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剧烈的疼痛自楚溯寒脖颈那处伤口席卷而来,并以燎原之势迅速爬满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抓着严烬衡的那只手微微一紧,一个晃神,就不小心在唇齿相依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清浅的伤口。
楚溯寒忍耐道:“……抱歉。”
严烬衡放开了他:“忍一忍。”
话音未落,他伸手点在楚溯寒的眉心,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让他直接陷入了沉睡,避免了即将到来的剧烈痛苦。
他轻轻将红衣青年放在了床榻上,然后俯身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眉眼,自上而下。
小骗子。
他伸出手,轻轻在他的眉心点了点,然后化出一支香,就戳在一旁的檀木桌上,用来计时。
燃起的香带着明明灭灭的火焰,映着严烬衡的眸色,一寸又一寸地冷下去。
*
记忆汹涌而来的感觉,并不美妙。
楚溯寒算是能够理解为什么当时严烬衡如此的不安稳,沉睡只能抵挡掉一部分的痛苦,剧烈的疼痛大多还是传达到了他的五脏六腑,翻着绞着作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带来的都是更大的反扑。
他看见了好多……
他刚刚记事时,同门小弟子跟他讲,说他出生时鸟雀环绕、凤鸣九霄,是大吉之兆,楚兴言大喜过望,把千机阁自古封为圣水的湘水之名取下来送给他,是为“楚湘”。
一时又是他与严烬衡初见的那一面,三月暮春,他在隐蔽的密林一角,发现了那个伤痕累累的白衣少年,两厢对望,不自觉的熟稔袭上心头,驱使着他往前走,温声问他要不要帮助。
后来是那可堪最安宁的三年,他与严烬衡同吃同住,夜来风凉,他在严烬衡为他披上的外袍下安眠,枕着的是他为了严烬衡而翻阅的无数书卷。
最不想回忆的……大概便是最后,他的十七岁,严烬衡的十九岁。
“玉佩很好看。”
“我就不收了。”
“送你个礼物吧,好不好?”
“忘了我,严烬衡……”
“上通天外,下抵九幽;祭灵为誓,碎魂启奏;剑折玉碎,独听风游;千生万劫,难见坟丘。”
——我会去黄泉炼狱找你。
所有的记忆终于归结于这一句“我会去黄泉炼狱找你”,像是一本厚厚的书籍被烙印上了最后的印章,从此收笔封笺,属于他的十七岁为人时期到此终结,天地终归寂静。
冥冥中传来当年他劈天机星盘时,染星问的一句话。
“你后悔吗?”
不悔,唯遗憾尔。
他楚溯寒为人十七载,上无愧于仙门百家,下无愧于骨肉血亲,唯有情之一字,欠了严烬衡三载春秋和漫漫余生。
人魂归体的痛苦渐渐散去,楚溯寒睁开眼睛,他正平躺在床上,入眼便是勾勒了繁复花纹的帐顶,他出了神一样地看着那处,直到眼睛干涩,缓缓流下一滴泪珠。
他撑着自己坐起来,香已经燃尽,严烬衡不在屋内,不知是去了什么地方,亦或是他能想象到楚溯寒恢复记忆那一刻的痛苦,所以避免了两个人有更出格的冲动,因此选择了让他一个人先平复下心情。
他手指动了下,随即碰到了一块温润的东西。
楚溯寒目光移下去,在他的枕边,静静地放着一枚玉佩,样式他再熟悉不过,是十年前那个朔月之夜,他亲手推拒掉的那一块。
当时、当时……
当时怎么能要呢?
当时天下动荡,百姓民不聊生,他劈了天机星盘的第二天就收到了消息,说千机阁后山禁地的残魂四溢,已经压制不住,如今已经飘散于修真界的半壁江山。
他站在苍寒山上向下望,无端苍凉。
熬了几天的藏书阁,他终于找到了那一本《安魂咒》,只是代价太大,他倒并不是害怕代价惨重,只是担心自己阖眼之后,根本无用。
于是他偷偷又去了一次白玉殿。
染星当时看着他的书,然后意味不明道:“安魂咒会有用的,它上面写得很清楚,这个你不必担心。可我只想问你,值得么?开启之后代价是什么不用我多言,你是为了千机阁?还是什么?”
他攥紧了手里的书籍,在得到染星认可的时候说不上心里是喜是悲。
然后他开口,涩声道:“我不是为了给千机阁收拾残局。”
“染星,你是天机星盘,看了人间千百年,见过日升月落、山河万里、生机盎然。”他忽然伸手一指,“你去看看,现在哪里是人间?”
残魂四溢、恶鬼反扑,万物都在倾颓。
他堂堂修真界绯月仙君,当真能够坐视不理吗?
染星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缓缓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懂你意思了,其实我知道,劝与不劝,你都一定会去做这件事。”
他一怔:“……你看到了我的命数?”
“当然——不是。”染星笑了下,“有朝一日你会明白,所谓的命数并不在于我看到了什么,我说这些只是因为我了解你——再见,楚湘,我想我会等到你回来的,对吧?”
——你回来了。
可当年的他哪里有那种预知未来的能力,这条路必死无疑,但凡有别的选择,他都不会舍下那么多。
于是按照安魂咒所言,他白日里就会强开人鬼交接的结界,和这鬼界中的众鬼修订契约,一一完成安魂咒上的复杂又麻烦的规则,因此总是晚归。
他没想到严烬衡会在等着他,更没想到这个时候,严烬衡居然有了几分不管不顾,将玉佩塞给了他。
他当然想要,可是他不能要。
十年过去,这枚玉佩又放在了他的手掌心。
他将它握在手心里,紧紧地,然后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
楚溯寒最后是在房顶上找到的严烬衡。
严烬衡撑起了一个隐身的结界,淡淡的灵力将他包裹起来,此时此刻正坐在房梁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只是眸色幽冷,望向偌大鬼界的时候,带了些没着没落的凄凉。
楚溯寒身上带着他的玉佩,那本来不就是普通的一块,不仅是引渡门身份的象征、表心迹最好的信物,也是能感知到所持有者所在之处的灵物。
于是楚溯寒走过去,他的红色衣角被冷风吹过,泛着些残忍的沧桑感,以至于严烬衡偏头望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当年那样干净的小仙君,如今脖颈带伤、一身风霜地向他走来。
虽然他衬这样热烈的红,但他的背后所经历的那些变故,严烬衡很心疼。
他挥了挥手,结界现出一道口子,足以让楚溯寒走进来。
他挨着他坐下。
严烬衡的目光落在了他腰上的玉佩,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能语焉不详道:“还痛么?”
这句话一语好几关,楚溯寒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沉默半晌,楚溯寒缓缓道:“不痛了,痛苦是因为魂魄归体导致,已经归体,就不会痛了;脖子上的伤疤其实还好,那个时候已经撕裂了魂魄,更痛的早就不是脖颈那处;至于那些事……陈年旧事了。”
严烬衡没说话,只是伸手在他的脖颈上轻轻划过。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动作,如果说最初是有些好奇,后来是他恢复记忆但楚溯寒一无所知的懵懂,那么现在这一下,就带了无法让人忽略的疼惜。hτTΡδ://WωW.sndswx.com/
他的指腹在那里滑动,下面是没有起伏的动脉:“楚溯寒,我还是那句话。”
“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楚溯寒的眉间迅速地一皱。
他是够狠心的,严烬衡问出口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没错,八月十四日,他开启安魂咒的那天,他是故意让严烬衡去他的屋中休息,故意留下一丝线索,故意让他来湘江。
没别的原因,只因为他要封印住他的记忆。
一般的咒术,只要严烬衡随便找个修真界的医师就能解开,所以他要利用安魂咒碎魂一事,用至真至纯的魂中血来封印,这样只要不是楚溯寒本人,就算是公休绪,也没有办法解开那一道封印。
他要让严烬衡忘记他,彻彻底底。
“因为——”楚溯寒扯了扯唇角,“严烬衡,我想让你好好活。”
严烬衡忽然没了声息。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在严烬衡的掌心被紧紧地握住了,而且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他没有抽出来。
“其实,都说神魂会给每个轮回转世的人一个祝福。”楚溯寒轻声道,“可没人知道,我的第一个祝福,最真挚最真诚的祝福,给了你。”
严烬衡怔住。
楚溯寒道:“就在念秋哥说,他不知道你去了何处的那一个雨后夜晚。你有些印象了吗?”
那是他托几望做的最后一件事。
经他这么一提醒,严烬衡好像真的零零散散地想起来了什么,时间迅速倒回到了十年前他尚未痊愈的那一天。
因为尚未痊愈,所以昏昏沉沉,楚溯寒如果不提,他恐怕真的忘了。
对的……他给了他祝福,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不认得楚溯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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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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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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