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胖子能应付得过来吗?没问题吧?”陆净问。
娄江木然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你们这一通折腾已经是最大的问题了……
“当然有问题。”有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娄江一怔。
这群二世祖里竟然有正常人,而且这个正常人竟然是仇薄灯,问题是,刚刚就是这家伙带头折腾啊……
仇薄灯转回屋里,在窗边坐下,一手肘在桌面分担重量,一手忽高忽低地抛着一枚骰子:“虽然人们都说‘上阵父子兵’,可连阁主都护不住自己的儿子,被迫把自己的儿子也带上了战场,这问题难道还不够大么?”
“什么?”陆净大吃一惊,“不是左阁主良心发现,终于决定重视一下他儿子了?”
骰子在半空一顿。
“陆十一,我让人给你拿六个核桃过来,需要吗?”仇薄灯关切地问。
“我要那东西干嘛?”陆净不明所以。
“核桃补脑。”
“……”陆净怒而拍桌,“仇薄灯!你不要以为我听不懂你是在说我蠢!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别打哑谜会死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渡和尚关好门,顺手将木栓挂上,“贫僧想,仇施主的意思是,一开始左阁主要求左施主待在无射轩寸步不出,未必是因对他心有嫌恶……恰恰相反,左阁主应该是一片拳拳父爱,他应该是认为仇施主、陆施主、半算子以及贫僧数位仙门贵客都在此处,又有陶容长老看护,能够保证左施主的安全。”
陆净有些明白了,但又有些不明白:“可这是在山海阁啊,他是少阁主,怎么待在家里比待在外面还危险?……等等。”
他猛地瞪大眼。
“该不会左胖以前被流放来流放去,就是因为这个吧……操!”
“看来还有救啊,陆十一。”仇薄灯凉飕飕地道。
“青蝠在静海出现一事蹊跷异常,贫僧斗胆猜测,或与山海阁内务有关,”不渡和尚看了娄江一眼,把当面揭短的“内斗”换成了比较委婉的“内务”,“左阁主初令左施主避匿不出,后又令他赶赴山海大殿,前后相违,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态紧急到左阁主无法再将左施主置于风波之外。一阁之主尚且如此,此会之凶险,不难猜测也。”
“那、那左胖子这一去,特么还真是去战场了!”陆净头皮一下发麻,“我还以为他爹能给他撑腰的!怎么听起来他爹都自身难保,那他去不就危险了吗?!他们山海阁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去把他追回来。”
娄江转身就要走。
“娄兄,你真的毫不知情吗?”
仇薄灯在背后开口。
娄江一顿。
“仇长老,您什么意思?”娄江转身,盯住仇薄灯的眼睛,神色罕见格外的冰冷,“您是不是想说,我对少阁主有什么不满?”
陆净看看仇薄灯,又看看娄江。
外边是电闪雷鸣疾风骤雨,屋内也是惊涛骇浪峰峦迭起。他知道仇薄灯向来心思玲珑敏锐至极……很多事情这家伙其实应该都是知道的,只因漠不关心所以不予理睬罢。可眼下这对话,还是超出了陆净的理解范围,一时间想当个尽职尽责的捧哏都无从下手,只能紧张地闭嘴。
“你心里也清楚,不是吗?你是左梁诗为自己儿子准备的铠甲。”骰子在仇薄灯纤长的指间转动,红点蓝点交错变幻,“他被人挑衅了,你要维护他的颜面,他遇到刺杀了,你要冲上去替他挡剑。你是山海阁第一天才,却要跟随在一个废物少阁主身边,做他的马前卒,车前兵。”
随着他的话,娄江脸上的肌肉轻微抽动,面颊的线条一根接一根绷紧。
仇薄灯仿佛没看见他铁青的神色。
手指一转,白石骰子被扣在手心。
“恩情这种东西能维持多久呢?”仇薄灯支着头,语调散漫随意,“迟疑恍惚到甚至忘了应该护送少阁主前往山海大殿……有不少人在拉拢你吧?很难抉择,是么?”
房间里静悄悄的。
娄江双手不知不觉攥紧了,关节泛白。
陆净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看看那边。
最后,他退到仇薄灯身后——主要是怕这家伙说话太尖锐,娄江最后忍不住动手揍他。但另一方面……从娄江的反应来看,仇大少爷似乎说对了。
陆净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ΗtτPS://Www.sndswx.com/
诚然,作为一个合格的纨绔,陆净早就习惯一堆人前拥后簇了,可娄江不一样。
娄江也是和他们一起闯过生死的人,也是朋友……尽管娄江扮演的总是“老妈子”的角色,但没有老妈子,纨绔们的日常生活不就乱成一团了?可站在娄江的角度想想……人家是山海阁第一天才,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精英骄子,放到其他的门派去眼睛早长到额头顶上去了,那个应玉桥不就是个鲜明例子吗?凭什么要被一个废物呼来喝去的啊?
可陆净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第一次知道,朋友之间原来也是会有矛盾。
一边是这个朋友,一边是那个朋友,你要站到哪边去?你要拿什么来衡量?拿情谊的深浅,还是拿是非对错?
“如果做好了选择,”仇薄灯望向窗外,“就趁他不在走吧。”
……幸好左胖子去参加那什么劳子阁会了。
陆净想。
左月生在的话,这件事很难直接挑明吧……而任由它藏在那里,任由娄江一个人徘徊犹豫,就像放任一个伤口成为脓包一样,最后谁都难以回头。不过也未必就是“幸好”,仇薄灯有些时候其实心细如发。
或者说,只要他愿意,他能比谁都细心。
但胖子还是会很伤心吧?
好吧。
陆净承认,自己也会有点伤心,就一点……
出乎意料。
娄江脸色铁青许久后,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仇长老,您心里瞧不上山海阁,是不是?”
陆净大感诧异,这都哪跟哪啊,怎么就突然从“小厮去留”上升到“门第偏见”上去了?
“是不是?”
娄江冷然地问。
“是。”
“为什么?”娄江沉着地继续问。
仇薄灯收回视线,忽然笑了起来:“鱬城发生的事,你虽然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山海阁发生了这种事’这一事实。为什么?因为你知道类似的事……或者说,你清楚现在的山海阁到底是什么样子。”
“鱬城米贵如金,饿死者甚众,真奇怪啊,你们山海阁富甲天下,明珠为灯琅玉为石,就算不愿不敢与空桑正面相抗,难道救济些粮食也办不到?办得到,只是你们山海阁心里鱬城早就是一座死城……何必为了一座死城空废粮食与物力呢?很多人巴不得鱬城赶紧死吧?它苟延残喘一天,有根刺就继续扎在他们心里一天,提醒他们当中一些人,自己收了空桑多少好处,提醒他们当中一些人,自己当年如何无能懦弱。”
烛光照得他眉眼秾艳无双,说出的话却刻薄如刀。
“一管可窥天,一蠡可测海。”
“贪婪无度,塞耳闭目。”
“朽山枯海。”
仇薄灯抬起眼,漂亮的黑瞳带着冷冷的笑意。
“这样的山海阁,凭什么让人看得起?”
闪电点燃天地,狂风携裹暴雨。
………………………………
雨打在重檐歇山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却传不进殿内。
山海大殿面阔九间,立柱三十二,上刻金乌与浮云,斗栱柱头设一斗三升之重栱,将檐角高高挑起,势如雄峰。殿内明烛万千,错金银纹铜案依次排开,每一张铜案上后都跪坐一位有权参与决定山海阁命运的人,所有人的脸庞都被烛火照亮。外面狂风骤雨,殿中寂静凝肃。
铜案皆刻玄武镇海像,唯独左右上首两张除了镇海图,还刻了金乌载日图。
一张属于山海阁眼下的领袖,一张属于山海阁未来的领袖。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它总是空着的。今天,它命中注定的主人出现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默不作声地观察这位终于出现的少阁主。
左月生。
左梁诗以“愚钝顽劣不堪入目”把他的糟心儿子到处乱塞,左月生小的时候有一半的时间是在佛宗、太乙宗以及其他宗门渡过,美其名曰“与未来的仙门掌门人培养感情”。后来大了就不方便把宗门未来的领袖寄养别处了,于是就下放到山海阁统属的诸多小城小池去。是以,尽管他是山海阁少阁主,纨绔之名人尽皆知,但许多阁老还是头遭见到他。
能就任山海阁阁老的,皆是修为高深的大能,积威深重,平时随意一道目光都能令普通弟子战战兢兢。
此时此刻,被所有阁老锋锐的目光审视着的左月生竟巍然不动!
他脊背挺直地跪坐在铜案之后,小山般的身形被烛火映照得更加魁梧,在其后的影壁上投下狰狞魔神般的影子。他驾驭着夔龙与火凤,微眯眼睛,注视自己身前的铜案,却没有人觉得他是在怯弱,因为他脸上横肉紧绷,线条凶悍。
这是一位与他亲爹完全不同的少阁主,威风凛凛得让人侧目!
四下俱寂。
大家不知道这位少阁主走的到底是哪一套路数……这些阁老被奉在云端太久了,平日接触的人要么温文尔雅尊礼守仪,要么仙风道骨淡然洒脱,从未接触过开山劫道的俗世匪徒,再加上左月生神色凶狠,一时间都被震慑住了。
左梁诗眼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
别人不了解左月生,他当爹的还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撅尾巴拉的什么屎?……这小子胆气是有,但正常情况下绝对办不到在这么多阁老审视的目光前镇定自若。今天之所以能“山岳崩于前而色不变”,绝对是因为……
那条一看就太短了的金腰带。
眼不见为净地移开视线,左梁诗轻咳一声,示意阁会开始。
阁老们也暂时压下对不走寻常路的少阁主的审视,静了片刻后,遵循“大事前必有铺垫”的惯例,先谈起了一些琐事。
烛火摇曳。
几乎所有人都在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几乎所有人都在展开无声的衡量。
除了左月生左少阁主。
他不动如山。
勒!勒!勒!
肠子都要勒出来了!
不动如山的左月生猛盯铜案上的花纹,什么阁老什么亲爹全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满脑子只有“勒死老子了!”这么一个念头。
站着的时候,陆净就得和不渡和尚合力,才能把金腰带给他捆上。一坐下来,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腰带,瞬间发出了不详的呻/吟……所谓的“横肉紧绷,线条凶悍”完全是因为左月生得用尽全力提着口气,吸住肚子。
否则扣住金腰带的挂钩就会当场崩飞出去……
陆十一!你他娘的!坑死老子了!
左月生咬牙切齿,全神贯注地与腰带做斗争。
“少阁主。”
“少阁主!”
左月生猛地抬头,循声对上了一张……一张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脸!
“应阁老。”左月生还在提气吸肚子,不得不言简意赅,“何事?”
应阁老额头青筋直跳。
兜兜转转几个圈之后,他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步入正题后直接将话头抛给了从阁会开始一直巍然不动的左月生。他自认为自己话锋如神来一笔,既尖锐又风轻云淡,显示出他身为阁老对小辈的宽容。
没想到的是,左月生假装听不见不接话,非逼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尊称他为“少阁主”不可。
应阁老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老朽方才询问,少阁主如何看待玄武提前龟息之事?”
我操!中了!
左月生险些脱口而出。
一时间,他看应阁老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非要说的话,那是一种“押对题”了的眼神……在临走前,仇薄灯塞给他一块写了字的窗帘布,左月生在半路上一边走,一边时间瞅了两眼。
“字如其人”这句话在仇大少爷身上并不适用,他是个一等一的混世魔王,一手字却铁画银钩,风骨卓然。写在窗帘布上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却丝毫不乱,读着并不吃力。写的内容全都是仇薄灯揣测着,觉得阁会上将要出现的刁难,附带了一堆应答之策。
左月生当时还想着:咋,你仇大少爷还是阁老们肚子里的蛔虫不成?连他们要说什么你都猜得到啊?
不过,秉持着,不能浪费兄弟一番好意的心情,左月生还是边走边抓紧时间背了背。
结果!
岂止连他们会说什么仇大少爷都猜得到啊,特么地顺序都猜中了。
仇大少爷,真的还是人么?!
左月生的目光太过诡异,以至于应阁老被他看得居然后背隐约有些发凉,一时间不知道这家伙是单纯的二楞,还是长久的韬光养晦……左右视线交错,大殿空气凝滞,应阁老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或许不应该当这个“出头鸟”的想法。
不过很快地,这个念头就被应阁老打消了。
再怎么韬光养晦,左月生的修为明心期摆在那里,还能翻出天么?
“少阁主,”应阁老重重咳嗽一声,冷厉地逼问,“玄武提前龟息一事,您有什么高见?”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蜀南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美人挑灯看剑更新,第 64 章 威风凛凛精准押题免费阅读。https://www.sndswx.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