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后脑勺,脑袋稍稍前倾着,而后开始揉捏面部的骨骼,他那张原本还算宽阔的脸不知不觉变得尖刻起来,在这暗淡的环境中,有种说不出的渗人感,犹如一只老鼠!
我敢保证,此刻他若是走出去,比外面游荡的那些死人还要像妖魔鬼怪。
“这是……隔墙有耳!!”
我立即辨出了这种本事,颇为兴奋。
五花八门的神奇本事我已经不止一次见了,什么趟山问路、篡骨寻芳,兴趣极大,不免多看了一些这方面的东西,这方面的记载真武祠里有的是!
而这隔墙有耳,恰恰是众多本事中最难练就的一种!
五花八门,这些行当皆有荤素之说,素行和玄门没什么关系,就是做寻常买卖的,荤行便有些了不得的本事了,又称腥道。
这隔墙有耳,正是皮门的腥道中人特有的本事。
十个皮门汉,一个顺风耳。
顺风耳说的就是隔墙有耳,十个皮门里的人只有一人会这等本事,可见其难度,据说想要练就这门本事,那是要遭大罪的,不比土行孙那等把人塞在铁管子里练的缩骨功简单,甚至还要更难三分。
所谓皮门,指的就是旧社会那些卖药材的,又叫“挑汉儿”。
这些卖药材的,都是自己上山采药的,收购了药材,倒手卖的那叫二道贩子,跟皮门是没什么关系的。
山上的药材有好有坏,能不能采到那种生死人肉白骨的宝药,不仅考校人的眼力和手段,更是运气,有些挑汉儿一辈子可能都遇不着一株,可皮门懂得“隔墙有耳”这门本事却没这方面的顾虑。
据闻山中的那些老药,一个个的都跟成了精似得,有时甚至会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这声音人是听不见的,用科学点的话来解释,就是说这等声音频率不在人耳朵的接受范围,练了“隔墙有耳”这门本事,可短暂移动人耳内的软骨,甚至是耳廓的形状,如此一来就能听见这些声音了,皮门的腥道汉进了山只需要趴在地上听一听,便知道这山里哪里有老药,不过他们多数时候却不肯用这等本事,说是那些老药有了灵性,救人性命其实就是一命换一命,采摘这种老药有干天和,迟早要倒霉,索性大家就不去练这门本事了,为了那些采不得的东西遭罪不合适!!
类似于这样的禁忌本事,五花八门里其实还有许多,我以前也特好奇的问过老白,他到底懂不懂,可这孙子不肯说,只是神秘的笑一笑,一脸的高深莫测,我以为他是不会,所以在那装犊子,如今看来,那时我却是想岔了!
有了他这份本事兜底,我心里悬着的巨石放下了,安心在一旁等候着。
二片叔说这些往来亡人用饭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可这四个护身饿鬼是个例外,他们在此盘桓已经有一阵子了,插在小米里的三炷香渐渐熄灭,而后唤来一旁打盹儿的三姑,又点了三炷香。
香燃到一半,老白收回了耳朵,揉搓着面部,很快恢复正常,不过动用这等本事好像挺伤神,只见他满头大汗,面如金纸,看着疲倦到了极点,冲着我们挥了挥手,而后猫着腰离开了。
回了房,老白“噗通”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累得哼哧哼哧直喘粗气,端起水壶“咕咚咕咚”就跟饮驴似得猛灌一气,这才狠狠把空水壶拍到桌子上,长叹一声说道:“没错,都弄清楚了,小卫子一猜一个准儿,还真特娘是水王爷那孙子要对咱们下手,本来他们也要赶来的,不过路上遇到了一个女人,被拦截下来了……”
说到这里,老白眸光闪烁,睨了我一眼:“那四兄弟说了,刚刚进了山西的地界儿,水王爷他们在路畔休息的工夫,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就在他们对面坐下了,女人手里拎着个酒葫芦,仰头‘咕嘟咕嘟’兀自饮酒,水王爷和你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邢伟!对,就是这个人,他们俩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女人看了片刻,然后水王爷忽然一把把那邢伟拉到了身前,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女人甩出了手里的酒葫芦,把那个邢伟都给砸的飞了出去,跟条死狗似得趴在路边,一直咳血,水王爷趁着这个机会,掉头撒丫子就跑,头都没敢回,那速度……堪称风驰电掣!
那女人不疾不徐的站起来,看了邢伟一眼,说他的狗命是属于另外一个人,她却不好越俎代庖,否则以那厮的小心眼,怕是下回见面必定会撅个嘴不理会人……
说完,那女人径自扬长而去,循着水王爷逃命的方向追了下去,依旧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洒脱慵懒模样……”
我闭着眼睛仔细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
白衣白裙,拎着酒葫芦,如酒鬼般兀自饮酒……
这等洒脱之人,世间唯一人!!
“青竹……”
我垂头无声叹息:“还是低估了她……”
青竹有多厉害?
这个问题我已经盘算了不止一次了,每次当我觉得找到答案的时候,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又看走眼了。
踯躅了无数次,我下了定论——应当和我师父差不多!!
可现在看来……不止如此!
我师父已经是半步天师了,水王爷依旧不怵,然而见了青竹,他甚至连抵抗的心思都没有,一把拉过邢伟当了挡箭牌,撒丫子就跑……足见他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至于青竹留下了邢伟,她说的那个人……八成就是我了!
这份心意我自然是感激的,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邢伟害的,手刃此人几乎成了我的执念……
只不过好好的一件事,为什么从她嘴巴里说出来就那么古怪呢?
什么叫小心眼?什么叫生气了撅个嘴不理人?
这绝对是污蔑!
“她不是去打探惊蛰父母的消息了吗?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又去拦截水王爷了?”
鹞子哥蹙眉:“难不成那水王爷还在纠缠惊蛰的父母?”蜀南文学
随即,他大概是见我神色有些郁结,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清楚,不过这四个老鬼口中说的那个女人,八成就是青竹了。”
老白幽幽叹息一声,望着我说道:“小卫子,你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吧,我看你俩跟个好哥们似得待在一块就心里直突突,一会儿共用一个酒葫芦,一会儿挤在一张躺椅上,也不怕哪天惹火了她……你也听到了,那个邢伟被她一酒葫芦砸的差点半身不遂,你和那个邢伟的本事不相上下,哪天她要是真对你动手了,怕不是得一巴掌拍死你……”
又不是我想跟她待一块,是那女人大大咧咧,浑然不忌讳!
我心里暗自嘀咕,却不好和他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敲了敲桌子,没好气的说道:“先别管那些了,继续说眼前的事儿!”
老白点了点头:“水王爷来不成了,现在忙活的就是阴人客栈里钻出来的那些个东西了,负责这事儿的……那四兄弟称其为首领,也不知道这个首领,和那个屠夫和老神仙是不是同一位,总之,就是这个东西召齐了许多阴人客栈里逃出来的凶物,如今基本上已经聚拢在那个神仙洞里了,这四兄弟是最后一茬儿,从秦岭那边赶过来的。”
说到这里,他一摊手:“事情明摆着的,那个神仙洞咱们怕是去不成了,如果单单就是个屠夫,或者说这山里的挑梁小鬼,咱们拼了也就拼了,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可现在事情的性质变了,阴人客栈无善茬,来一个都不好对付,遑论是这么多,拼不过啊!至于白霖那姑娘……生死有命吧!”
张歆雅一下子挺直了脊梁骨,下意识的抓住了我的袖子,脸上神情几番闪烁,最终还是松开了手,颓然倒在沙发上。
我知道,她其实是想去救人的,可开不了这个口,白霖的命是命,我们这儿的六个人也是六条性命,不能为了救一个人,推着六个人往圈套里钻!
其实在无双说出那四兄弟来历的时候,我就隐隐有了不妙的感觉,如今不过是得到了证实而已。
心里有了准备,压力反而没那么大。
我倚靠在沙发上轻轻揉搓着太阳穴,脑子里在整理着整件事情,沉思片刻,起身询问老白:“那四个护身饿鬼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离开?”
“应该还得一阵子!”
老白说道:“它们过的可没有他们口中那位首领舒坦,听它们说,从阴人客栈里逃出来以后,水王爷就让它们散开了,躲进秦岭里再没出来,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自然得享受一番香火!”
我幽幽道:“白霖是不能放弃的,她遭这罪,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几个,这时候开溜,是不讲道义!”
张歆雅狂喜,扶着沙发连忙站了起来:“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是有个法子,应该可行,就是有点冒险……”
我又反复思虑片刻,确认没什么遗漏,便狠狠点了点头:“没错,值得一试!咱们这就收拾东西出发,一定要快!”
……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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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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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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