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其它小说>剑名不奈何>第 6 章 Chapter 6
  厉鬼大概没想到他会主动来,略微歪了歪头,那个细微的动作乍看竟然有点像宫惟他自己。

  紧接着,它一拔剑,“白太守”铮然出鞘,瞬间掀起周遭漩涡般庞大的气劲,迎面重重撞上了肃青剑锋!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无形的冲劲呈环形扫荡出去,无数树木唰然歪斜,砖瓦尘土平地扬起。

  肃青剑承受不住来自顶级仙剑白太守的威压,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声,但宫惟全然不惧,眨眼工夫已过了百招。厉鬼被迫向后飞退,两人如流星般划过了半个临江都,直至出了城区,“当!”一声宫惟双手持剑,生生将白太守剑锋格住了,近距离逼视着厉鬼那空无一物的头颅:

  “——你是怎么拿到我尸体的?”

  高空狂风呼啸,鬼影凑近了些,头颅位置闪动的猩红光点似乎是在笑,然后伸手探向宫惟右眼。

  这厉鬼虽然没有形体,灵力却惊人地凶猛澎湃,甚至远超黄泉鬼修。宫惟困在小魅妖修为低微的身体里,不出声地骂了一句,偏头回避它尖锐指爪,厉鬼却像是很熟悉他惯用的剑招套路,三两下逼得肃青剑节节败退,突然毒蛇般一剑挑向宫惟右眼!

  向小园的躯壳限制了宫惟的灵力,即便他本身功底再深厚灵敏,也敌不过白太守这么气劲磅礴的一击,匆忙飞身疾退向后,眼前厉鬼却突然消失。

  下一瞬寒光袭来,鬼影竟然出现在了他身后,巨力横斩向他后颈!

  就在即将喋血三尺的同一时间,一道剑光由远而近,尉迟骁厉喝:“万剑归宗——”

  勾陈剑魂霎时唤醒,为他全身罩上金光铠甲,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撞上白太守,尉迟骁抓着宫惟连人带剑地撞飞了出去!

  哐当一声尉迟骁把地面砸出个大坑,咳嗽着爬起来,只听宫惟兴高采烈道:“来得好!炮台兄!速速将它那鬼剑给我夺来,快!”

  尉迟骁:“我不是叫你快跑吗?!炮台兄是谁?!那东西在哪?!”

  “上面!小心!”

  厉鬼似乎也没想到这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能挡下神剑白太守,当即发出一声划破空气的呼啸,一剑剁向尉迟骁头顶——勾陈在巨大的剑压下仓促相抗,霎时间飞沙走石飓风四起,霸道无匹的黄金剑魂竟然被压制得左支右拙,“锵!”一声被远远打飞。

  “艹!”尉迟骁破口大骂,话音未落只见宫惟甩手抛来一道青光:“接着!”

  是肃青!

  尉迟骁一把接住,同时怒吼一声勾陈,黄金光芒转瞬而来。他两手双剑同时重扫,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死死扛住白太守,脚下方圆数丈的大地竟然“咔擦!”一声,齐齐开裂。

  宫惟咬破中指,用鲜血在半空中迅速画出一张巨大复杂的符箓,声情并茂地道:“炮台兄!坚持住!”

  尉迟骁咬牙艰难地:“你管谁……叫……炮台……”

  最后一字未落,只见厉鬼被彻底激怒了,白太守剑身闪现绯光,将尉迟骁与勾陈肃青双剑一同掀飞到了数十丈外!

  宫惟立刻翻脸不认人:“呔!没用!”

  他来不及画完符箓了,挥手一捞将赤色篆字凭空印在掌心,紧接着在厉鬼当空而来的一刻抛袖迎击,啪一声抓住白太守。

  厉鬼的动作被迫僵在半空,与宫惟那张森白的面孔近距离对视。只见无数细小符咒如有生命,从少年掌心向上下蔓延,眨眼完全覆盖了整把剑身,幽幽赤光映出了宫惟转为血色的右眼:

  “白太守不是这么用的,我来教你。”

  厉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宫惟动作更快,握住剑锋的五指一紧,鲜血从掌心顺剑身哗然而下,只听他轻声道:

  “——北望天狼。”

  白太守剑诀!

  厉鬼立刻松手回撤,就在这个时候,沉睡了十六年的白太守剑魂被猝然唤醒,清啸直上九霄,千万道绯光在虚空中投射出深红的袍裾、繁复的暗金绣枫,翻飞袍袖随风而落,露出一名面容俊秀、紧闭双眼的仙尊幻影。

  他年纪似乎还很轻,肩膀单薄,身形挺直,面色苍白不似活人,睫毛根根纤毫毕现。绯光迅速为他全身罩上护肩、臂甲、钣金腰封,旋即虚影当空落在“向小园”身后,犹如一尊所向披靡的护法神。

  是前世的仙盟刑惩院长、法华仙尊宫惟!

  “看到了么,”宫惟冷冷道,“是这么用的。”

  他一把夺过白太守,剑身灵力成倍暴涨,仅单手一道横斩,便将鬼影生生剖两半,尖啸着烧成了滚滚浓烟!

  黑烟眨眼消失在虚空之中,宫惟咽喉那口血气终于吐了出来,踉跄落地,身后那被剑诀召唤出的仙尊虚影随之消弭于无形。

  他用白太守支撑住身体,精疲力尽地喘了会儿,转身走向老远以外的尉迟骁。

  尉迟骁把平地砸出了个深坑,坑顶上灰烟袅袅,他人在坑底已经半晕了。一般修仙者对上神剑白太守,基本当场剑断人亡,而这位大兄弟竟然还有一口气在,不愧是尉迟锐的亲大侄子,很有继承剑圣衣钵成为新一代人间炮台的潜力。

  “喂,”宫惟蹲在深坑边上,居高临下冲着尉迟骁,微笑问:“大侄儿?还醒着吗?”

  尉迟骁芳魂一缕悠悠醒转,艰难地问:“你……你又管……管我叫什么?”

  宫惟说:“没什么尉迟公子。你还好吗?”

  尉迟骁用力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那鬼修呢?”

  “不知道,跑了吧,不过肯定没死。”宫惟没什么责任心地随口道,站起身笑着说:“临江都内之事已超出你我能力范围,当务之急是请尉迟公子回谒金门,三拜九叩请您亲叔叔出山。话说回来我对剑宗大人仰慕已久,能帮忙引荐一下吗?听闻他英明神武,年少有为,境界高深……”

  向小园的过往战绩太彪炳,导致尉迟骁立刻把马屁理解到了错误的方向:“你想干什么?!我叔叔是正经人!”

  “……”宫惟说:“少侠你可真想多了。”

  尉迟骁提着勾陈与肃青双剑,头晕目眩地爬起来,活动了下肩膀肌肉:“那鬼修是怎么消失的,别是你又损耗心头血了吧?”

  童子心头血是克制鬼修的利器之一,但心头血难得,且严重折损寿元。宫惟眨了眨眼睛说:“那还能怎么办呢。我以为尉迟少侠英俊潇洒、修为了得、各路邪祟望风而逃,定能保护我这本领低微的非人之物。谁知……”

  尉迟骁:“好了别说了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这就把你送回沧阳山!!”

  “那倒不必。”宫惟笑吟吟道,“咱们先回去收拾临江王府门前那堆烂摊子,想办法弄醒孟少主,然后一齐上谒金门请剑宗。我们徐宗主那张冰脸是指望不上的,只要尉迟剑宗出关——”

  只要跟他前世死党尉迟锐接上头,再找应恺声泪俱下地认个错,徐霜策就算知道他借尸还魂了也没办法,还能抄着不奈何亲自打上谒金门去把他抓回来凌迟了?

  突然他脑后似乎感觉到什么,一丝冰凉的寒意向后心袭来。

  宫惟神情一变,下意识闪身,肩胛骨霎时一凉!

  “……”他喘息着垂下视线,只见一截赤红剑尖从左肩窝透出来,紧接着大股鲜血喷涌而出。

  那厉鬼并没走!

  变故令人措手不及,宫惟耳边轰响,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看见自己的血顺着剑尖成串打在地上,看见身侧扬起厉鬼阴森的灰袍,看见坑底里尉迟骁的表情由迷惑、惊愕到难以置信。

  紧接着,尉迟骁暴怒而起,一把拉住他拽向身后,惊天一剑斩向鬼影!

  宫惟双膝撞在土地上,死死抓着白太守支撑身体,咬牙发不出声。

  鬼影失了白太守,不知从哪里又拔出一把通体赤红的剑,那赤色绝不自然,像是不知何故在剑身表面包了一层血色的膜。尉迟骁满腔暴怒,虽然看不见鬼影,但凭敏锐耳力听风辨位,竟与它打得不分上下。鬼影数次几乎扑向他身后的宫惟,都被尉迟骁硬生生绞杀而回,不由越发暴戾起来,猝然隔空向宫惟一伸手。

  白太守霎时感应,然而宫惟此时已经没有力气控制住它了,眼睁睁只见它在掌中化作灰烟,原地消失——

  扑通。

  失去唯一的支撑,宫惟颓然倒地,看见鲜血汩汩涌出创口,很快在草地上聚起一小滩血洼。

  下一刻,白太守凭空出现在鬼影手中,左右双剑同时向尉迟骁斩去,情势瞬间倒转!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风带来一阵甜香。

  宫惟愕然睁大了眼睛。

  ——只见血滴从他垂落的指尖落下,掉进身侧草丛中一朵不知名摇曳的野花中。花蕊似乎被烫了一下,随即数道纵横交错的红线犹如血脉,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泛着绯光隐入大地。

  漫山遍野的树木突然都开花了。

  桃花成苞、绽放、吐蕊,绯云铺向远方,层层叠叠延伸成海。王府朱门墙里墙外,千家万户大街小巷,风扬起千万纷飞桃雪,映在每个人惊叹的眼底。

  世间绝迹十六年的桃花,一夕间全开了。

  ·

  沧阳山,天极塔。

  九重高塔,铜檐深殿,天穹在上伸手可触。

  安静的殿堂中无数幻影交错重叠,以高台为中心缓缓盘旋,细看是山川地理、河流村落,蚂蚁般的行人车马清晰可见,三千世界竟都微缩呈现在此,犹如仙家壶中日月,玄妙至极。

  高台玉座上,打坐的徐霜策突然睁开眼睛,伸手在半空一拂。

  千万幻象中的一幅图景随着他的动作放大,现出熙熙攘攘的九重都城,大片大片绯云疾速向全城蔓延,赫然是临江都。

  “桃祸?”殿中一名守卫弟子失声惊道,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怎么可能是桃祸?!”

  北方各世家曾用“桃祸”暗指宫惟——可那妖异诡谲如狐、与沧阳宗处处做对的刑惩院大院长,已经死了十六年了!

  话音刚落他脊椎一凉,只见是徐霜策意义不明地瞥了他一眼。这名弟子膝盖一软,来不及告罪自己失态,只见徐宗主大步走下高台,袍裾随步伐而拂起,三千红尘幻象随之收拢于他袖中,壮观恢弘异常。

  他站在高逾百丈的玉栏边一伸手,沉声道:“不奈何。”

  一剑寒光从璇玑殿方向呼啸而来,被他握在掌中,随即御剑而起,流星般划破天际,投向临江都方向——

  “宗主出关了!”

  “恭迎宗主出关!”

  沿途弟子纷纷拜倒,震愕有之,惶恐有之,更多的是激动和好奇。

  徐霜策一向极少离开沧阳山,早年唯有大事才露面,近年来更是轻易不现身人前。当不奈何剑壮丽的气劲掠过苍穹时,这个消息也随之长了翅膀一般,在世人饱含着兴奋和恐惧的口耳相传中,迅速流向整个修仙界。

  徐宗主所去为何?

  临江都发生了什么?

  ——千里山河弹指瞬间,不奈何如白金色的闪电向下俯冲。在越过巍峨城墙的一刹那,漫天绚丽桃花扑面而来。

  徐霜策剑眉微微压紧,猝然一甩手,将袖中一枚绣着“徐”字的淡金剑穗抛向临江都城池。

  下一刻,一层常人无法看见的透明保护罩拔地而起,从四面八方团团围住了巨大的临江都,随即高耸直上九霄,于天穹下唰然显出了一个金戈铁戟般的——“徐”!

  “徐霜策封了临江都?”

  岱山仙盟,懲舒宫中,一名深色布衣、身材挺拔的男子皱起眉头,他面相俊朗而温和,但此时有些难以置信,又问了一句:“用的‘大乘印’吗?”

  方才那名飞奔来报的弟子俯首道:“回盟主,是大乘印,已确认无误。”

  那布衣男子正是统御仙盟多年的武元尊,应恺。

  大乘印顾名思义,是宗师级别人物突破金丹期、提升大乘境后,才有资格使用的一件仙家法宝,乃是作标记之用。不论哪里发生邪祟作乱之事,只要有宗师投下大乘印,便说明他已将此地、此事划进自己的保护范围,所有行动由他一人决定,随之产生的任何危险也都是他一力承担。

  这是为了避免在决策的过程中人多口杂产生纷争,也是为了各位大宗师能毫无避忌地施展自家秘法。按仙盟的规矩,在动乱解决之前,其他宗师是不能轻易进入被大乘印保护的地界的。

  “报——!盟主!”又一名弟子疾步上堂,高举一枚发光的传信令牌:“谒金门剑宗大人请见!”

  应恺一扬手,令牌抛向半空,青玉方砖的地面上顿时铺开千里显形阵,一个身着檀色箭袖衣袍配深金护臂轻铠的青年现身于阵中,容貌与尉迟骁有四五分相似,但更年长几岁,眉眼更加冷俊桀骜,正是当世“一门二尊三宗”中的剑宗尉迟锐!

  应恺心头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长生?”

  “临江都。鬼修现世。死伤者众。”

  尉迟锐从少年起就寡言少语,说话言简意赅,经常几个字几个字地蹦,紧接着下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满城桃夭尽放,已成异象。”

  ——与此同时,临江都。

  鬼修似是惊呆了,尉迟骁趁机一剑将它逼得退后,同时逸出数丈,挡在宫惟身前,从袖中摸出止血圣药劈头盖脸往他左肩创口上倒:“你没事吧?!这桃花是怎么回事?”

  “……”宫惟沙哑道:“不知道。”

  越来越浓重的战栗正从脊椎蹿起,似乎预兆着某种不祥。很快他感觉到左胸心口处传来熟悉的刺痛,仿佛再次被某种锋利冰凉的兵刃贯穿。

  是不奈何。

  满城桃夭恰似十六年前,惊动了他这辈子最不想再见的人!

  尉迟骁抬头远望:“徐宗主?!”

  宫惟大脑空白,下意识就往后退,然而剧痛已在刹那间迫近——

  汹涌剑气摧山裂海,有一人当空而下,仗剑而立、眉目森寒,正是徐霜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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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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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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