
无数列队重甲挺近,城下的大地都在震颤,十多部巨大的攻城云梯和冲车夹杂在密集如蚂蚁的军队中推进,如同森然的怪兽。
曹满亲征,手下如狼似虎的凉州精锐,果然其势不是费庸能比的。这小小一座鸾吾城就像是滔天洪水中的一座孤岛,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破甲箭,滚石檑木准备,”萧暥道,
“是!”
“待到敌军冲到城下,随军携带的火油给烧烫了!”
“是。”
“还有……”萧暥倒吸一口冷气,“让云越将城内民居都腾出来,多备掩体。率一千人埋伏。”
魏瑄心中凛然,萧暥恐怕已经在为城破后的巷战做准备了。
接下来这场仗,是硬仗,没有半点侥幸。
萧暥目光冷然,“挺过今天。”
然后他看向魏瑄:“殿下,待会儿城楼上矢石交攻。”
魏瑄知道他什么意思,决然道,“将军,你就当我是一名百夫长罢。”
萧暥心中微微一诧,魏瑄这话说得那么自然,不知不觉间,这十多日的沙场磨砺,已经让这个有些内敛的青年变成了一个腥风血雨里面不改色的老兵。
……
一天鏖战,傍晚的时候,乌云漫卷的天空漏出了一线残阳,照着下方惨烈的沙场。城楼下尸体堆积如山,血流飘杵。烈烈西风都吹不散浓郁的血腥味。
冰冷的箭雨攒射下,重甲武卒如割稻草般一片片倒下,随即又前赴后继地汹涌而来,他们冲上城头,与萧暥的锐士砍杀在一起。
火油从城头泼下,烈焰腾起,焦糊的恶臭熏得人作呕。
萧暥在这城头上站了一天,看到云越上来,问,“损失如何?”
云越道:“战死五百余人,负伤千余,至于敌方的损失,主公看到了。”
城下尸体堆积如山,已经阻碍曹满下一轮的冲锋了。只能往护城河的河沟里填。曹满也是杀红了眼,重赏之下,一批批重甲武卒如蟥蚁般蜂拥而上。
而萧暥的锐士营,就是困于一隅,也是块硬骨头。
“主公,将士还有余勇,只是,我们的羽箭……”
另一边,魏瑄张开弓弦,一箭射穿一名武卒的脖颈又迅速穿入下一士兵的盔甲。为了节省破甲箭,他已经学会了萧暥的这一招。
城楼上,残阳如血。
萧暥暗红的战袍,几欲燃烧。
他目光森冷,望向城下乌泱泱的重甲武卒,仿佛连到天际。
天际头,忽然弥漫起滚滚烟尘。
萧暥轻声道,“他来了。”
曹满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军已经溃散了。
如果说重甲武卒是攻城夺地的重锤,轻骑兵却是剔骨尖刀!
曹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阵型被精确地分割、包抄、歼灭。
陇上城的这一幕,又一次在鸾城上演。
萧暥把曹满的主力全攥到了这里,就等着魏西陵来收拾。
他静静站立城头,仿佛又回到了安阳城时,魏西陵率数十骑兵游刃于上千匪兵之中。
如今锐利依旧,所向披靡。
这一次,他等到了。
曹满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撤兵!”他大叫道。
城楼上,萧暥看着数万重甲武卒如退潮般溃散,终于长吁一口气,曹满主力已溃。
他方才道:“曹满日思夜想都是要逮住我,好让大哥受制于他,此番若不以我为饵,怎么能调得他大军出动。”
云越心中后怕,“但如果魏将军没有及时赶到,那主公你……”
“天气渐冷,兵行险招,不得已而为之。”萧暥道,“备马,出战!”
内外合围,把曹满包了饺子!
他还能打。
……
鸾吾城下,魏西陵跃身下马。
萧暥迎上前去,刚走出几步,身形竟然踉跄了一下,被魏西陵一把搀住。
他剑眉蹙起,“阿暥,受伤了?”
“没,没有,”萧暥深吸了口傍晚刺骨的寒气,
他自己清楚,这紧绷了十多天的神经,忽然间松了下来,整个人都像垮了般没了力气。
从刚氐河谷设局,夺取陇上郡,到千里奔袭劫赤火黑翼两部,奇袭驰狼祭,夺夏阳城,这一路走来他自己都觉得疯狂。
他靠在魏西陵胸前喘了口气,又来了点精神,勉强笑了下,“曹满遭此重创,主力已溃,晚上我准备个庆功酒宴。”
魏西陵道:“军中禁酒。”
萧暥:……
*********
大梁城
谢映之望着冻云黯淡的天空,眼中凝起忧虑,“朔北快要下雪了。”
苏钰收了伞从外头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沫,拿出一叠文书道:“玄首,这次新酌拔的仕子,后天就进京了,这是名单履历,玄首是亲自考核吗?”
谢映之不动声色接过来。
新政推行一半,秋狩即将到来,谢映之还要一人分饰两个角色,他知道他走不了。
好在谢玄首日夜都不用休息,所谓睡觉也就是打坐片刻,时间倒是有的是。
谢映之一边翻阅仕子的履历,一边问道,“杨拓如何了?”
苏钰道:“他昨晚又在尚元城花楼闹腾,被杨太宰带回去了。玄首为何如此在意这妄人?”
谢映之道:“无他,只是想起这天气严寒,杨公子据说还是赤足单衣在外奔跑,也不容易。”
难怪全大梁的人都深信杨拓疯了。
谢映之神色清冷,一双琉璃色的眼眸洞若观火,装疯装到这个程度,也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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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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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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