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楚湘熬了个通宵刚从藏书阁出来,就被舒念秋堵了个正好。
舒念秋点头道：“对，烬衡他魂魄不全，也怪我之前从未练出探灵的本事,或者说，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楚湘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
舒念秋有些犹豫：“师兄,如果是活人残魂的话,再加上烬衡之前来路不明，对于引渡门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他看着楚湘的脸色一点一点惨白：“当然，如果你想，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念秋哥……”
“万事万物总有它的因果轮回，你真想帮烬衡，我不会乱说。”舒念秋捏了捏他的肩膀,“三年过去了,我也不是什么冷血无情之人,你放心。”
“活人残魂……”
十年后再听到这四个字，楚溯寒依旧被震到了。
他下意识往严烬衡那边看去，只见夜色苍茫,一身白衣的仙君抱着断魂剑倚靠在树上，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紧皱的眉心显示出这人不像是在进行什么愉快的念想。
舒念秋低声笑了下：“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再加上烬衡如今灵核已结,已不是什么活人残魂了。”
“我听说他是在封印我之后,才结的灵核？”
他之前总以为,那灵核是因为他们大打出手，倒逼出来的一枚，如今看来，若当时严烬衡仍旧是活人残魂，再怎么逼也断不可能结出来。
再加上当时那崩塌的黄泉结界、以及之前见水说的可以相互吞噬的那些话……
他越想心越发凉。
可直觉又告诉他，严烬衡不会是那种人。
舒念秋道：“传闻中的确是那么说的，但其实也不大准确。他的那枚灵核是我看着结的，当时他身负重伤，昏迷了很久，那段日子其他人都在忙你的事，所以只有我一直在照料他。”
大概是雨后的一日，已经入夜，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他端着药汁进屋，却发现了榻上的人无影无踪。
舒念秋当时吓坏了，但也不敢惊动别人，只能自己下山去寻，结果跑到半山腰，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严烬衡。
严烬衡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看，惨白惨白的，问他去哪里了，他也是很茫然的模样，像是魂儿都丢了。
舒念秋没办法，只能先把他带回屋里，然后给他探灵。
这么一探，就发现了他丹田中那枚灵核——下午的时候还没有。
这确实很奇怪。
舒念秋看着楚溯寒绷紧的唇角，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了，这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想清楚的，再者……”
“念秋哥，劳烦你。”楚溯寒抬抬眼，“接着替我保密吧。”
舒念秋对他的说法并不惊讶：“你放心。”
“还有一事……”楚溯寒想了想，“我想跟你打听个人，你知道引渡门中有个弟子名为……商知么？”
“商知？？”舒念秋看起来似乎有些困惑。
楚溯寒试探道：“有么？”
舒念秋偏了偏头，似乎是在仔细回忆：“我印象中没有这个人，也可能是我记得不全，等回门派后，我再去查一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的确，但究竟此人想做什么，我也弄不懂。”楚溯寒长揖一礼，“有劳你。”
“使不得使不得。”舒念秋托住他的手臂，看着他目光里的殷切，垂了垂眼，“不瞒你说，你当年走后，我是很伤心的。因为我觉得你不该是那种结果。”
“作为师弟，帮你我义不容辞，作为年龄上的兄长，照顾你更是我分内之责，所以，你不必跟我言谢。”舒念秋笑道，“你能回来，我很开心。”
*
舒念秋一连跑了好多地方，好不容易遇到熟人，终于能心安理得地休息休息，于是跟严烬衡简单说了几句，就自行找了棵树，坐在下面盘腿打坐去了。
顺带着还封闭了五感，十分贴心。
楚溯寒走过去的时候，严烬衡终于看了他一眼。
他端起一个笑：“哟，肯看我了啊？”
严烬衡收回目光：“……”
天地良心，方才楚溯寒和舒念秋说话的时候，他脑子里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场梦，即使很多细节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在消散，但那些红纱和绸缎实在太过醒目，让他一次又一次分心。
楚溯寒真的很适合很适合红色。
他刚想完就觉得自己这个思想很危险，手指攥了攥断魂剑，企图让冰冷的剑身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后楚溯寒就走了过来，步履之间，夜风吹过他的衣裳，显出一双腿又长又直，穿着的长靴也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的轮廓。
严烬衡盯着一旁的火堆，轻咳一声：“我之前还没问，你怎么忽然想回引渡门？”
楚溯寒就靠在他身边，他感受到他的靠近，余光中楚溯寒伸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只见那追灵扣还拴在他的手腕上，成了他那一身深红中唯一一点别色。
“泱泱走后，我虽然魂魄回来了部分，但还有一部分没有找到。”楚溯寒抄起双臂，“既然当年我从千机阁回到引渡门，又从引渡门去了湘江，那么这些线路里，只剩下引渡门了，说不定会有线索。”
严烬衡垂下目光：“……你是不是有心事？”
楚溯寒整理袖口的手一顿：“没有。只是想不通，一切的事情都很巧，巧到让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但想是没有用的，还是要找全魂魄才能分明，毕竟承载着记忆的人魂，还没有找到。”
他转过头：“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严烬衡极快地瞥他一眼：“我？”
“你……当真对当年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受了伤？”楚溯寒的语气带了些小心，“我方才听念秋哥说，你当时受了重伤还跑出去了一趟，你有印象么？”
严烬衡皱了皱眉：“没有什么印象了。那一段时间我都是浑浑噩噩的，记忆时有时无，不大清醒。”
“哦……”楚溯寒意犹未尽地转回去。
对话仿佛在这里就停了下来，没有人有接下去的意思，他们两个人倚靠在同一棵树边，各怀心事，唯有那堆火还温温暖暖地照耀着。
“铮——”
声音从身侧响起，吓了他一跳，险些反手抽鞭来上一记，只见严烬衡也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眉头紧紧地皱着，伸手从灵囊中掏出一枚符咒，此时此刻正泛着充沛的灵光。
那边厢，舒念秋也睁开了眼睛。
严烬衡抬头望了望，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楚溯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两个。
舒念秋开口道：“……师尊……居然出关了。”
*
引渡门掌门公休绪，已经闭关了十余年，正如楚溯寒之前说的那样，当年很多事情都太过于巧合，就连闭关这件事都很巧合——就在楚湘身死之后，公休绪正式闭关，两耳不闻窗外事。
说来有趣，这位大弟子是他当年亲手从千机阁领回来的，从七岁开始亲手带，从小看到大，可他身死的时候，公休绪也只是作为他的师尊，尽义务发了一份讣告，据当年的弟子们所说，并不见掌门有什么悲喜起伏。
之后，便是十年的安静。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已经闭关这么久的人，居然在这个天还未亮的时刻，正式出关，若是在以往，免不得又要被猜疑，是不是引渡门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让这位隐世的掌门终于按捺不住了。
严烬衡第一反应是看了眼楚溯寒。
“你还要去么？”
公休绪出关了，先且不论对于这样一位当年亲手劈过天机星盘的弟子有什么看法，单论众人，眼瞧着一个黄泉炼狱的残魂上了苍寒山，会不会给楚溯寒引来什么麻烦。
楚溯寒抿了抿唇：“去，怎么能不去。”
太巧了，真的太巧了。
他进黄泉炼狱，公休绪闭关；他要回引渡门，公休绪出关。
就好像……就好像公休绪特意在等他一样。
*
公休绪出关，常懿他们势必会从千机阁往回赶，也省了跟他们说在引渡门见的麻烦，于是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三人就踏上了回程。
楚溯寒终于回到了引渡门。
清晨的苍寒山上还聚拢着白雾，御剑归来的时候，只能看见连绵的山脉蕴藏在雾气中，朦胧又缥缈，间或探出些许亭台楼阁，舒念秋就在一旁告诉他，哪里哪里是修炼的地方，哪里哪里是上课的地方。
“看见那棵树么？那棵最大的，小时候你和常懿总往上面爬，摘果子给外门与内门的师弟师妹们分，那树有灵性，被你们揪果子揪秃了之后，好几年都没再结果子。”
楚溯寒摸了摸鼻尖：“……我还干过这事呢。”
舒念秋好笑地看他一眼：“常懿没跟你讲么？”
楚溯寒：“……”
他想讲，我让他闭嘴。
“那个时候多好啊，无忧无虑，少年肆意。”舒念秋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皆有定数，我去翻翻弟子簿，先走一步，一会儿去找你们，等常懿回来了，一起去拜见师尊。”
严烬衡寻着房屋的方向落下，一面道：“你跟二师兄说了商知的事了？”
“是，之前常懿提过，念秋哥记性好，同时弟子簿又会过他的眼，早问晚问都要问，我就先问了。”楚溯寒戳了戳他，“严烬衡，从昨晚到现在你看我超过五次么？我是怎么了让你看都不看我？？”
严烬衡沉声道：“我在御剑。”
“你原来御剑的时候看我看得少么？你——”
话音未落，断魂剑转过一丝漂亮的弧度，两个人径直摔进了白雾中，凛冽的水雾刺入眼眶，楚溯寒尚未来得及闭上，一只手掌就先行覆盖住他的双眼。
严烬衡轻轻地环住他的腰：“……已经有弟子去上早课了，引渡门境内，让谁看见你都是个大麻烦，先别说话了，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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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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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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