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静不再在餐桌上特意给瞿桦布菜以示对他的关心,只有他自己的时候,她也不再拿话敷衍他。偶尔谈话,穆静便请教瞿桦一些手术方面的问题,给他一个发挥的空间。
她对男人的认识最初是从她父亲那儿来的,她的父亲最喜欢对着母亲讲他的发现和理论,穆老师为了夫妻间的和谐有时也表现出对丈夫的崇拜,这时她的父亲老方就飘飘不知所以,然而穆老师大多时候都有工作要忙,没时间敷衍他,他们兄妹姐弟三个对着老方的理论也毫无兴趣,好在外面崇拜他的人有很多,他虽然有行政职务,但他也技痒挤出时间给学生开课。有一段时间,穆静甚至觉得男人都是好为人师的,而解决方案也只能是真去做老师,学生为了考高分,甭管讲课的人多么不着调也要扒开字缝去研究他的讲义。至于不做老师的男人们,无处安放的见解至少有一半要奉献给自己的妻子或女友。她的哥哥乐意给他嫂子普及物理知识,而她的前男友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喜欢跟她讲现代剧作,至于他的弟弟,不仅烦被人教,也烦教人,可他是个孩子,不算是个男人。
她给了瞿桦在家为人师的机会,像瞿桦这种爱呆在医院的人,对手术总有许多要说的。但这着并不灵,瞿桦更喜欢听穆静说,她说的同时他用手指给她进行全身检查,这比较符合他们白天的职业。
瞿桦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本油印的生物数学讲义,请穆静看了给他讲一讲。穆静情愿在这方面帮他,省得在别的方面敷衍他。瞿桦白天要么在手术台前站着,要么在门诊坐着,有时晚上还要值夜班,回家来他只愿意躺在床上听穆静讲课。瞿桦一边听,一边用手指给穆静检查身体,穆静让他不要这样,瞿桦说没关系,这样也不妨碍他听课,他听得懂。他是医学生,数学也是有点儿底子的,中学的时候数学竞赛拿过市里一等奖,他因此在中学时拿了大学课本自学,自学过程中意识到自己天赋不够,放弃得很干脆,高考时直接报了医学院。这点儿底子不够搞研究,但一心二用地听课倒是够了。穆静的课到后面讲得很艰难,她很难完整地说一句话,可她又要坚持把话说完,瞿桦还总是插嘴提问。她的课开始时很有准备,结束得却往往很突然。
为了感谢穆静给自己讲课,瞿桦问穆静有什么要求。穆静说能够帮他她已经很满足。她又和瞿桦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才提到她的弟弟。老瞿虽然一直主动说要把方穆扬接过来,可都是大而化之的,接来住哪件房问题他却从没考虑过,虽说来了可以再安排,但那意思还是差些的。穆静委婉地问家里有没有多余的房间,她的弟弟小时候拿过少儿画展的大奖,这些年一直在画画,瞿桦要是想跟人谈论油画的话,等弟弟来了,可以和他交流。
瞿桦想起了火车上的画册,那或许是为她的弟弟准备的。
瞿桦没指出穆静话的问题,他仍记得穆静曾跟他说,他的小舅子连自理能力都没有,全靠人照顾,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和人谈论油画。不过即使能,他对和方家老三谈论油画也没什么兴趣,他还是更对他的病情感兴趣。他一直在等着穆静跟她讨论弟弟的病情,那曾是他们头几次的一大话题,但一个月之后再见面,穆静却再没主动谈到过,除了不信任他的人品,对他的专业大概也不怎么信任。他自己说不清哪个更令他不快,大概是后者。奶奶的情况越来越好,即使穆静不跟他提,他也会主动提。
瞿桦似乎很支持他的小舅子过来,他对穆静说:“这件事我跟爸妈说,你就不用管了。”他母亲听了瞿桦的理由,不免说哪有把妻弟接过来做病例研究的,就算这么想,也不能和穆静这么说,多伤人家孩子的心。因为怀着对儿媳的愧疚,瞿桦的母亲特意为儿媳的弟弟安排了一间向阳的大房间,婆婆和公公虽然都同意把方穆扬接来,但原因则不同,老瞿是欣赏方穆扬的为人,而他的老伴则是因为他是儿媳的亲弟弟,接过来也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
就连买票的事也是瞿桦帮的忙,他特地给穆静买的卧铺票。在筹备把方穆扬接过来的过程中,两人说的话也多了许多。主要是穆静说,因为弟弟要过来一段时间,穆静当然不能让人讨厌她的弟弟。她说的都是弟弟的优点。
别的知青抱怨乡下苦。弟弟却写信同她说,乡亲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一辈子,他呆几年怎么就不行了,他呆得很好,还有老乡给他猪油烙饼给他摊鸡蛋。
“他在哪儿都能找到生活的乐趣,其实他一年也就能吃上几次鸡蛋,给我来信总提,好像天天能吃到似的。他很喜欢乡下,觉得一直呆下去也没什么。”穆静心里却觉得是有什么的,人家再苦些,也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他去了,就是一个无根的浮萍。然而还是没写到信里,也不完全是因为这话不正确。她了解弟弟的性子,到了乡下新鲜几个月觉得比家里还好是很有可能的,可要是让他呆长了不挪窝,他也受不了,可他除了给她报喜还能说什么呢?说他就算吃张烙饼也得靠着老乡的好意,他就算能给她报苦,她难道能帮得上忙吗?他要是真想一辈子在那儿扎根,也不会在无家可归的时候还要住在别人家里休探亲假了,要是不休探亲假,也不会救人,现在也不会还在医院里。
穆静尽量跟瞿桦说弟弟好的方面。方穆扬那时还给她邮过几张画,都是很欢乐的,要么是乡下饱满的高粱穗,要么是一只大鹅扇着翅膀后面围着一群鸭子……这些署名方穆扬的画她都邮给了美院的老师,想为他争取一个上大学的资格,然而没有一张有下文,画也没寄回来,要不然还可以带给弟弟看看。
穆静没有讲那天画册的事,瞿桦也没有提。瞿桦问穆静要不要他陪她一起去,穆静说她一个人就可以。那是姐弟二人为数不多可以私下相处的时光,然而她还是很感谢瞿桦,给他讲课时更细致了些,然而她在床上总是没有机会讲完。
回家乡的前一天,穆静接到弟弟的来信。
信上说他结婚了,上面还有他和费霓的画像。
穆静很为弟弟高兴,他恢复了记忆,妻子对他很好,出身还根正苗红。高兴的同时还有一丝怅然,而那怅然是不足道的。
布置好的房间和买好的卧铺票都失去了用场。
瞿家人已经准备好了欢迎她弟弟,她自然得说明情况。她把方穆扬写的信给瞿桦看,同瞿桦说起费霓:“想不到还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对他不离不弃。”她不是这样的人,也遇不到这样的人。她转头对瞿桦说:“谢谢你。”
她从来不认为她和瞿桦这样的夫妻有互相扶助的义务,他每帮她一次,她都觉得意外之喜,就像当初在火车上遇到他一样,那时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理应感激,也仅是感激而已。
这天晚上,瞿桦没要求穆静讲课,穆静主动给他讲,他每星期还有夜班,再不抓紧讲,等她走了,就讲不完了,她不知道这对瞿桦的用处有多大,可她只能做到这样。
她读计算数学专业的时候,在国内还是一个新兴学科,如果她的出身可靠,是有机会参加重要项目的。或者她早生几年,虽然成分不好,但像哥哥一样已经做出了成绩,也是有机会参与的。但她两不靠,如今她结了婚,相当于获得了半张入场券。瞿桦去吻她的耳朵,她浑身发颤,就连她的声音也是颤的,她问瞿桦:“能不能听我讲完了再做?”
瞿桦对她说:“今晚没说完的,咱们明早再说。”
到了早上,瞿桦在家里饭桌上突然提起昨晚穆静没讲完的问题,这在别人看来是很正经的,然而穆静接下来夹菜的动作都会变得很不自然。
瞿桦母亲这时插话:“老二当年参加数学竞赛拿了一等奖,差点儿上了数学系。当时中学生月刊还报道过他,这本月刊我现在还留着呢。当时你爸买了得有三十本,都送人了。”hτTΡδ://WωW.sndswx.com/
老瞿在这时说道:“你记忆出现了问题,我哪有买那么多本?”他虽受过妇女解放的教育,但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觉得儿子太塌家里男人的台。不过他当时也还挺高兴,虽然儿子没随自己的意,可他起码能靠自己上大学,不用沾自己的光,不像他认识的某些人,孩子成绩一塌糊涂,水平连个最差的学校都考不上,还要占一个大学名额,简直丢脸至及,要是他有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哪儿艰苦他送哪儿去锻炼。
穆静想起当年她也上过那本月刊,也是因为竞赛获奖,月刊关于她的报道最多,还登了她的照片,都是一等奖,而她的篇幅最多,是因为月刊的主办方就在她的家乡,主编恰巧认识他的父亲,就重点采访了她。那时她还年轻,关注点都在自己身上,觉得照片把自己照得非常的做作,连看都不想看,对月刊上的别人丝毫不感兴趣,也就不知道瞿桦和她参加的是不是一届。
她并没在饭桌上提起这一经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而且瞿桦一个医学生,数学竞赛拿过奖确实可以作为一项谈资。她这个专业,这个年龄拿中学时得过的奖炫耀实在太小家子气了。
穆静私底下给以前的吴教授去了一封信,老吴前两年从农场调到了分校,虽然职级不高,却是一个项目的负责人,她跟老吴打听些分校的情况,顺便还寄了些她和瞿桦的喜糖。回信很快,信里的话也很直接,本来她在想办法把穆静调过去,项目组正缺人,但既然穆静结了婚,她只能祝她新婚快乐。穆静看着信苦笑,老吴这些年被命运搓扁揉圆说话还是这么直接,不像她,变得太厉害。她从信里读出来,她其实是有希望调过去的,虽然有困难,但现在因为她结了婚,老吴认为她肯定不会放着福不享调到那边去。
她马上又给老吴写了信,讲她想调过去的决心。
老吴马上回信,他们这边有个人想调回到穆静所在的城市,但一直找不到人跟他换,要是穆静想过来,位置也有了。只要双方同意,同系统跨地区换工作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而且穆静现在的出身问题也解决了,只要能搞定家庭。老吴虽然自己到现在还未婚,但对穆静,还是劝她好好考虑考虑,毕竟现在的家庭能帮她解决许多问题,以后未必能找到更好的。
穆静调工作的事和瞿家人谁都没说,平常该她做的她照样做。
她在上课或者备课时都不可避免地想到瞿桦,这种时刻并不算多,可每次想到都会脸红,倒不是害羞,而是羞臊,她的专业竟天天被他拿来在床上调情,而更令她羞臊的是,每当瞿桦向她抛出一个十分正经的问题,她就会自然联想到那方面去,而有时他只是单纯地跟她讨论,并没别的意思。瞿桦的数理基础比她现在学校的大部分学生都要好得多,学校里的这些人很少受过完整的中学教育。当然瞿桦这个程度,穆静也很难和他平等地交流,然而他是个医生,还是个专业水平的医生,穆静对他这方面较为宽容。
晚上她照样给瞿桦上课,因为感到了时间的紧迫性,语速也比平常快了些,然而瞿桦总是把她的话给弄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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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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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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