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一夜,他的嘴唇上全是干皮,脸色也有点萎靡,一张口,声音也有点哑:“你知道周先生为什么会死吗?”
这个问题给张司九问住了。
她怎么可能知道周先生为什么会被寻仇?而且看那架势,分明就是血海深仇!
“寻仇?也许是他儿子在外得罪了什么人?”张司九试探着猜测,但她觉得,杨元鼎像是什么都知道了。可他怎么会知道?难道杨县令查案速度这么快?
杨元鼎摇了摇头。
张司九也不猜了,直接问他:“那是为什么?你知道了?”
“是因为我。”杨元鼎说完这句话,眼眶就直接红了。
张司九整个人都愣住,一时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等确定自己没听错,她也觉得是杨元鼎搞错了。杨元鼎现在就是个小屁孩,顶多算初中生,一个初中生能干出个什么事情?还让周先生被灭口了?
她深深地怀疑还没说出口,杨元鼎就已经闭上眼睛,难过重复:“真的是因为我。”
一句“不可能啊”还没脱口而出,张司九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她忽然想到,为什么杨元鼎说是他造成了周先生的死亡。
昨天,那桌子上,好像是有笔墨纸砚的。
寻仇可用不上笔墨纸砚。
而且那些虐待的伤……如果不是为了寻仇折磨呢?
那就是严讯逼供了。
可周先生有什么值得严讯逼供的呢?
结合笔墨纸砚,结合周先生的身份,再结合杨元鼎的话,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一股寒气油然而然从脚底下升起来,把张司九搞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主要是从来都生活在太平盛世,法治社会,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如此近距离感受到什么叫法治之外!
生与死的距离,好像比在急诊科的时候还要近。而生与死的过程,也远比医院看到的还要残酷。
生老病死,到底还是人都要经历的。属于自然的一环。
但别人残忍杀死,还是因为阴谋和利益,那感觉跟生病死亡完全不同。
她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你的图纸?”
“嗯。”杨元鼎应一声,声音透出一股颓然,他甚至还问了张司九一句:“你说,我是不是就不该搞这些?哪怕当时我没那么随意,没给周先生看过图纸,也许……不,不会的,凶手不会相信的。”
他的语气越来越颓然,最后将被子拉起来,盖住了自己的脸,也盖住了冒出来的眼泪:“司九,今天是周先生,明天会不会就是你,就是大哥二哥,甚至爹和娘?他们怎么不直接来抓我——”
“他们不敢,也没机会。”张司九看着被子上的图案,实话实说:“你在县衙里,杨县令是官。如果你们家里任何人出事,肯定朝廷不会善罢甘休。凶手估计也怕惹来太大的麻烦。”
“至于我,他们不会觉得我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的。抓回去也没用。”张司九这么一说,忽然也是松了一口气:从来没觉得年纪小,是这么好的一件事!感觉无形中逃过了一劫!
但是这样一想,岂不是就说明周先生更倒霉了?其他人都不合适下手,只有他一个……
张司九忽然有一种,说什么都不合适的感觉。
自己没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当然是后怕之余又庆幸。但是这样的庆幸,就好像有点对死者的不尊重了——感觉像是在说,幸好是别人。
不过,张司九觉得自己都有这样的不自在情绪,更不要说杨元鼎了。
只怕世上任何人,都不能和杨元鼎真正的感同身受。
张司九最后只能轻声道:“难过和自责的话,就哭一场吧。哭过了,会好受一点点。”
被子里很快就传来了压抑的哭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又变成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最后没要多久,杨元鼎终于是受不了了,自己一把掀开了被子,露出了狼狈无比的脸来。
他的眼睛哭得通红,像红彤彤的兔子眼睛,配上还显得稚气的脸庞,多多少少有点击中了张司九的柔软心肠,忍不住就掏出了对待小朋友的温柔来:“鼻子不通气?没事,缓一缓就好了。或者你侧躺着,很快就能通一边。”
张司九甚至还拿起了旁边的帕子,细致的替他擦了擦鼻涕——嗯,鼻涕还挺多,不过都是清鼻涕,说明没有上呼吸道炎症……这是好事。
杨元鼎怪不好意思的,拿过帕子自己胡乱擤一通。
看他太用力,张司九好意提醒:“擤鼻涕不要太用力,小心中耳炎。”
用力擤鼻涕一时爽,但太用力,会有损伤鼻粘膜,以及鼻涕灌入耳道,加上细菌的问题,导致中耳炎。
这下,杨元鼎不敢擤鼻涕了。
他睁着眼睛看着张司九,震惊又可怜——擤鼻涕这么吓人?
“轻轻地没事。堵住一边鼻孔,轻一点吹气。”张司九好笑的指点,感觉这孩子是所有医生都喜欢的类型:多听医生话啊!
杨元鼎乖乖轻轻的擤鼻涕,那架势,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就想不起来周先生的事儿了。
张司九不等他忙完鼻涕的事儿,就又转移他注意力:“想喝甜粥,还是咸粥?”
杨元鼎下意识选择:“我想喝咸粥。”
“我去问问有没有。”张司九起身出去找陈斗问。
等她起身离开,杨元鼎才忽然反应过来:嗯?司九她是不是把我当小盆友了?而且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胃口,怎么还选了?!我不是应该说我不想吃吗?
不过,等张司九端着一碗肉糜粥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不敢说一句不想吃的:自己选的粥,跪着也得喝两口!
肉糜粥里不仅有肉糜,还加了姜丝和葱花,甚至还点了两滴芝麻油,没吃时候不觉得,一入口,那股咸香润口的舒坦,顿时就让人欲罢不能了。
发热的病人多半都有嘴巴里没有味道的症状,所以这个时候,这碗粥,就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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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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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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