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木匠老爷爷的院子有人搬进来了!哇——”
羊角辫的小姑娘踩着摇摇晃晃的瘸腿凳子,扒着窗棂,拼了命伸长脖颈往对街的院子里看,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圆圆的。
好多——好多——
新鲜玩意!
大大小小的箱子,雕花的,镂空的,镶玉的,叫不出款儿的;形形色色的瓶罐,青花的,白瓷的,天蓝的,叫不出色的,城东山海铺里的都没马车上搬下来的多,更没有这新来的人家的精致儿——瞧瞧那新搬进去的屏风!烟儿柳儿一样的画儿!光一晒,还会变色!
小丫头左眼看这个,右眼看这个,忙活得差点把自己的眼珠儿转花掉,只恨亲娘少给生了两双眼。
“娘娘娘娘娘——”小丫头一叠声儿地哀求。
“行了行了,”纺织机边的妇人心一软,“把你妹妹抱过来,小心些,别摔了。”
“好嘞!”小丫头欢天喜地。
她脆生生地应了一嗓子,羊角辫一晃从凳子上蹦下来,猫腰把床上的碎花襁褓抱起来,稳稳当当地送到娘亲身边。瞅了瞅,见娘正低头咬线,腾不出手,就垫起脚把妹妹往娘放边角布的竹筐放。
一放下,人就小雀似的,飞街上去了。
妹妹被晃醒了。
一瘪嘴,就要哭。
“芽芽乖,娘给你讲《诸神纪》……”娘亲轻声哄,“就讲咱们城的槐神……三千年前,东洲大旱闹饥荒,饿死了好多好多人,偏生咱们槐城一个也没少……靠的就是咱们槐神开恩,硬是开了一整年的花……”
天光穿过槐树对羽而生的叶,落在地上,成了细细碎碎,一块块亮影。
柳家的大女儿椿雪出门时欢快得像撒了绳的幼犬,一到街对面的院门口,马上就怂得跟换了个人似的——对面院门口一辆马车下来了一个很冷很冷的年轻男子,不丑,比城里戏班子里最俊的武生还俊,就是一眼扫过来,莫名叫人打寒颤。
柳椿雪登时就怂了。
扒拉着街柱,只敢露出小半个脑袋。
好在,年轻男子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见东西搬得慢,一挥袍袖,几张剪纸落到地面,转瞬化为和其他人一般无二的劳夫。
仙、仙术!
柱子后边的柳椿雪激动得差点喊出来。
——她上次随娘赶集,就见过类似的玩意,是山海阁日计坊推出来的新玩意,叫什么“净尘小仙”,专门搭了个大高台子,给所有人演示,用块玉精就可以让它动起来,能扫地能叠衣服,能搬东西,能煮饭……还能帮忙看孩子!
椿雪当时就想,要是自家也有一个,她就不用帮娘看妹妹啦!就可以整天在外边玩儿了。
可惜净尘小使一个就要一百两银子。把柳家拆了卖,都卖不到这么多!
也就几个有钱人家还有一些富贵酒楼买得起。
一个两个三个……柳丫头数了数,足足二十个!货真价实的两千两银子!两千两!
城里的胡老爷和刘老爷不用较劲了!柳椿雪坏心眼地幸灾乐祸,这回山海阁一年一送的白金贴铁定得送到这新来的人家手里……就是新搬来的人家这么有钱,怎么不去买城东的大宅子,偏生看上了木匠爷爷的小院子?
二十位净尘小仙进进出出,不多时,就将院门口堆着的大箱小箱搬完了。
柳椿雪过饱了眼福,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去跟妹妹描述。
这时,那年轻男子从院里出来,走到还停在院门口的马车边,轻轻敲了敲车窗。他生得一看就冷,又冷又让人害怕,眼下敲车窗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连带着,脸庞都在亮亮暗暗的叶影里温柔了下来。
……欸?诶诶!
柳椿雪惊讶地瞪大眼。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地,对面那人一下子看起来不冷也不凶了?!
这是什么新的仙法儿吗?!
槐城小丫头大受震撼,连脚都忘了迈,就听见街对面的马车里,模模糊糊传出了声音。原来,车上还有人没下来。马车里的人说话后,年轻男子很浅很浅地笑了一下——他居然会笑!!!
冷淡的银眸就像冰湖闪掠天光。
还怪好看的。
接近着,年轻男子掀开车帘,探身进去。阳光穿过槐花和槐叶,落了他一背光影。也不知他和马车里的人说了什么,只见碎影亮光一晃,年轻男子撤出身。柳家的小丫头猛地伸手捂住了眼——超用力的!指缝超大的!
哇————
抱!
抱!抱下来的!
好似吝啬被人偷看了一般,年轻男子将车里的人抱下来后,将对方严严实实地藏在怀里,只有一条比槐花还白,白得晃眼的胳膊搭在他肩上,那垂下来的手,手指根根素白,指腹染一层又透又亮的红。
柳椿雪就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
好看得简直是拿玉作骨,拿雪作肉,再浅浅浸了些新红的胭。
她顶着滚烫滚烫的大红脸,左伸脖,右探首,眼巴巴地想要窥伺一下年轻男子怀里的人到底长什么。
可恶!
挡得好严实!
短短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柳家的大女儿就斩钉截铁地给新搬来的这年轻男子打上了“天下第一小气吝啬鬼”的标签。
就、就很馋!
柳椿雪不像杨家的小胖墩爱吃糖,不像李家的瘦猴子爱吃肉,更不像西头的顽皮鬼爱打打闹闹,唯一的爱好莫过于看漂亮的玩意,小到一两块石头,大到漫天的云霞,只要是漂亮的东西,她就喜欢。
其中最喜欢的,莫过于长得标志的人了!
城里新来的哪个戏班,上午刚到,下午她能跟娘和妹妹叨叨哪个小生长得最漂亮。
娘戳着她的脑门儿嗔怪。
她还能振振有词,说:古人云“秀色可餐”,娘,咱家穷,我看看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就能给家里省一顿饭。您该夸我才对!
娘亲被她闹得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这一次,以柳椿雪多年“秀色作餐”的直觉发誓!
——这刚被抱下来的,一定长得超漂亮!!
小气小气小气!
小气鬼!
柳椿雪委屈巴巴地瞅着年轻男子的背影,盯着那一小片露出的臂弯——分她看看怎么了嘛!又不会抢。
年轻男子抱着人,已经走进院门了。んτΤΡS://Www.sndswx.com/
柳椿雪只能自我安慰“来日方长”,就在这时,一阵风穿过木槐巷,吹得满巷的槐叶槐花沙沙作响。白帆小船似的花被风摇了下来,有两三朵正巧落在年轻男子发上。
风把对面的说话声送了过来。
依稀是声“别动”。
声音很好听,就像……就像她跑去隔壁街头,看糖铺子里的人作砂糖,把熬成熬砂的糖碾碎,细细的,淡金的砂糖,在阳光中碾磨,发出的生意,又轻又砂又甜,说不出的撩拨耳膜。
只是风吹过来的尾音,都听得人莫名红了脸颊。
柳家的小丫头用力捂眼!
用力!再用力!
用力得两只眼睛都能从手指缝里透出来。
就在这一览无余的指缝里,对面院门口,那一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手按在年轻男子肩上,用了点力探身……墨似的青丝顺着莹白的脖颈披下,天光忽地黯淡,只剩下那张低垂浓睫的脸庞,槐花香与碎阳光好似全跑他眼尾去了。
他的唇在昏暗的影里,成了一抹令人心驰神往的红。
槐树花好似噼里啪啦全开了,从底开到高空,开得空气中满是让人晕乎乎的,醉薰薰的清甜香气。
等柳家二娘哄睡了小女儿,出门来,就见自家大女儿捧着张红彤彤的脸,蹲在门口的柱子后边,一副晕头转向的样子——活像年节偷喝了她爹的槐蜜酒。这可把柳二娘吓了一跳,慌忙问她怎么了。
好端端的,出来看人搬家,咋看成了这样子。
“别……别说话……”柳椿雪有气无力地摆手,“撑到了。”
柳二娘:?
她女儿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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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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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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