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看出,显然有人在背后调控着这些。
每隔一段距离,欧式的白色长桌铺着布料奢华的桌布,前后坠着颜色清新的许多气球,上头摆放着普通人都未必叫得出名字的各式糕点、名酒、蛋糕……
都是极其简洁的搭配和色调,低调而奢华,却仿佛没有什么感情。
但凡是认真举办过婚礼的人,仔细瞧上一瞧这些准备,都能看出这不过是十分死板制式地按照规格准备的婚礼现场。
仓促得很。
来参加的人有的是陆家的亲戚,有的则是因为有点关系收到请柬但其实和陆星平还有赵嵘不那么熟的人。至于赵嵘这边,则全都是他的朋友,和这些世家没什么关系,人数也不算多。
但只要来了,大多都三三两两举着酒杯坐在一边,小声地谈论几句——怎么这两人突然就结婚了。
对于熟悉赵嵘的朋友来说,赵嵘前一年手上天天戴着戒指,家里是有人的。
可怎么现在发起了新婚请柬?
对于其他人来说,赵嵘是谁,世家圈子里多少也听闻过。
如果以前问起来,肯定有人说,那是以前陈家半路捡回来的那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废物。长得不错,运气不错,却什么也不会,只会吃喝玩乐。
陈家倒台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赵嵘一定会是最凄惨的那一个——毕竟他没了家世,也没什么本事。
可这段时日以来,他们没能得见赵嵘的落魄,反倒经常有风言风语传开,说赵嵘和乔大少搭上了点关系,又说赵嵘手里还有很多钱,不知怎么的还和外地的世家有了联系。他仿佛和“废物”这两个字沾不上边一般,明明陈家已经没了,却愈发耀眼了起来。
——还在今天和陆星平举行了婚礼。
当年陈老夫人还在世的时候立的婚约,没有人当一回事。
谁都没想到,它居然有一天会实现。
不多时,婚礼的其中一位主角出来了。
他微微笑着,眉眼微弯,眼尾勾出几丝淡淡的温柔。
赵嵘像是从后方哪个休息室里临时走出来的一般,并没有穿上礼服外套,只是一身裁剪合身的白色衬衫,领口处别着纯黑色的领结。
分明是再正式、刻板不过的款式,偏生在他身上,仿佛有了几分灵动。
他刚走出来,便有和他不太相熟的人举着酒杯走到他面前,似乎是想和他走走关系。
但他只是抬手:“抱歉。”
他分明笑着,看上去平易近人得很,可拒绝的时候却斩钉截铁。
对方一愣,还未反应,赵嵘已然快步往前走去。
赵嵘迎上了刚刚拿着请柬进来的几个人。
“林律师,”他说,“麻烦你们了。”
“我的工作。”
婚礼前,赵嵘便和这位负责遗产保密协议的律师联系了一下。林律师当时告诉他,陈老夫人去世前有提过一些要求,等婚礼现场,会带着人来记录、走程序核实,只要都符合,保密协议就会失效。
所以这场婚礼的一切准备、邀请,不过都是为了符合要求而做的,赵嵘和陆星平甚至很多东西都没有过目。
自然看似繁荣,实则冰冷。
赵嵘和林律师客套地聊了几句,林律师便领着人“干活”去了。
他一路拒绝那些以前便看不起他的人的凑近,回到休息室时,分明也没有做什么,却突然感觉一阵疲惫。
休息室内,陆星平坐在一旁,本该在其他地方等待的方卓群在另一边等着他。
见他来了,方卓群说:“可算来了。”
“你怎么来我这?”
“那一群伴郎伴娘的你爸爸我哪个也不认识,无聊啊。”
“行,爸爸陪你。”
“滚。”
没有旁的人在,他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坐下的时候,在一旁玩着手机的陆星平问他:“人来了?”
“已经开始核查规格。”
陆星平似乎抬眼看了一下他的神情,目光微动,却不再说话。
休息室内又安静了下来。
空旷的寂静中,这几日一直存在的空荡荡的、莫名其妙不安的情绪又冒了出来。
他们只是举办婚礼,那些习俗类的步骤很多都省去了,只保留了婚礼现场这一部分。
等着时间到,过一个宣誓祝福交换戒指的流程就行。
这其实没什么。
他这段时日早就准备好了去竹溪的一切,找好了房子,给赵茗准备好了暂时性的疗养院,也准备好了投资方向。只要他想,随时都能立刻离开。hτTΡδ://WωW.sndswx.com/
而那日之后,他本来还想着应对乔南期的发疯,可那人虽然说了那些话,却也没有真的做什么。
他方才出去接林律师的时候,还特意去看了一眼目前到场宾客名单。乔南期没有来,夏远途没有来,他给发了无名请柬的那个小姑娘也没有来。
虽然那小姑娘没来他有些遗憾,但乔南期不来,婚礼似乎不会有别的意外了。
一切都有条不紊。
但他偶尔会想,如果乔南期真的做了什么强硬的事情,又或者真的来了婚礼现场,和那天一样恳求他,他会妥协、会回头吗?
也许……
还是不会。
那日陆星平家门口,飞雪中,他摸着乔南期的脸,对乔南期说的那些话。
那亦然是他对自己的质问。
他以前还会言之凿凿地说他喜欢乔南期,可他现在甚至没办法想清楚,那时候的追逐究竟是纯然的喜欢,还是掺杂了其他东西、包含了一些放不下的偏执。
他往前走,便如同现在的轨迹一般。
他若是回头,又会想着,倘若乔南期的执念得到了满足,倘若乔南期只是这几个月来的三分钟热度,倘若……
倘若他自己早就爱不动了。
他终究还是一个不喜欢改变的人。
没有什么倘若。
“你这虽然是假结婚,”方卓群撞了撞赵嵘的手臂,低声说,“也不用这么平淡吧?”
“我平淡吗?”
“淡得我差点忘了我是来当伴郎的。”
赵嵘无言。
他不否认,他确实并不是多么期待一会的婚礼现场。
尽管这是一场假的婚礼,但那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宣誓,也是做着他从前十分期待的交换婚戒的事情。
方卓群又很小声地问他:“你不会是不开心吧?”
赵嵘无奈笑道:“不至于。”
他一步一步接近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怎么会不开心?
只是这场假的婚礼即将开始,他多少还是有些怅然。
过了一会,他说:“我酝酿一下情绪。”
方卓群:“……”
方卓群看了一眼在玩连连看的陆星平。
陆星平把手机递给他:“帮我赢几局,我也要酝酿情绪。”
方卓群:“……”
-
乔南期家。
夏远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时不时就瞧一眼楼梯的方向。
乔南期在楼上的卧室里。
他靠在枕头上半坐着,裹着被子,手里拿着那份纸质的请柬。
请柬上的日期是今天。
赵嵘和陆星平两个人的名字大剌剌地印在上面,每看到一眼,便刺他一次。可他仿佛自虐一般,仍然止不住的看着。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看了这份请柬多久、又看了多少次。
请柬边沿已经被他捏得起了褶皱,上头的每一个字他闭上眼睛都能背下来。
夏远途劝他往前看,余生中总会遇到下一个人。
不会的。他心里只装得下赵嵘了。
他也尝试了逼自己放下。
他抄了一万三千四百多遍“新婚快乐”,好不容易才能逼迫自己,给赵嵘发这四个字。
可到了此时此刻,他仍然无法接受,绝望而又绝望地挣扎着。
他一想到,今晚婚礼之后,也许赵嵘和陆星平会在什么地方,做着一些以前他和赵嵘会做的时候,他就难过嫉妒到要崩溃。
仿佛心里长出了荆棘,拔不掉,还愈发缠绕着他,越来越紧。
眼睁睁地看着赵嵘和陆星平结婚,看着赵嵘和一个并不是那么爱赵嵘的人结婚……
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
——可他必须做到。
乔南期盯着那份请柬又看了一会。
墙上挂着的机械钟一点一点晃动着,缓缓带走时间。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缓缓偏斜着轨迹,缓缓地、倾斜着刺入乔南期的双眸中。
他手中骤然一个用力,将那份请柬揉成了一团。
硬纸折起的声音闷闷的,掌心被请柬的边沿划过,带来顿顿的痛感。
让人清醒了一些。
片刻。
他眸光微沉,收敛了神情,握着那已经被揉成团的请柬,起来了。
客厅里。
夏远途今天抉择了一番,并没有直接去婚礼,也没有去给陆星平当伴郎,而是选择来乔南期这里。
毕竟一边是朋友,另一边也是朋友。
乔南期什么性格,他可太清楚了。虽然他这位从小到大的朋友有着自己的原则和骄傲,但骨子里实在是太固执了,万一真出点什么事,那岂不是两边都不好看?
虽然夏远途也不清楚,赵嵘怎么几个月就和陆星平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赵嵘是和乔南期分手后再和陆星平在一起的,于情于理,他也没有劝着陆星平不要结婚的道理。
于是他只能来这里,盯着点乔南期。乔南期要是不去,他看着,以防这边出事。乔南期要是去婚礼,他陪着,也能防患于未然。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上午了。
夏远途心想着看来今天乔南期不会去婚礼,却听见楼梯处传来脚步声,乔南期缓步走了下来。
他显然已经收拾过自己,略显颓丧的胡茬已经没了,头发连发梢都是顺和服帖的。一身西装革履,内里是一件熨烫到比领口找不出一丝褶皱的白衬衫。
再周正不过,再正常不过的去婚礼现场该有的模样。
他那双这几日都暗淡无光的眸子此刻居然装了些许锋利,深邃幽然,一瞬间,仿佛那个好几个月赵嵘还在身边的乔大少。
他走下来,拿了车钥匙,沉声道:“去婚礼。”
随后,他根本没有停留,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夏远途被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搞得猝不及防,懵了一下,快步走上前跟上去,坐上了副驾驶座。
乔南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踩动油门,朝着请柬上写的婚礼地点开去。
两边的景物飞快向后倒退着,夏远途咽了咽口水,看着乔南期这表面万分正常的样子,只觉得愈发不妙。
他试探道:“老乔,到了之后,你打算……”
乔南期面色不变,目光却越来越重。
“你怕我惹事。”
夏远途一噎。
“我确实是去惹事的。”
夏远途直接忘了自己坐在车上,猛地一把站起,头顶撞上了车顶,差点没把他自己撞傻了。
安全带扯着他坐了回去,“我靠——”
乔南期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嗓音沉稳,语气坚定地说:“我和陆星平谈过两次他和赵嵘婚礼。”
乔南期显然有些话要说,夏远途揉着头,刚想说话,此刻立刻闭了嘴。
他安安静静地听着。
天穹碧蓝如洗,偶有白云过隙。
车流中,引擎声和鸣笛声交映不断。
乔南期一字一句缓缓道:“第一次,他和我说他要结婚,却没有和我说和谁。第二次,我问他真的爱赵嵘、比我还爱赵嵘吗,他选择了沉默,一个字都不敢回答我。”
“我要去问他第三次,在他们的婚礼上。”
“如果他敢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那我……”
那他再不愿放下,再难过,甚至难过得想去死,他也会死在赵嵘看不见的地方,找个冰冷的雪地静悄悄地把自己埋了。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话锋一顿,改口道:“但他如果到这个时候都不敢许诺、不敢肯定……”
他方才那些话还说得有条不紊,字字铿锵,同他以往处理公事时没什么区别,态度坚决地让人无法反驳。
可说到这里,他却仿佛压抑不住了一般,嗓音微微抖着。
“我不会让他们结婚的。”
“哪怕是让我卑鄙地告诉赵嵘我所有的过去和身世,哪怕让我在婚礼上所有人的面前跪下来求他,让我放下所有的尊严面子,哪怕只是让他稍微可怜我、对我有那么一丝一毫地心软……”
“如果这样还不行,我可以逼陆星平放弃,他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他不愿意放弃,我就毁掉陆家,我让他再也配不上赵嵘。”
“只要赵嵘松口。”
只要赵嵘今天不和陆星平结婚。
只要赵嵘愿意将这场婚礼拖延一点,愿意去找一个比他更爱赵嵘的人。
赵嵘已经在他这边承受了十几年的沉默。
往后余生中,和赵嵘在一起的那个人,必须比赵嵘爱那个人更爱赵嵘。
那个人甚至可以不是他——如果赵嵘真的再也不愿接受他。
但那个人,要比他更喜欢、更爱赵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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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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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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