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中有一个院子,周围种满了紫堇花,春日时一簇簇垂下来,漂亮得很,只是重重掩映,将里面的人藏得很深。
今年六岁的小皇帝身高刚满三尺,提着金色的龙袍下摆跨过门槛时,还有些吃力。
他吭哧吭哧跨过去后,就一路小跑奔到卧房,小脑袋探出去到处找了找,一捕捉到那抹深紫长袍的人影,就高兴地黏过去,一边抱住人大腿撒娇,一边端着礼仪,软声喊:“舅父。”
被他称作舅父的人衣袍微动,弯下腰来,将他抱起放到膝头,闷闷地笑了两声,声音从胸膛中震动着传来。
“小诺来了。今日太傅夸你了么?”
小皇帝正是喜滋滋来炫耀的,一被问到,就赶紧点头说:“有,夸我了,夸了好多呢!”
黎夺锦又笑了两声,摸了摸他的头。
小皇帝依偎在舅父怀中,他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他生出来就是皇帝,只有母后,没有父皇。
好在,他有舅父,舅父给他的疼爱与母后给他的一样多,在外面,舅父替他处理所有他现在还听不懂的大事,让他快快乐乐地长大,多学知识,以后就能当一个好皇帝。
小皇帝很信赖舅父,不过,舅父对外总是威风凛凛,可他有个小皇帝理解不了的毛病,他只爱独处。
小皇帝自个儿有一院子的玩伴,还有十几个伴读,最不缺人陪,而舅父不忙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待着,看起来孤零零的。
“哎。”小皇帝有模有样地叹了一口气,伸出小手摸了摸舅父的下巴,表示很怜惜。
“舅父今日又在看花了么?”
“嗯。”
黎夺锦低声应了他一句,将他抱在膝头,轻轻晃着。
日头已经落到了朱墙上,藏起半边橘红的脸,绯色的日光照在花树上,别有一番静谧。
黎夺锦出神地盯着那几株紫堇花树,风过掀起一阵阵波澜,花叶之间的空气渐渐扭曲,中间竟然缓缓凭空浮现出一幅画面,好似花树之间突然冒出的一面镜子,映出了许多彼世的情形。
画面中,周围都是没见过的各色高楼,平整的深灰色路面,还有服装也大为异样的人群。
黎夺锦早已确认过,这幅画面只有他能看见,只有在特定的机缘巧合之时,才会浮现。
黎夺锦第一次看见这幅画面时,只疑惑了很短的时间,便明白过来,那是另一个世界。
与他们这儿毫不相同的世界。
花树之间的画面中,几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子并肩走过来。
她们的头发或长或短,甚至还有不同的颜色,彼此说说笑笑,好像很是开心。
只可惜,黎夺锦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没过多久,她们的脚步停了,其余几个人挥着手告别,黎夺锦的画面中,只剩下了最中间那个束着马尾、额发乌顺的女子。
阿镜。
虽然模样有些变化,可他一眼便认得。
黎夺锦的呼吸微微滞住,手心也忍不住攥紧,无意识地握痛了膝头小皇帝的手腕。
小皇帝微微瞪大眼睛,但却没有出声,反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放得更轻。
他知道,舅父在盯着花树发呆的时候,是不能打扰的。
上一次,有一个婢女在这样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碗,舅父被吓醒过来,又看了一眼花树,就突然勃然大怒,大发雷霆。
小皇帝从没见过这样暴怒的舅父,那一回被吓哭了,还是母后亲自来接他,把他抱回宫里去,哄了好久好久。
母后告诉他,舅父以前脾气本来就不好的,以前还有头疾,犯起病来,谁都劝不住。
后来,是有一个女子替舅父治好了病,可那个女子已经不见了,所以舅父很想她。
母后说,每当舅父在看着花树时,就是在想她,这种时候,一定不能吵扰舅父。
小皇帝很乖,谨记着母后说的话,乖乖地缩在舅父腿上,一动不动,双眸紧张地看着舅父的侧脸。
那样的神情,小皇帝不懂。好像一个人沉浸在了痴想之中,时而悲苦,时而喜悦,但都流转在眼角眉梢之间,不能完全溢出。
六年前,黎夺锦发第一次现他能在这个奇异的画面中看见阿镜。
他隔着扭曲的空气看见那个怪诞的世界,觉得十分惊奇,阿镜却身处其中,十分畅快,就如一条入水的鱼。
黎夺锦试图对着画面呼唤阿镜的姓名,可惜,或许正如他只能看见模样,而无法听见阿镜的声音一般,阿镜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次也不曾回应过他。
时间久了,黎夺锦就渐渐明白过来,阿镜不是不见了,她只是在那个世界过得好好的。
每当日光或雨水充足的时候,黎夺锦就有机会在花树之间看见这幅奇异的画面。
以前,黎夺锦觉得阿镜性子孤僻,不爱与人说话。可阿镜在那画面里与人出游,说笑谈天,好不自在,周围的人都很喜欢她。
黎夺锦曾深深反思自己,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他不应该拿阿镜的性命去冒险,但除此之外,他是以一颗真心在呵护着阿镜,给了她所有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他也总有种执念,觉得只要阿镜没有死,他就可以挽回一切。
可在那花镜之中,他看到阿镜享受着他从未见过的食物,看他从未看过的风景,阿镜从来没有想起过他,也从来没有需要过他,她的日子里,到处都是纯粹的高兴。
黎夺锦才忽然明白过来,他所拥有的“最好的”,对阿镜来说,或许不值一提。
年复一年,黎夺锦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除去必要的忙碌,他便是守在花树前,等待一抹最橙亮的夕阳穿过花树,或等待雨串成珠落下水幕,让他可以再窥见另一个世界的阿镜。
有一回,月光晴朗的夜晚,他目睹到阿镜被人挡住去路。
黎夺锦下意识按紧了案边的弓/箭,目光凶狠地盯着那人,生怕他伤害阿镜。
花镜中阿镜停了下来,听那人说话。
那男子支支吾吾半晌,最后却好似只含糊吐出几个词,说完之后,自己也是一脸懊悔之色。他身后站着好几个像是朋友模样的人,不断地推搡起哄。
阿镜大约也没听懂,茫然回答了几句,摆摆手告别。
黎夺锦一开始也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但很快他想通了。
那男子大约是在暗暗地追求阿镜。
想明白这件事后,黎夺锦左臂上的疤生疼了一晚。
他触碰不到阿镜,也更无法阻止。
他连那一个世界的阿镜在发生什么都无法随时随地知晓,又怎么可能去干预?
黎夺锦曾经以为阿镜是自己专属的佛女,可原来,她还有另一片广阔无垠的天地。
他给阿镜的财宝不是最好的。
他给阿镜的爱也不是最好的。
曾经,他想过与阿镜最好的未来也就是将阿镜纳为妾,可那个世界,连妾的说法都没有。
他对阿镜来说,还真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一直以来,都是他依赖阿镜,而并不是阿镜非他不可啊。
黎夺锦原本在阿镜面前仅剩的底气和骄傲,也终究被彻底击溃。
一年很短,一年之中,更是只有紫堇花开时,他才能看到那面花镜。
一旦紫堇花树枯凋,他便只能等着下一个春日的来临,如此年复一年,到如今,已经有六个年头。
夕阳落尽了,花镜消失。
黎夺锦轻轻叹息一声,缓缓松开全身紧绷的力道。
他将怀中的小皇帝放下,让太监送小皇帝回去,自己则散落长发,躺在了孤枕上。
万人之上的国舅,每日都重复着这样的寂寥。
第二日,灿阳又升起来了。
黎夺锦坐在花树前的藤椅上,一瞬不瞬地凝望。
这一回,花镜很快就出现了,阿镜的身影也出现在其中。
她经过一幢大楼,有一个人将一张彩色的纸塞进她的手里。
阿镜接过那张纸,拧眉看了好一会儿,好像在努力理解纸上的内容。
花镜也顺着她的视线,映出了那张彩色纸上的字。
【全新升级穿书系统,各色各样的故事等你体验!以下是可公开的角色信息:黎夺锦……】
阿镜看了一眼,大约没看懂这奇奇怪怪的宣传,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塞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中。
花镜渐渐消失,最后一个画面,是阿镜背着包一步一跳地走远。
黎夺锦怔坐在藤椅上,整整坐了一天。
他在那张纸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人物。穿书。剧情。
很难理解,但却不难才想。
原来他只是虚构出来的角色,而阿镜,从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阿镜从未属于过他。
仿佛被解除禁锢一般,黎夺锦挣脱了以前的所有认知,也记起了一些他原本根本没有印象的事。
——他在大殿中,用一把尖刀刺穿阿镜的胸膛。
那个画面曾经出现在他梦境中,原来那并不是一场单纯的噩梦,而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
阿镜靠近了他两次,还保留着被他杀死的记忆,而他根本不知情。
阿镜从来没有爱过他。
咔的一声,似乎从哪里冒出一声轻响。
大约是他身体深处某块血肉断裂的声音,也是他的执念终于破碎的声音。
黎夺锦佝偻着脊背,发了急症,痛出满头冷汗。
恍惚之间,刺目白光在天边乍现,黎夺锦侧靠在藤椅上勉强坐稳,凝视着那片白光,直到意识完全消失。
新帝名诺,在位的第六年,痛失国舅。
诺帝后撰书追忆国舅,形容他“风姿旖丽,常年抑抑,情深不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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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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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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