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已至,开春尚远,雪色笼罩着整个京州。
不过连续下了一旬多的雪在今早终于停了,此刻日光正和煦,檐上积雪融化,自那宫楼上雕得栩栩如生的鸱吻口中流出,落在青玉石板上,如小雨般滴答作响。
赵红衣头戴华冠,身披凤袍貂裘,其实这等装束以她的身份来说已算得上是便服了,但却依旧显露出几分与她年纪不符的雍容华贵来,她伏于案桌前,桌上竹简、谏书虽是堆满,只是不显半点儿纷乱。
赵红衣手中的笔墨翻飞,早朝方才结束,事务繁杂,卷轴在这御书房的案桌上堆叠不少,不过她的神情淡然,行事有条不紊,大多奏折都不需她过多思量便能做出合理的举措。
大离如今管理严苛,设有省察百官的督查司,且高位者都是自家人,贪官污吏之案是极少的,只是…近月来妖邪魑魅魍魉等作祟之事却是愈发多了,此类案说好防也不好防,红衣陛下正考虑要不要将早前荒废的镇妖司重新设立。
倘若是林不玄能见这一幕,或许能感慨一句,红衣也长大了吧…
赵红衣撇下手中的笔,舒展舒展腰肢,伸了个懒腰,看得出的确是长大了不少,身段玲珑有致,长裙之下的玉腿修长,披肩的貂裘顺着她伸展腰肢的动作滑下来,香肩半露。
书房内的侍女一惊,忙起身给红衣陛下收整衣物,顺带轻轻为陛下按摩肩膀,“陛下,可要小心风寒。”
赵红衣稍稍点头,她抬了抬眸子,终觉自家侍女按的手法是好,但与林不玄的手段还是比不了的。
她的眸光望向天际,冬日难得的晴空啊…
女皇陛下正欲感叹这般好的日子自己却还要批阅这么多案卷文书时,耳边霎时便响起长鸣的钟声,皇城里的钟连敲数响,声声沉闷且绵长。
天际间能见烽火狼烟,不止一处,长安城到京州边疆,皆起了狼烟,狼烟离了京州,似乎再远就没有了,皇宫前殿地势高,正巧能看得一清二楚。
耳边是短促急切且连续的哨声,旋即是号令声筒炸响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城防机扩挪动的齿轮声。
哨声之后,宫楼连绵的屋瓦檐上身影跳脱,皆是身着黑衣蔽体,衣袍上镌着柳叶的执柳宗亲卫,数量相当,且各个都是好手,修为不会低于分神境。
再有几息,身披青衣的禁军如潮水般涌入御书房前院,无数道符阵法亮起,这是青龙庙的禁卫。
而皇宫边墙乃至京州边墙在机扩的作用下瞬间拔高,由八扇门鬼斧神工的创造力下边墙上自发搭建起巨型的弓弩和火炮,号角锣鼓乃至马蹄声不绝于耳,这是大敌来犯的阵仗,意味着此事非同小可。
天际之上日月之下的一队人影伫立在空中,人人修为不凡且早已剑拔弩张,各处狼烟标志着这是多次警告和交涉的结果,战报还未送至,赵红衣便已猜出大概。
“……”赵红衣缓缓起身,回头看向僵在一旁不知所措,手还保留着捏肩姿势的侍女,道:“别慌,你去知会太后陛下,就说天观…”
她话还没说完,一席鲜艳夺目的赤红凤衣便已忽的映入眼帘,见了太后姐姐,赵红衣当即屏退侍女,才是问:
“太后陛下…天观此时来人兴师问罪,我们有周旋的余地么?”
太后姐姐先是挪正赵红衣的衣裳挂饰,动作丝毫有条不紊,待至理好了,才是笑道:“红衣果真是长大了,即便谋算此事并未告知于你,你也能一瞬间算到是天观来客。”
赵红衣下意识松了口气,“猜到是天观,是因这一切发生太快,顷刻间便抵达京州长安,若是邻国之乱,即便雷厉风行,也得从边疆入手,哪怕州府放关,也早就能收到加急谏书,再不济,狼烟也得是从外到内的。”
“天观出手则不同,天观并不属人间道统,不需要守元婴之上不可参与凡间战乱的规矩,而不玄他常言什么碎天钟,若是付出行动了,的确有可能被追责。”
“也未必是不玄之事,或许天观只是想杀鸡儆猴选中大离而已,来势汹汹,恰逢裴姐姐…裴宗主不在大离,她又逾越天钟桎梏成就洞虚了,天观坐不住,派人来施威亦有可能,不过方才听母后说‘谋算’看来是有对策的,希望还是不要伤及无辜百姓。”
周倾韵剪眸微弯,越发觉得赵红衣是做这儿位置的料,才听这么寥寥几句便能分析得头头是道,她捏了捏赵红衣披肩貂裘上的绒球,才递上前线战报。hΤTpS://WWω.sndswx.com/
战报上说的与赵红衣猜的一般无二,天观之人为天钟之下有人越过桎梏而来,认为定然修行丧心病狂的妖法,问大离交人。
听闻此宗乃护国大宗后便愈发剑拔弩张,要挟交出此宗每一号人,且包括任何有染者,凡有包庇则斩立决,此外还要大离再向天观俯首称臣,否则便不只是踏平京州这么简单了,当诛尽大离,以证天观之伟力!
赵红衣见书,先是怒不可遏,但旋即强制冷静下来。
书上并未提及林不玄…此外,那妖尊不也是洞虚境?相传她才用过惨绝人寰的祭炼法门,怎不见天观当时去说?赵红衣暗自腹诽。
太后姐姐倒是面色无变,只是笑道:
“此事的确早有对策,但这关乎不玄之安危,所以越少人知晓越好,并不是本宫不信任红衣的意思,但如今,棋子已落,胜负已分。”
“红衣你可还记得早些时候本宫让你将林不玄当年提出过的投影留影石之举,借法阵投放各個州府么?可办好了?”
赵红衣记得这个,林不玄很久以前的研发猜想,他自然不是说什么投影留影,他说的是什么“电视”、“荧屏”、“节目”,同他的其他妙想一起搬出来的。
原设是打算让几位修士或演戏或对垒之事录下来通过投影到各地去供人观赏,以此牟利,但…这儿随是修仙界,修士也并非人人皆是,多少有些傲气在,说什么演出供人观赏,被窃去功法是一码事,拉不下面子来又是一码事。
至于戏曲剧目之类的也不太想就此被买断。
最终计划流产,不了了之。
不过好在成本极低,前段时间太后勒令重启,赵红衣还不明了,如今才大彻大悟。
天观意图杀鸡儆猴,留影之下,也可使他国修士看看天观的嘴脸(总有他国人士在大离的,况且留影传影,终究能流出去),即便看的是大离首当其冲的情形,那也起不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只会适得其反。
只是…赵红衣微微叹气,“天观定然早已留意大离,不然也不会在此等趁裴宗主去寻不玄的节骨眼上来发难,虽有留影传影公之于众激起布衣之怒,但枉我大离,才风调雨顺不过一年半载,竟又要受此劫难!”
“莫慌…”周倾韵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天观来者顾及天观的颜面,不会胡乱出手伤及百姓,来者也不多,至多影响的是京州。”
“莫说京州,哪怕是仅仅一亩三分田,那也是大离,也是朕的子民!若是母后想使儿臣取舍,对不住,儿臣誓守京州,绝不退让半分!”
赵红衣怒发冲冠,神色却镇定肃穆,帝王之资尽显,冠上流苏作响,她许是以为太后姐姐是在劝降,的确…天观此行有洞虚境,凡人与仙道相争,自不量力尔,因小失大不合算。
但她依旧铿锵有力道:“凡我大离子民,无一怯战懦夫,当以我血荐轩辕!”
她刚刚喝完,忽而耳边便响起战鼓擂动,京州之上,竟有无数清光冲天而起,那是无数修士。
“大离有如此一位君主,何愁国祚不绵长?”赵红衣眸中掠过一丝疑虑,太后姐姐郎声笑道:“传影早已启用,只不过陛下不必担忧也无需莽撞,此局,从来就不是自暴自弃的舍命一搏。”
赵红衣愕然抬头,她一怔。
千里晴空一瞬蔽,长风来,大雪簌簌落,云深处,游龙如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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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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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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